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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很喜欢隔壁班的一名男孩，不知道喜欢他什么，只知道每次见到他，她的大脑都会瞬间晕眩一回。其实他们彼此从未独处和表白过，可她就是固执的认为，他是她的初恋。 他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国字脸男孩，平日里总喜欢穿着一件类似黄军装的上衣。那时他们都住校，女生睡学校寝室的大通铺，男生睡教室；吃的米饭需要去食堂用饭票换取，尽管每次上交的白米都很好，不知为什么，打来的米饭却很劣质；菜，食堂是不提供的，都是由学生们自己从家里自带咸菜。别的同学都用玻璃罐头瓶子装咸菜，唯独他是用一个大搪瓷缸子，搪瓷缸子是白色的，有盖子的那一种，在一堆玻璃罐头瓶子中，他的大白搪瓷缸子显得非常时髦和上档次。他那时似乎也发现了她对他不一样的目光，对她好像也稍加注意了一两次，于是她就幸福的认为自己恋爱了。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她觉得苦涩的求学生活一下子美妙极了。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那时真希望自己可以穿的美一些，就像隔壁班那些政府大院出来的女孩子们一样，除了身着五颜六色、样式新颖的衣服，还在头上绑着各式彩带，彩带随着长发在风中一飘一飘的，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真是美丽极了。可她的衣服都是捡城里表姐表哥们的，她比表哥表姐们的个子高，那些短短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不仅短而且滑稽。最可气的是裤子，因为经常在椅子上磨，导致裤子后面屁股那一处极容易破损。她的妈妈就用一块旧衣服布料衬托在裤子里面，然后请人用缝纫机像纳鞋底似的转圈走线，经过妈妈指导加工出来的裤子，屁股后面其实就是一个大鞋底，远远望去如同背了一个超级大蚊香。冬天穿这样的裤子还好一些，夏天就不行了，因为整个屁股都被捂出了一层烂疮，疼得不能坐椅子，她只好把椅子颠倒，坐在漏空的四方框子的椅子衬上，不过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 但这些都抵挡不住她对那个男生一厢情愿的欢喜，操场上有他参加的篮球赛她是必须去看的。每次躲在同学后面看他抢球、运球，看他飞身投球，她都激动的不得了，但她必须得掩饰住自己对他的欢喜，以免被同学们看出破绽。尽管处在豆蔻年华的少男少女们，都渴求一场甜蜜蜜的情窦初开，但真的有一场这样扑面而来的“绯闻”，在那个年代绝对是一件极毁声誉的大事。出身传统家庭的她，不敢也没那个胆量去冒险，于是她就拼命抑制自己追寻他奔跑跳跃的目光，但她又忍不住。当他偶尔朝观众席中瞟一眼，她总是幸福地认为他是在看她，然后她就很羞涩的晕眩一回，然后红着脸慌不择路地从人群中准备挤出去。可她又想再多看他一眼，于是又红着脸羞涩地转身拼命往回挤，那种矛盾的心理和一举一动揪得她特别难受，但她在心里却开出了一朵花。 后来她常常说起李清照《点绛唇》中的那句“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见生人来的娇羞女子模样也真真是极妙，她说她那个时候就是如此的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不过她内心知道，他偶尔瞟向人群，绝对不是为了搜寻她这么一只丑小鸭，可她偏偏就喜欢这样一厢情愿地为他甜蜜和痴迷着。 最难忘的是那年国庆假期，学校应有关部门要求，选取一部分体健貌端的男生参加上级组织的民兵训练，热爱运动的他，自然入选。民兵训练基地恰好与她家是一个方向，但相隔很远，不过这也阻挡不住她满心的欢喜和期许。那几天她天天吃罢早饭就背起镰刀和绳子爬山涉水往民兵训练基地跑，说是去打柴，其实是为了看他。在还有些火热和毒辣的阳光下，她躲在与民兵训练基地一河之隔的山峰丛林中，像侦察兵似的朝河对岸民兵训练基地观望。在观望和搜寻中一直等到他们结束训练，排队离开，她才手忙脚乱地想起自己的打柴任务，然后开始拼命地砍啊捆啊…… 就这样一厢情愿地甜蜜了半学期，考试结束后的假期里，她一直思念着他，思念他住在哪儿，思念他是不是穿着黄军装在球场上跳跃……为此她偷偷地抄了很多席慕容、汪国真的诗，例如：“原想这一次远游，就能忘记你秀美的双眸，就能剪断，丝丝缕缕的情愫，和秋风也吹不落的忧愁……” 都说被人想念是幸福的，然而想念一个人却是辛苦的，她在思念中摘抄着、朗读着那些美仑美奂的诗句，有时甚至流下了辛苦的泪水。她觉得那些诗句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彼时她对他强烈的思念和火一般的热情，她感谢汪国真、席慕容把她的内心刻画得如此淋漓尽致。 好容易挨到了开学，报名那一天她终于有了一件自己的新衣服，那是一件用毛线手工编织的淡绿色开衫。尽管那一天，雪还没有融化干净，而且是阴霾天，但她还是坚持地穿着那件毛衣早早来到学校，因为穿惯了蚊香破裤子，冷不丁换上一件时髦新衣服，她的内心就像有千万只蝴蝶在飞，她觉得自己也美成了一只漂亮的花蝴蝶。 或许是冥冥之中有天意，一进校门她居然远远地就看到了他，他正朝校门口走来，她紧张的一塌糊涂，不觉得那是凑巧，反而觉得他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知是激动还是晕眩，或许是雪后泥水结冰的缘故，她竟然在他的注视下一下子栽倒在地，更要命的是她慌忙爬起的时候居然又再一次尴尬地摔倒，在泥巴地里挣扎了半天方才爬起来。 然而这些出丑的糗事和自卑，都不能打消她对他的爱恋，她心中的情愫就像开春后的野草，一发不可收拾得疯长。她活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但快乐美丽的日子总是很短，真正给她致命打击的，是源自于他“移情别恋”另一名女生。那天下午，应该是油菜花开的时节，一群女生都在寝室的大通铺上整理内务，不知哪个女生突然提到了他，一听到他的名字，她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就像自己隐藏很久的秘密被别人窥探和扒拉了出来，她整理内务的双手也因此变得颤抖。幸亏没有谁去注视她，那群女孩子依旧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他，说他喜欢隔壁二班的一名女孩，并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呵护那个女孩的点点滴滴。 隔壁二班那个女生她是认识的，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孩，不像她成天顶着一个锅盔头，整个人土不啦叽的。那个女孩有着长长的头发和白白的肌肤，还有着迷离的双眼和黄莺儿一般的说话声。尽管她对那个男孩只是一场柏拉图式的精神暗恋，而且是一厢情愿的暗恋，但这个消息对于她，还是不亚于晴天霹雳。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就像玻璃杯落地。她固执地认为是他移情别恋，她开始失态地大笑，笑得自己都莫名其妙。然后她就开始收拾东西，开始出寝室，开始出校门，开始回家。 回家的路是一大片原野，原野上，金黄的油菜花艳艳地开着，粉红的桃花也在山边怒放，有成群的蜜蜂和蝴蝶在不停地飞舞，竹林里还有斑鸠在不停地啁啾，小溪的流水在欢快地流淌，溪水边开满了藕荷色的紫云英……春天真美呀！那美丽的景色令她眼泪一下子都出来了，她开始无助地在无人的旷野嚎啕大哭…… 握不住的沙，干脆扬了它。后来，她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心仪的学校，再后来，她有了自己心仪的工作和幸福的家庭。她说，每个人都有一段春暖花开的岁月，那些岁月，或惊艳了时光，或惊艳了自己。 人生的路，沿途有很多的风景，离开的都是烟花，烟花易冷，留下的才是人生。犹记那年岁月，她喜欢他，但不仅仅是因为喜欢他的样子，更因为她喜欢他的时候，她自己的样子…… 作 者 简 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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