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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良启丨青春记忆里的高中岁月(散文)

 读在现场 2020-11-17

1987年8月初,正值盛夏酷暑,草木葳蕤。我们家里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味道,因为就在7月,我和三姐、妹妹分别参加了中考、高考和小升初考试,当时除了小升初容易些,高中大学都难考。当时即使是一所农村高中也不容易考取,全县两万多初中毕业生,高中连同中专招生仅1500人左右。全家都在等待着结果。不久我所报考的濉溪县古饶高中录取分数线揭晓,最低控制线为415分,我考了470多分。成绩不是名列前茅,但还行。我从学校拿到录取通知书后,高高兴兴回家,到了家门口,母亲正在厨房挥汗如雨做饭,我故意做出沮丧的脸色告诉母亲:“娘,我没考上高中。”母亲脸色一下子也沉重起来,说:“咋是这个结果?你平时成绩不是才好吗?这怎么办?”我一下把通知书亮到母亲眼前:“娘,骗你的,看看,这是录取通知书!”母亲一下子笑了:“你这孩子,欠揍,哄我呢!”又过几天,三姐和妹妹的录取通知书也都到了。我父母很高兴,待忙完地里的紧要农活后,全家到附近的徐州玩了两天,聊作庆祝。

8月底,三姐陪我到高中报名,当时的物价不高,一学期书本学费共28元,住宿费每学期2元。古饶中学虽然地处濉溪县东南一隅,距离县城60多里,周围全是村庄,很是偏僻。但办学历史悠久,和新中国成立时间一致,是濉溪县五所高中之一。对我这样一直在农村条件极差的学校里走过来的学生来说,算是到“大学校”上学了。报好名后。三姐又带我浏览熟悉一下校园环境,整个校园占地约有八九十亩地,大概分为几块,从北往南分别是教师宿舍区,办公教学区,没有围墙的一个大土操场。教师宿舍的东西是两三排女生宿舍,男生宿舍在学校东南角,是两排红砖瓦房,中间是野草丛生的荒地,每排房前都有一道土沟,作用是用以排水。男生宿舍后新建不久的食堂,但食堂只用于做饭,并不给学生提供吃饭的地方。食堂之北,女生宿舍之东为一原生态的池塘,一塘碧水,半池绿荷,垂柳环绕,可惜周边没加任何整修,连条好些的路也没有。三姐又带我到一位熟悉的老师家,做了介绍,让我有困难来求助,此后三姐便回去了。

开学不到一个月,我进一步熟悉了学校的师生和校园生活。这所学校的学生绝大多数都是来自全县农村,一个年级有十来个是来自县城。在整个高中三年中,我的印象是大部分农村孩子都很朴实,即使学习不是很努力,但尚能安分守己。少数县城里的学生往往骨子里透着一份傲气,虽然他们的成绩并不好(录取时非农业户口学生降20分),还是看不起农村学生,多数农村学生和他们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我们住的条件很简陋,一间平房放六七架有上下铺的铁床,睡12或14人,没有壁柜之类盛放东西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堆放在地上或床上,还有一些同学的自行车放在两张床中间的过道上,使本已狭小的空间更加逼仄,连个安放桌子的空间也没有。前后各一扇窗户,玻璃烂了,没有维修,为防风挡雨,大家用塑料布蒙上,所以屋子里始终显得阴暗潮湿,散发着各种味道。没有电扇,蚊帐是个稀罕的东西,只有极个别同学有,夏季有蚊子,好在农村学生多吃吃过苦的,也不太在意,有人干脆拎了席子到球台上去睡。冬天天冷时,大家喜欢合床,把两人的被褥放在一起御寒,算得上“共苦”了。也有人到附近麦场搞些麦秸铺在席下,能增加些暖意。

我们的作息时间是早上五点半起床,六点跑步做操,结束后上50分钟的早读课,下课后吃早饭。上午8点至11点半上四节课。下午两点半至五点四十再上四节课。晚饭后7点至9点是晚自习。九点教室内统一熄灯,十点宿舍统一熄灯。虽然学校把时间安排得很紧凑,但对于正处于精力旺盛的青年来说,空余时间还是多了些,于是有人挑灯夜战,买来蜡烛或点上煤油灯在教室里继续学习,有人在宿舍打扑克牌或下象棋,有人在开“卧谈会”,有人跑操场上去锻炼身体,直到子夜时分,终于感到困乏了,才纷纷躺下睡觉。我介乎于看书和下象棋之间,原来不会下象棋,多数时间看会书再睡,有时看烦了便在宿舍里跟同学学下棋,但不精通。我能熬夜的习惯就在那时养成的。因为睡得晚,又要求起得早,大部分同学慑于老师查铺,不按时起床要被全校通报批评,面子很不好看,都能按时起床上操,也有少数懒惰的同学坚持赖床不起,他们应对的方法是:在下铺床下铺一张烂席,把被单耷拉下来,查铺老师一来,他们迅速往床下一钻隐蔽起来,老师进门只是匆匆朝床上一瞟看有没有人,哪里想起还有这种躲避方法。待老师一离开,他们回床复睡。方法简单有效,只是我感觉这样做有种耻辱之感,三年中从未体验过一次。

关于“卧谈会”,我印象很深刻,只要有人扯起话题,什么都可以蒿谈阔论。小到老师讲课水平的差和好,有没有偏心,班内哪个女生最讨人喜欢,哪个同学懒惰不值日,大到国际国内风云变幻,美苏争霸谁占优势,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哪个更有生命力,中国在世界上处于什么地位,结合我们政治历史课刚学到的知识,各有高见,早就忘了我们还不能吃得多饱的现实,甚至到了面红耳赤的地步。我原来不擅长发言,长期的耳濡目染,加上还读过不少书,不由自主加入辩论的一方阵营,三年下来,口头表达能力大为提高,对我后来从事教师行业颇有帮助,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虽然大部分同学安分守己,容易相处,但还有少数异类学生说话做事喜欢占便宜,更喜欢惹是生非,打架闹事,经常有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尤其是校园周边村里的学生,把“地头蛇”精神发挥到淋漓尽致,和校园里的坏学生勾结起来欺压他们看不顺眼的学生。我曾经反复思索为什么在学校里还能出现如此多的打架现象?这些人把农村里的丛林法则,拳头硬者为王等不良风气带到了校园,当时的治安状况并不好,即使震惊全国的“八三严打”才过去三四年,社会风气还是有些乱,这种风气自然而然影响了并不是世外桃源的校园。还有就是当时大学很难考,一部分人升学无望,干脆混日子。班里一位王某,随身带着一把三棱刀,在宿舍时不时耍着玩,让老实的同学看着就有点胆战心惊。有天晚上他说看见一位农民手里抓着一个篮球放进校园外不远的管理菜地的草屋里了,问谁愿意和他一起把球偷来自己玩?见没有人吭声,他居然自己拿着刀翻墙头出去了,大家面面相觑,提心吊胆地等待,不知道会有什么恶果。过了好久,他骂骂咧咧地回来了,自述把锁撬开,找到了篮球,可惜是个坏球。

还有一罗姓学生,天生“杠精”一枚,只要他在某个场合,无论谁说话他都插嘴抬杠,有理没理都是言辞咄咄逼人,锋芒毕露,让人厌烦。因为得罪人太多,一次晚上去附近矿区看电影,被人堵截在一座桥中间,扒下其大衣,痛殴一顿,在寒冷的天气中又扔到水沟里。其锐气顿失,回校后第二天便灰溜溜回家去了。

更让很多同学出乎意料的是,高一还没有结束,班内居然有两位同学回家结婚过日子去了。看着他们走后留下的空位,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三年的岁月在缓缓流淌,各种让人喜怒哀乐的事情在交替上演,在这个生活的舞台上,有人奋进,有人沉沦,给我留下一幕幕终身难忘的场景。

作者简介:


朱良启 ,男,现年48岁,毕业于安师大中文本科,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现任教于烈山区淮北七中。淮北市作协会员,烈山区作协常务理事。《行参菩提》新媒体十大金牌作家。2014年开始散文随笔写作。先后有三十多篇作品在省市区获奖。在省市报刊、网络媒体发表文章250余篇,近70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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