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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你的新闻发言人

 静思之 2020-11-23

“幻肢”案例


著名神经科学家V·S·拉马钱德兰研究过很多“幻肢”案例,在这些案例中,病人因病或者事故缺失了四肢的某一部分。尽管病人意识很清晰,这部分肢体已经不存在了,但是他们仍然告诉医生他们感到不存在肢体有感觉,多数时候还是疼痛,这对他们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其中一个病人,在与拉马钱德兰交流的时候,明确告诉医生,知道自己的左手已经不存在了,拉马钱德兰告诉病人假想自己用不存在的左手去拿一个咖啡杯,拉马钱德兰突然将咖啡杯拉向自己,病人不由自主大叫起来,因为他的左手还卡在杯子把手里,尽管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左手早就不存在了。

医学研究显示治疗幻肢疼痛的方法有时也很简单,例如缺少左手的患者,让患者坐在一面特殊的镜子面前,将左手残肢隐藏在镜子后面,这样在观察镜子的时候,完好的右手呈现在镜子中,由于视觉效果,看起来左手复原啦。数次这样的治疗,病患反映幻肢痛明显缓解。

医生解释,镜子给与患者一个视觉假象,让神经系统认为左手仍然完好,尽管意识了解左手残缺,但其他管理手臂的神经并不知道,传输了隐蔽神经信号。意识很清楚那只是一个视觉上的假象,但是视觉信号传输到的其他非意识模块并不知道,因而起到了很好的治疗效果。


幻肢案例再一次证明了我们大脑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由众多不同的模块组成,它们各司其职完成特定的功能,模块之间有的完全沟通,有的部分沟通,有的甚至不沟通,例如幻肢,有的模块知道手不在了,有的不知道,还发出疼痛的信号。

因而,我们能感觉到的“我”并不是全部模块,而是某一些或者某一个模块。众多的模块,我们并没有感到众声喧哗,而只有一个“我”。进化心理学家库尔茨班指出:如果意识是由大量模块所构成的,那么它就需要一个模块来为整体代言。这个“我”就是众多模块的代言人。

“丝袜选择”案例


著名的心理学实验“丝袜选择”证明了这个代言人的存在。心理学家准备了5双丝袜,并排摆放,心理学家请实验对象在5双丝袜中选择一双自己最喜欢的。被试选择好以后,会被问“为何选择这一双?”被试通常会回答因为颜色、质地、材质、光泽等等,他们以丝袜的物理特质作为他们选择的理由。

实际上这5双丝袜完全一样的,肉眼根本无法分辨差别,有意思的是,实验对象通常会选择最右边的那一双。主持实验的心理学家尼斯比特和威尔逊指出:“也许只有很少或根本没有直接的连接到更高阶认知过程的内省通路


库尔茨班解释道:“案例中所做决定的原因并不能够被解释该决定的大脑模块所获得,意识中的这一部分没有获得负责做出决定模块的信息。最根本的是,如果大脑包括大量的专业化模块,那么任何一个模块中的信息也许会、也许不会被传递到其他模块。”

换句话说,大脑中负责解释的模块,并不了解全部或者全局信息,这个解释模块并不所有信息的交汇处或者领导人,它只是众多专业功能模块中的一个,它的专业功能是解释意义和语言表达。这样,很多信息负责解释的模块并不了解,但是它仍然要根据现有的信息对“我”的行为做出解释给出意义,维持完整的叙事自我。

“鸡爪铁锹”实验


认知神经学之父加扎尼加的著名“鸡爪铁锹”实验证明了解释器效应。实验对象由于疾病和手术切断了大脑胼胝体,胼胝体是连接左右脑的唯一神经通路。胼胝体中断的后果是左右脑并不了解对方获得的信息,因此胼胝体中断为科学家观察脑内活动提供了绝佳的场景。

语言中枢位于左脑,因而被试很容易解释为何右手(左脑控制右手)要选择鸡,因为输入左脑的图片是鸡爪,鸡是合理选择。输入右脑的图片是雪景,所以右脑控制的左手指向了铁锹,要铲除建筑物外道路上的积雪,铁锹是合理选择。


由于胼胝体被切断,右脑的信息无法传递到左脑。左脑并不知道右脑看到了雪景,所以当未问及为何左手(右脑)为何选择铁锹时,左脑并不知道选择的原因。

有趣的是,左脑并没有迟疑或者说我不知道,而是轻松地回答:清理鸡粪需要铁锹!由此我们知道,位于左脑的解释器,并不了解其他模块的一些信息,或者不完全了解,但是它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它仅仅是根据它已知的信息综合一个它看起来合理的解释,这个解释赋予我们行为和生活的意义,使我们保持自我叙述的连续性和完整性,“我”诞生了。

自我是一种解释


哲学家丹尼尔·丹尼特认为:“自我并不是事物,而是一种解释性的杜撰。没有人身体里面真有一个像心灵一样的机构。我们只是觉得,想象存在这么一个内在的有意识的‘我’很有用,尤其在我们试图解释人们的行为的时候……事实上自我更像是一系列传记事件和倾向性的“叙事重心的中心”。

科学家认为,大脑有很多模块,这些模块是一种功能区的描述,很多头脑的功能区与意识理解无关,意识仅仅是众多模块中的一个,而不是整个大脑。大脑的其他(非意识)模块做出一些决定,可能这些决定是我们的意识无法触及的。

有一些模块把信息传送至脑中有意识的部分,让“我”意识到。而另外一些模块,其功能的发挥不需要它们把具体行为信息传递至有意识的模块。在很多情况下,负责意识和言语系统的模块无法提取相关信息,例如如何选择丝袜的实验。

无意识的海洋


有意识的模块或者解释器理论与我们的直觉相悖,我们总是觉着我们自己是一个完整的自我,似乎有一个小人在我们的眼睛后面统摄一切。哲学家丹尼尔·丹尼特指出:大脑中有特殊中心的想法,是最固执的坏想法,一直困扰着我们对意识的思考

实际上,我们的有意识仅仅是巨大冰山浮出海面的小小一角,绝大部分隐藏于意识海平面之下的无意识。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指出:心智是演化最自然的结果,它很大程度上是无意识的、内在的、神秘的。得益于意识这扇小小的窗户,我们才能够知晓它。在意识的海平面下,浩瀚无边的无意识心智加工具有广袤范围和巨大能力。

著名脑神经科学家安东尼奥·达马西奥在神经医学层面证实了弗洛伊德的推断:

在我们有限的意识之下,无意识作为一种广袤的存在,如今仍然与我们同在。浩瀚无边的无意识一直是生命事业的重要部分。在自我和标准意识出现之前,有机体已经开始完善生命调控的设备,而意识正是在这台设备的基础上建造起来的。在意识出现前后,生命调控的差异不过表现为自动化与深思的差异。意识开启之后,生命调控仍然保持自动性,但逐渐受控于自我定向的深思。


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尼曼指出:知觉和直觉(系统1、S1)是最重要的,因为它完成了大部分任务,而我们(有意识的自我、系统2、S2)对这些任务一无所知。

那么,有意识和无意识的差距到底有多大,科学家告诉我们答案,我们有意识的部分处理信息的量是每秒10-50比特,相比无意识的部分,大脑从感觉器官收集的信息大约每秒为107 比特,那是蚂蚁和大象之间的差距。

所以心理学家乔纳森·海特把有意识与无意识的部分比喻做骑象人与大象,看起来差距很大,实际还是远远低估了它们之间的差距。

盲视


盲视是一种特殊眼部疾病,病人眼睛生理结构没有问题,一样能感光成像,但是病人大脑视觉成像部位受损,导致病人失去了视觉体验。这也为科学家研究大脑结构创造了机会,他们请盲视病人参加测试,识别一些图像。

病人很为难地说他是盲人看不见,科学家鼓励他们确实看不见就猜一猜。结果,盲视病人“猜一猜”的正确率远远高于被蒙住眼睛真正瞎猜的正常人。


科学家指出,盲视病人的问题在于大脑视觉成像区域无法正常工作,导致主观体验看不见,但是视觉系统本身没有问题,因而视觉信息传递到了大脑的其他模块,虽然意识模块知道自己看不见,但是并不知道其他模块实际掌握了视觉信息。换言之,视觉系统得知外部世界的信息,但是意识和言语系统却无法得到那些信息。

“我”只是大脑的一部分


有很多很多事情在我们大脑中进行,“我”只对他们中的极小部分有意识或者有感受。以视觉为例,只要睁开眼睛,视觉系统随时进行各种各样复杂计算,把视网膜上的光转化为人脑其他部分可用信息需要超级复杂的操作,而这些过程“我”一点也感觉不到。“我”只感觉到视觉世界。

同样,“我”也不明白“我”是怎样辨识纸上的字母的,这个工作是由低水平模块完成,“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它们的工作。事实上视觉是一个模块级联,有很多不同的系统彼此交互,构建起能够体会到的感知,只有在这个复杂过程的最后一步才有意识。大多数的视觉模块是无意识的,但最终给出了“看见”这一有意识的经历,“我”看见了。

代理人解释


视觉是感官体验,我们感觉不到体验形成的过程,那么理性思维呢?回忆一下乔纳·森海特的“兄妹乱伦”思想实验,我们以为我们是通过理性思考做出道德判断,结果被心理学家证明为又是一种代理人解释。

正如不能说出选择特定丝袜的理由一样,人们在做重要道德判断时,往往也不能说出背后的真正原因,因为解释模块并不了解真正的原因,它没有怎样做出这个决定的全部信息,它只知道已经这样选择了,现在“我”要提供一个解释、一个理由来表达这样选择的合理性。

库尔茨班说:“虽然我们不必担心人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选的丝袜,但如果人们从道德上谴责别人的行为、但又给不出有效而清晰的理由的话,我们可能就要开始稍稍担心一下了”。

“我”只是一个新闻发言人


在《象与骑象人》一书中,乔纳·森海特认为:“想要从心理学角度了解人的大多数重要想法,你需要了解人大脑是怎样划分为不同的部分,而这些不同的部分有时会有冲突。我们假定每个身体内有一个“我”,但从某些方面来讲,更像是有一个社区,社区内的成员拼凑在一起,为不同的目的工作着。”

在大脑社区的众多成员中,有一个成员负担着新闻发言人的工作,负责对外发布语言信息,我们只能感觉到这个成员的存在,把这个成员当成了“我”,而这个成员实际是一个新闻发言人或者PR。


进化心理学家罗伯特·库尔茨班指出,我们大脑中有一些模块,负责把各种各样的事情构建起来传递给外界。让我自己感觉像“我”以及让其他人感觉像“你”的那部分,或多或少是为了公共关系功能(PR)设计的,也就有着新闻发言人一样的功能。

这些头脑的公共关系部门,能够从人脑其他部分获得一些信息,并与他人交流。我所感受为“我”的模块就是大脑这个组织的代言人。“我”只是头脑中所有正在进行的事情中的一小部分,“我”不是总统,不是中央执行系统。”

从这个角度讲,“我”,有意识的自我,仅仅是是一个PR,“我”就是一个代言人,“我”就是一个新闻发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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