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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6月，几家有头有脸的的大企业在上海外滩茂悦酒店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发布会，研究的是如何“联合起来反腐败”的问题。 参会的公司中，既有阿里巴巴这样的互联网巨头，也有来自房地产行业的标杆，万科、碧桂园、世茂均位列其中。 上台发表演讲的代表中，一个是阿里的蒋芳，一个是万科的解冻。 蒋芳是阿里十八罗汉之一，和阿里女性合伙人彭蕾、戴珊、吴敏芝等人比起来，蒋芳虽然在外界没什么名气，可在阿里内部被称为马云的“贴身锦衣卫”，响当当的“反腐女王”，战绩是： 一口气把阿里7位高管送进了监狱。 而解冻是万科的监事会主席，这位从RGB（创维前身）二把手位置上出来跟王石一同打拼的“老万科”，在集团内做了17年的人力，硬是从一个HR走到了集团核心高管层。 当年万科打响“海盗计划”的时候，解冻冲锋在前，一年时间给万科挖来了56个职业经理人，一手缔造了万科的人力资源体系，因此，对于地产高级经理人的管理和约束，解冻的经验非常老道。 当时，风头正盛的互联网企业内部腐败成风，阿里、京东、百度、腾讯纷纷打虎拍蝇。涉贪腐人员上至总裁，下至一线技术员，有的被“扫地出门”，有的被“扭送法办”。 几场高调的内部反腐下来，有的互联网公司的当权派被打倒，有的互联网公司连钦定的“太子”都没保住。 而地产行业因为行业特质，不仅几个老板被请去喝过茶，内部各个领域也成了滋生腐败的温床。工程招采的吃回扣、营销条线的“茶水费”等，几乎都是半摆在台面上的事情。 只是当时行业上升期，内部贪腐问题被摆在可容忍限度内。为了“稳定军心”，多数房企往往会选择悄无声息地“内部解决”。 会议现场，几位在业内反腐经验丰富的职业经理人痛陈了企业内部腐败的种种，给员工舞弊行为下了判决：污染环境和风气，推高运营成本、玷污企业的品牌形象。 达成的共识是：不封杀不足以平民愤。 几个行业大佬在当天宣布，跨界组建中国企业反舞弊联盟，联盟企业建立职员诚信档案，通过企业之间互相通气，共同封杀不诚信人员及舞弊行为。 只要在一家腐败过了，其他家都不要了，保证不放跑一个“丁义珍”。 这也就意味着，行业人头顶上的紧箍咒越念越紧，一旦舞弊有可能会被扫出地产行业乃至中国企业圈去。 会议当天，几家房企的掌舵者虽然没能到场，但都通过视频连线的形式表了决心，当时的万科董事会主席王石强调“只有企业坚持诚信，坚持底线，才能可持续发展”。碧桂园总裁莫斌也表态“碧桂园要做有良心、有社会责任感的阳光企业。" 终于，老板和总裁们也开始意识到，反腐不再是一家企业的事情，一个人因为贪腐问题被包庇了，他在另一家房企很可能重蹈覆辙。到那时，老东家在业内就会声誉扫地。 从各方面来讲，这都是一次成功的大会、一次胜利的大会。但真等到房企下力气开始动手反腐的时候，却已经到了市场开始走颓的2018年底。 那个老板吃肉，下面经理人喝点汤，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时代，就这样一去不返了。 行业领头羊们组建的中国企业反舞弊联盟，这几年成员越来越多。如今的会员数量累计达到了620家。这其中，房地产企业有125家，基本百强房企都在里面。 只万达不在里面。 对于内部腐败，尤其是高管腐败，万达似乎不需要跟行业通气，他们通常的做法是： 送他们去吃牢饭。 去年8月，万达内部发了一则惩贪公告，武汉区域出了腐败窝案，4位高管涉案金额近亿元，被万达移交司法。 据说案发后万达召开廉洁大会，王健林怒发冲冠，训斥了半小时。王老板自己也说过，“我个人最痛恨吃里扒外”。 房企内部反腐，很少有像万达一样，老板亲自挂帅的。王老板曾介绍过：万达建立了一支强大的审计队伍，我个人在集团不分管具体业务，唯一管的部门就是审计部，审计部就相当于万达集团的纪委。 这个审计部，在万达内部的确被称作“民间中纪委”，成员由财务、工程、预算、土水电各专业人才组成，目前的负责人高茜，是万达商业唯一的女性高管。 这支队伍雷厉风行的作风深具王健林的个人气质，庶几近乎于王老板手中的刑鞭。 有人讲过，每年给万达审计做培训的是国家各部委专家；万达审计到各地都会举行全员的审前会议，包括打扫的阿姨、司机都得参加；而审计前，审计人员会拿着签有王健林落款的审计指令，把这张纸往总经理的桌子上一放，几乎拿着无条件配合的特权。 而万达的审计通报一经发布，就意味着有人被开除或者受到更重处罚。 即便在这种自上而下的高压之下，万达仍没有完全阻止腐败在王健林看不到的角落滋生，在中国房企反腐的大潮中，那些极具冲击力的场面也一次次出现在北京建国路93号万达广场的万达总部中。 兜兜转转，房企反腐的路线，还是回到了联盟上来。 几天前，同样在上海，有14家房企聚在一起成立了一个很有威慑力的组织——"审计监察联盟”。确切地说，是“闽系在沪房企审计监察联盟”。 14家房企名单里，有世茂、融信、三盛、阳光城、禹洲、正荣、旭辉、中骏，闽系房企占多数，兼有东原、港龙、石榴、雅居乐。 至于联盟成员的合作方式，总结下来依然是熟悉的味道：只要在一家腐败过了，其他家都不要了。 所以，今后想占闽系在沪房企们的便宜，越来越不容易了。 素来以“抱团儿”著称的福建商帮，出门在外讲究互相帮衬，从名字来看，这个颇具“福建老乡会”色彩的组织，也表达了闽系房企在“反舞弊”问题上保持着同进同退。 福建商帮讲究江湖义气，这一点是企业内部反腐的天敌。 印象里，因反腐被起底的高管有的是曾经和老板一起打天下兄弟，有的是肱股之臣。铁腕王健林毕竟是少数，不少老板看着桌上的黑材料，提起的手终究是落不下来。 这也就造成了很多企业内部的反腐最终都低调处理，当事人退钱退赃后，悄然隐退，既是执法部门介入，公司也很少声张。 但随着房企全面进入职业经理人时代，这样的“人情味”也在慢慢变淡。 这个审计监察联盟的成立仪式在旭辉集团总部举行，照例林峰老板是要出来讲两句的。 林峰老板有个“奥卡姆剃刀”的理论在业内颇有名气，这套理论的核心是要求企业精简聚焦、减耗提效，内部反腐当然也是其中重要的一条。 林老板也在演讲中特别提到，筹建审计联盟是希望在行业内部打通信用信息共享通道，促进廉洁从业内控系统的建立和完善，形成长期有效的房地产行业阳光体系和信用系统。 仔细想来，无论是联盟形式的打破信息壁垒，全面封杀信用污点人员；还是万达个人铁腕政策，高压之下不留余地。在实际效果上都是事后处理大于事前震慑，未能从制度上形成约束内部腐败的机制。 反倒是林老板的倡议，从制度反腐的思路提了不少好建议。 张黎导演手上有两部神剧，其中一部叫《大明王朝1566》，里面有个叫沈一石的富商，这个儒商之死，成了剧中的一个小高潮。 这位浓缩了从沈万三到胡雪岩的中国历代巨商的缩影的角色有句台词：不能索之与民，便索之与商。 对于曾经的房企来说，公司治理需要“灰度”，讲究让做事的人有一些“动力”。加上地产行情周期向上，所谓“老板吃肉，下面经理人喝点汤”，都在可容忍的范围内。 如今调控大山岿然不动，企业利润减少，被内部腐蚀掉的钱其实都是企业利润，直观呈现出的财报都没那么好看了。 在上市公开的阳光底下，也容不得企业内部藏污纳垢，一场向管理要效益的战争中，先要打掉的一定是隐秘角落里的暗堡。 在“奥卡姆剃刀”抽出之前，那些本就“存在而不合理”的事情理应消失。 它既是房地产行业自身的问题，也是商业伦理的问题，但又不仅仅是，它还是中国社会“综合发展水平”的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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