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两个熊孩子闲的五脊六兽,玩起了气球。 爸爸走过来,他俩赶忙迎上去: “爹,你看我拿了个啥?” 爸爸刚想夸,一看不对劲。 哦豁,亲娘咧,这是俺的套套! 熊孩子因此被一顿毒打,哭哭啼啼十分懵圈。 怎么玩个气球,还能挨揍? 后来,他们才发现,妈妈的肚子又大了…… 或许你想象不到,这样的开头,居然来自一部少数民族电影。 在去年的威尼斯电影节上,它甚至被评委称作本届最美影片。 一年来的各大影展上,更是备受瞩目,一票难求。 美轮美奂 最近,这部神秘的话题之作,在院线公映了。 这究竟是部怎样的影片? 且听细细品来—— 《气球》 Balloon 2020.11.20 中国 >>>>西藏往事 某天,西藏妇女卓嘎来到医务室问诊。 卓嘎在男医生面前沉默不语,非要等女医生过来,方才开口。 半晌,女医生来了。 卓嘎刻意避开男医生,压低声音羞涩地说: “我想……做接扎手术。” 女医生释然,原来搞得这么神秘,就为这点小事啊: “放心,改天就给你安排!” 女医生正要走,卓嘎又叫住她: “大夫啊,你们免费发的安全套,还能再给我几个吗……” 女医生不解,上次发了这么多,才过多久,就都用完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卓嘎的脸更红了。 最近几年,丈夫达杰就像个年轻人一样,要起来都没个够。 夫妇俩育有三个孩子,除了大儿子在读中学外,两个小儿子还都是顽皮的年纪。 这不,前两天,家里最后两个安全套,还被小儿子们偷偷拿去,当成气球吹着玩。 卓嘎说得支支吾吾,但女医生却很是理解。 她把自己手中唯一一个安全套送给了卓嘎,以防“万一”。 不成想,这仅有的存粮,又被熊孩子们发现了。 他们拿着“气球”,跟隔壁小孩以物易物,礼尚往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午夜,达杰性致勃勃,又想干柴烈火,枕头底下却什么也摸不见。 无奈欲火攻心,两口子咬咬牙,还是把事儿给办了。 就像开头所说的那样,不久后,卓嘎怀孕了。 按照当年的政策,这孩子若生下来,便要面临巨额罚款。 再者,养孩子也不会是小开销。 卓嘎流泪了,对于他们并不富裕的家庭来说,困难可不止这些。 前些日子,达杰的父亲刚刚去世。 藏族文化里,死后最好的归宿,便是转世再度投胎到自己家中。 而前脚老人刚走,后脚卓嘎怀了孕,摆明了是老人投胎回来了。 所以,经济问题都是小事。 若是把孩子打掉,那是彻底断送了老人的修为啊! 就这样——生,还是不生,卓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藏地新浪潮 《气球》是藏族导演万玛才旦的又一部自编自导的电影作品。 本片曾在去年入围威尼斯电影节的地平线单元,在国内各大影展上,更是拿奖拿到手软。 万玛才旦 曾经,他是一个时代的开创者。 2002年,他拍出了小成本电影《静静的嘛呢石》,成为了藏语影坛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自此,以藏族人的身份,探究藏族文化与当下社会的关系,成为了万玛才旦作品一以贯之的主题。 《静静的嘛呢石》 如今,他也是一个领域的开辟者。 在戏剧性的故事,与深刻的主题外,万玛才旦还给作品包裹上了一套“超现实”外衣。 2016年的《塔洛》,被万玛才旦赋予了黑白影像的厚重感。 2019年的《撞死了一只羊》,更是在监制王家卫的点拨下,呈现出强烈的迷幻质感。 左图:《塔洛》 右图:《撞死了一只羊》 强烈的个人风格,也被业内美誉为“藏地新浪潮”。 这位文质彬彬的四字叔叔,总能用诗意的镜头,去描写接地气的故事。 >>>>气球与羊 威尼斯电影节上,《气球》曾被电影史学家让·米歇尔·付东盛赞为“本届最美的电影”。 《气球》的美,不仅体现在美轮美奂的藏地风情上。 它更是电影创作中,写意与写实的平衡之美。 写意是感性的,写实却是理性的,能将两者兼容在同一部电影中,并不容易。 本片却完美的做到了。 手拿“气球”的孩子在羊群中奔跑 先说写意。 顾名思义,“气球”是一个贯穿始终的意象—— 在大人眼中,它象征着安全套,象征着女性的子宫。 在孩子心里,它又是童趣的代名词,是至纯之物。 透明的气球,总能亮到反光。 而不同人看到它,映出的,又是不同的模样。 本片结尾,大红气球飘在了空中,所到之处,迎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都与“气球”或多或少发生了故事,但心中所想,却并不相同。 这种基于同一意象引发的多义性,浪漫至极,余味悠长。 片中的另一个意象,则是羊。 与前作《撞死了一只羊》相同,片中的羊,正代表着人。 片中,女医生曾用种羊比喻达杰,暗指其精力充沛,性欲旺盛。 达杰捉羊 而母羊正是对女主卓嘎的指代。 配种前,达杰曾将一只母羊单独拎出来,放在一边待宰。 用他的话说,这是只已经没有生育能力的废羊,留着已无用处。 在将女性视作是生育工具的传统文化中,这样的说辞,无疑代表着对女性的暗贬。 再说写实。 万玛才旦的妙笔在于,即便是超现实的镜头语言,也一定会包裹着接地气的社会表达。 《气球》海报上,就已经提出了本片的核心矛盾: “信仰与现实将如何抉择?” 在藏族文化中,轮回转世是最核心的信仰。 本片最大的冲突,正是因家人笃定即将出生的儿子是爷爷的转世而起。 家里的大儿子江洋,天生就有一颗大黑痣,与早年逝世的奶奶一模一样。 无论爷爷还是江洋,都对转世之说笃信不疑。 但不久后,两个小儿子却做了一个梦。 他们将哥哥身上的黑痣抠下,顽皮的向前跑,哥哥江洋则在后面追,拼命想要拿回黑痣。 两个小儿子 这梦看似费解,但若细心解读,不难发现: 小儿子尚且年幼,三观仍未建立,尚未对信仰产生意识。 在如今现代文明的冲击下,他们的内心深处,早已对传统观念产生了怀疑。 所以,他们才会抠下那颗痣,想把它丢弃在别的地方,消除灵魂转世的说法。 而哥哥江洋,则代表着已经接受了传统观念的少年。 在影片最后,也正是他的劝阻,暂时遏制了母亲想要堕胎的想法。 所以在梦中,他才会一直追,想要那回那颗表面属于自己,实则属于传统的黑痣。 大儿子 江洋 自幼生长在传统西藏,长大后又在北京读书的万玛才旦,正是在用这具有魔幻色彩的梦,表达着自己对于信仰的困惑。 科技愈加发达,祖国愈加昌盛,现代文明不可避免的闯入了藏族人民的生活。 可面对着与传统相悖的现代理论,他们也陷入了迷茫的抉择。 是拥抱现代,还是皈依传统? 这两种不同的思潮,无疑撕裂了如今的西藏社会。 爷爷质疑电视节目中的现代科技 >>>>女性视角 如果说,上述关于信仰与现实的矛盾,只是这类电影的常规操作的话。 那么万玛之所以是万玛,则在于他的升华。 《气球》是一个关于女性的故事。 女主卓嘎面对生育绑架,不惜以一己之力反抗传统,只为那一丝觉醒的萌芽。 卓嘎与丈夫有着巨大分歧 卓嘎面临的阻力,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大。 据调查分析,传统游牧民族,曾长时间保持着极高的生育率。 从六胎到十几胎不等,女性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毕竟在藏族文化中,怀孕是上天的恩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阻隔的。 正因如此,安全套等计生用品在藏地的推广中,曾经遭受过重重阻力。 女医生劝说卓嘎 这是一个发生在西藏的故事,却绝不仅仅是一个西藏的故事。 《气球》打破了少数民族身份的桎梏,探究了一个全球性的命题: 女性长久以来都被生育绑架着。 卓嘎质疑信仰 本片发生的年代,导演并未明确说明。 海外放映时,为了方便外国观众理解,万玛特别注明本片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 可是,片中电视所播出的试管婴儿新闻,发生在1978年。 而结尾卖羊时候用到的人民币,则是1999年才正式发行的第五代货币。 在四郎看来,这并不是一个bug,而是有意做出的朦胧性。 发生在哪个年代,无所谓。 因为女性所遭遇的困境,无论何时都没有被解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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