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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恩·清明”散文有奖征文】清明节,搀着老父回故乡/朱凌云

 读在现场 2020-11-17

86岁的老父亲最近常说,算命先生算他打不过八十九,这个岁数对外人来说或许算是高寿,但对我来说总唯愿父亲能长命百岁。父亲也常说想回黄沙看看,我知道,父亲是想在有生之年回故乡看一眼。为了实现父亲的夙愿,我一直在寻机会,我想找一个与乡亲们都能相聚的机会,通过和老家的一位大哥联系,得知今年清明节天南地北的乡亲都回来祭祖,加上天晴日暖,这是绝好的时机。我扶着颤巍巍的父亲踏上了回乡路。

父亲并非黄沙人,三岁死父,八岁随母下堂黄沙烽火村谢家湾,从此父亲便成了阮姓堆里唯一的杂姓,由于父亲忠厚老实,待人温和,与邻里和睦相处,一住就是六十年,几十年的岁月让亲房叔侄早已忘了他姓别的“另类”,父亲把自己也早溶入了阮氏的大家庭。九三年迁回祖籍慈口后,父亲也偶尔回去过,自从七十多岁的父亲腿脚不方便并开始晕车后,就少有走动了。今天父亲的精神却格外爽朗,一路雀跃得似孩子,丝毫没有晕车的迹象。

其实我跟父亲心情是一样的,离家二十多年,中途回去过一次,时隔现在已有十几年光景。一路上我在脑海里极力找寻儿时的印记,走过的路,趟过的河,爬过的山都渐渐浮现在眼前。但也有许多事物已被时间的洪流袭卷,消失在记忆的混沌之中。

回故乡有两条路可通行,无论哪条也就个把小时的路程,也不难走,除小段在加宽路面以外,其余都是新修的柏油路。为了让父亲能找回更多的回忆,计划从东边出发西边转回,刚好一个圈。

车子进村得先经过我儿时就读的小学,这里有我太多的回忆,父亲说,我三年级了还经常要父亲背着上学。学校前门,昔日高高在上的石阶梯现已被岁月磨灭了气焰,显得更加灰暗黝黑。除了这些阶梯,其余都变得面目全非,连大门也改变了方向。村民告诉我,读书的孩子越来越少了,就改成了村委会,只保留了一二年级。听了心里莫名的惆怅,有些美好总想停留在时光的原处,其实早已被洪流无声的卷走。

车驶进村头,父亲拄着拐棍,我与哥哥两边搀扶。远远的几个乡亲迎过来,最亲的老婶娘一把拉过父亲的双手:老哥啊!你也知道回来看看啊!都离开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想家啊?话带哽咽。父亲更是老泪纵横:“想啊,我做梦都想回啊!日日南边想到北转,北边想到南边弃(去)。”说时还扭头看看北方,望望南方。婶娘说:老哥你还记得啊?父亲边抹泪边点头:记得,当然记得,这里的山山水水,团团角角都记得。父亲多年对故乡的所有挂念都在这一刻,随着这滴热泪洒在了这片父亲深深眷恋的土地上。

婶娘告诉我们,村里的男丁都扫墓去了,中午全村的人都在老正屋吃饭,说我们来得正好,所有外出务工的人都回了,有十八桌。父亲听了从浑浊的泪眼中闪过一道光,那是期待。

婶娘搀扶着父亲满村转悠,婶娘说村里六十岁以下的人基本都出去了,只有寥寥无几的老弱病残留在家里。婶娘一路跟我们讲着村里的人和事,这是谁家建的洋房,新添了多少儿孙,那家又有什么变故,听得父亲时而眼含泪花,时而眼放光彩。我和父亲都感叹村子的变化巨大,宽敞的水泥路覆盖了以往的羊肠小道,小洋楼取代了过去的青砖瓦房,连八字门楼也翻新了,只有我家的两间老土屋和墙根的青苔野草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穿完前屋后巷,感觉原来的路短了,巷窄了,禾场小了,老屋矮了,门楼低了,池塘浅了,只有人的年纪都大了。在我的记忆里以前这些都是那么高大宽广,也许那时人小,心小,现在长大了,心也大了,入眼的也就觉得小了吧!

后山看不出年轮的古树依然默默的耸立在林间,用高大的身躯守护着村庄。光秃秃的枝丫嫩芽初绽,一道暖阳透过枝头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光环散落在错落有致的屋顶上,与袅袅炊烟合成一幅永不褪色的水墨画。小河溪水依然那么清澈见底,鱼儿悠闲自在,兜一捧清泉,还是那个温度,还是那个味,甜甜的入心沁肺。

婶娘说扫墓的大部队要两点钟才能回来吃饭,先煮了大坨和乡猪肉让我们先填肚子,味道还是儿时吃的那个味,乡猪肉特别甜,我们吃的时候,婶娘自己却不吃,坐在一旁看,一边跟我们聊天,这一点在我的记忆里外都没变过。

吃完后我和老婶娘面对面坐在八字门楼的石凳上,以前这是我常坐的地方,现在石凳很冰,只是心里有股暖流才冲淡了凉意。七十多岁的婶娘问我:阿云,你应该有二十多岁了吧?弄得我哭笑不得,在她心里我还是离家时的那个黄毛丫头吧。

终于扫墓的乡亲打着锣鼓浩浩荡荡回来了,父亲站在围墙内伸长脖子翘首以盼,大伙下车后,里外三层围着父亲,一个个嘘寒问暖,父亲不知该拉谁的手,也不知是拉着谁的手,反正很多手都拉在了一起,我看到父亲明明在笑,却眼噙泪花。我也看到了二十多年没见的儿时伙伴,大家变化都很大,有的已是大老板。为了使彼此的距离更近,我极力控制自己不带出“夹屎腔”,好在我平日里乡音就很浓,用标准的乡音和大家交流并不难,大叔们都夸我乡音未改,没忘本。二十岁以下的孩子都很面生了,有的凭跟父辈几分相似的长相还是能猜出一二,手上牵的孩童已全然不识,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我们上车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位以前与父亲有过节的阿公一把拉着父亲的手,非要我们到屋坐坐。阿公的家已迁到了村头,腿跟父亲一样不是很方便,他们俩互相搀扶蹒跚的前行,望着他们的背影,想起父亲以前曾跟我们吹嘘,跟这位阿公为了争田缺的水应田,两人一急扭,把阿公按倒在田埂上,阿公打输了,从此就跟父亲结了“仇”。当现在看到他拉着父亲的手不放,眼含泪水时,不管以前有何恩怨,这一刻的泪水却是那么的真切。

要离开了,他们拉着的手却一直没松过,父亲说,可能我这是最后一次回来了,以后咋哥俩再冇得机会见面了。我赶紧说:不会的,现在路好走了,明年我再送你来。阿公把父亲的手抖了两抖:是啊,明年再来,我等着你!

父亲抬头望了一眼村庄和远处的山,喃喃自语:再来,难喽!我鼻子一酸,原本清晰的故乡瞬间在眼前变得虚无而遥远。


作 者 简 介

朱凌云,女,汉族,湖北省通山县文体广新局,湖北省舞蹈家协会会员,咸宁市女子作家协会会员,通山县作协副秘书长。2014年10月至今在《文化通山》连载《童年那些趣事》系列,后多次在《珠海特区报》、《香城都市报》、《九头鸟》、《咸宁周刊》、《通山文艺》、《孝感日报》、《湖北日报》等发表散文。写作之于我,犹鱼之于水,是能让我的心灵浸润其中的快慰,是岁月日渐沉积的精神珠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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