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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榆树卖了。 卖了500块。 我听闻这样的消息。忽然之间觉得惊诧。我惊诧的是为什么要卖掉这棵老树啊，还有就是它怎么就值这点钱呢。 电话里，听了母亲的解释。我知晓了原因。 然而我依旧不住地扼腕太息。 这棵老榆树实在是太老了。起码有30年的树龄了。若是从人的角度来看，30岁好像不是太老，正值青春。但是在一棵树上，我觉得它算是老了。在我的家乡，估计它算是一棵年纪比较大的树木了。周围的人家早已伐尽了这些杂树，遍植一种来自意大利的杨树。这种树，如今到处都是。它们成材快，经济价值高些。像榆树这样的树木，生长又慢，材质也不好，在农村早已是被淘汰的树种。 至于我家门东边的这棵榆树，母亲说是祖父种植的。那时祖父喜爱在家前屋后种植这些树木。我记得那时家周围有过枣树、桑树、槐树、泡桐、柳树、榆树、椿树等这些树木。后来都一一被砍伐了，有的被制成家里的房梁桌柜，有的是卖了。 这棵老榆树，不知怎么就留下了。它一直生长在家宅的东边。早晨的时候，它迎接第一缕的晨熹，它的枝头上时常还有喜鹊在喳喳嬉闹。它越长越高，超过了房舍，荫蔽了整个东南的天空。春天的时候，它枝枝开放着白色的花朵，锦簇着。几日后，东风一吹，那如同古钱币的白色花片，便落满院子。暮春时，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好久。少时，我不能领略这样的美丽，烦厌它们的杂碎，难以清扫。现在成年，仿佛能够知晓祖父他种植这样的树木的意思了，取的不过是榆树好的彩头——在我们乡村榆树又被叫做榆钱树。暖暖的春风里，我沉醉在这片寂静里，望着这一院落的白花花的钱币，体会着这别样的景致。 人经常说“树大招风”。这话不假。后来夏天的时候，落雨刮风，我在屋里就看见它在风中枝头乱颤。很多时候，一阵摇落，都会折断好多的枝桠，掉落在庭院里，狼藉一片。 今年夏天，入伏不久，电视上就播报了台风来临的消息。母亲担心地说，那一个老枝，不要被刮掉了，要是被刮掉，那屋瓦都要被砸坏。之后的那几夜母亲都警醒着，害怕屋子被砸了。好在一切都安然无恙。母亲还是很紧张。她已经事先把屋子里的许多家什物件都收到别屋了。 之后，我们观察了老榆树，枝桠倒是没啥问题了，然而，树根却是从地上冒出来了。树身朝着一方倾斜了，邻居家的房子都被带出一些裂纹了。好在他们家已经不在这儿住了。不然威胁别人一家的性命。但是母亲看了这样的情况说，虽然人家不在这住了，但把人家的屋子砸坏，还能不赔偿啊。 老榆树真是老了，老得招人嫌弃了。 曾经有位树商，看中过它，说要出2000块，买了它去做景观树。定金给了200块，说几日后便来挖走。母亲觉得价钱合适，便应允了。然而几日后，却不见那人再来过了。不知他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那时候我听说老榆树这样的命运安排，觉得它的后半生还是不错的，到别处去，还能长长久久地生存下去，一样地到春天风致错落。但是谁懂这世间的人和事啊？ 一天夜晚，毫无征兆地，老榆树的那根老枝掉落了。真的砸坏屋上的瓦片，也砸倒了屋子上的烟囱。母亲很生气。觉得怎么能这样啊。再看看邻居家的墙壁，裂纹似乎大了些。想想，还是觉得后怕了。 卖了，卖了，还是卖了吧，三文不值二文的，母亲不无抱怨地说着。我听着这样的话，也就听听，没有走心。想着过一阵子，还不是算了。 如今老榆树真的卖了。是我父亲在家卖掉的。母亲那天不在家。她回去的时候，望着东边敞亮的天空，心中的包袱终于卸下了。 我在电话里，听说了这样的消息。内心有些怅然。我一直不能想象那片天空，是怎样地空洞啊。曾经我经常仰起头，看着那片枝枝丫丫里泻下的阳光，听那里传来的欢乐的鸟叫，然而从此后，这一切又要往哪里去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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