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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树

 淮阴语文 2020-11-18

枣树

                                 文/徐浩

老家沟渠旁有一颗枣树,歪歪斜斜的,不知什么时候谁栽下的。按农家人的观点,斜着生长的枣树一定活不长,况且这是棵长在水渠边的枣子树呢。                            

不曾想,这棵小枣树竟顽强地活了下来!

到了第三年,零零散散,结出了几十颗青枣子。

我们几个馋嘴的娃儿商量着摘些枣子,尝一尝味道。可这枣树的树干太细了,结的枣儿又高,踮着脚尖儿,憋着气,怎么够也够不着。

枣子只能用打的方法,不似摘桃子和梨子,把网兜绑在木竿子上,轻轻一套就下来了。取这枣子,可没法子那么简单,需得精挑细选一根不粗不细的小木棍儿,掌握好力度,轻轻一打,便落下几颗枣儿。“啊”,眼看着打枣子成功了,又掉进了沟渠里。

都说枣子的颜色是红色的,即使不及火红色,至少是桃花花瓣儿的红吧。诗人刘长卿写枣“行过大山过小山,房上地下红一片”,崔旭又有“河上秋林八月天,红珠颗颗压枝园”。他们也说枣子是红的,但在南方红色的枣子是不常见的,大多数是青枣。

桃子熟了,人们总是挑果皮上泛着红的桃子摘,为此我们也专挑青中带红的枣子打。拿在手里的枣子上,那一点点红,像是汝窑烧成时滴下的胭脂泪。才刚入嘴,发现这样的枣子是涩的。反而,青色的枣子,那些模样儿怪不好的,倒挺甜的。

后来,沟渠旁的枣树不见了,有人说枣树碍着水稻的生长,被沟渠南边姓高的人家砍去了;还有人说,连下了几日的暴雨,枣树被沟渠里的大水浸泡着,死了。我宁愿相信第一种说法,野处生长的枣树,哪有那么娇嫩!

若说沟渠旁那棵枣树是一位柔弱纤细的女子,默默地来,默默地去。那么,北方的枣树就是饱经风霜的老妪,粗糙树皮上的每一道纹路,都在诉说岁月年轮碾过的痕迹。

小的时候,父亲租住在北京的一家老式四合院。院子的主人是七十多岁的老奶奶,自打老伴儿去世后,她也搬到了院里。周奶奶的儿女在外地工作,可以谈谈心的人也少,自然感到孤独寂寞。这下,我过去了,多了个折腾的孩子,院子热闹了不少。

周奶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枣树。听她说,这棵树长了快有一百年了,自打她进门的时候就在了。或许,北方枣树天生就比南方的个头儿大,鲁迅居住在北京时,在自家后园里种了两棵枣树,他也说“一无所有的干子,却仍然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灰褐色的树皮,笔直笔直的主干,撑起了“之”字形的枝丫。那冲破云霄的气势,一直冲到屋子的瓦片儿。

汪曾祺文章里说,北京胡同传着一个歇后语“老太太吃铁蚕豆——闷了”。其实,老太太甭说吃铁蚕豆了,怕是连脆枣儿嚼起来都费劲。周奶奶也不吃枣子,但到了七八月份,枣树结满枣子,她就请人把它打下来。不夸张地说,得有几箩筐呢!这不,便宜了周奶奶的一帮租客们。

南方的枣子只一咬就能咬到枣核,而北方的枣儿能在嘴里细细嚼个半天,光溜溜,脆生生。北方的枣不光是美味的,连枣花儿都是美的,大文学家苏轼从枣树下匆匆走过,望着金灿灿的枣花,都忍不住写下了“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缲车,牛衣古柳卖黄瓜”。

夏天快要结束,周奶奶又打了许多枣子,给我一并带回家去。火车上,吃着浸过井水的脆枣,随处看看沿途风景,穿越了一天一夜的南北,也不觉得枯燥。

最近一次做梦,梦到了北京的周老奶奶,梦到家乡枣树春天复活了,使劲儿地抽枝,长叶子。没过多长时间,还成了参天大树……

徐浩,江苏南通人,现为苏州市吴中区教师,颇好古典文学、哲学,常以朴实的文字,抒宁静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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