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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艺国际】三 平 | 快乐(小说第二章)

 春天的触角 2020-11-25



▼ 快乐小说第二章)
作者/三 
作家/诗人风采】


作家/诗人简介】
  三平,中学高级教师,1970年于北京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中学教育和教育科研工作,曾任全国目标教学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香港现代教育研究员,正式出版专著5部。

热爱古今诗词,在国家及省市报刊杂志上发表过一些诗作和论文,现为北京市大兴区“老教师诗词社”成员。


【作家/诗人作品】 
快乐小说第二章)
第二章 步步陷阱
三 平

 

入冬以来,常母常常思念儿子,其实更想早点儿抱孙子。她跟常华商量,想叫她今年休年假时去北京看望兄嫂。
常华高中毕业后一直在超市上班,哪儿也没去过。
对了,那年哥哥结婚去过一趟北京。但是,那是给母亲“保驾”,来去匆匆,连天安门都没去看,这回正好借机去北京玩儿玩儿。
第二天,她就和超市经理说了。
经理说,等忙过了新年这几天,就可以休假。
常华特意选了一个周五。
这天,杭州城风和日丽,她高高兴兴地登上了北去的火车。
出门前,常母又特意嘱咐闺女,一定要看看嫂子怀孕没有。常华一笑,说:“我知道。”
列车一路奔驰,次日早上到达北京。
常华随着人群刚走出车站出口,就看见常瑞和燕子来接她。他们一起上了出租车,进了新兴小区,走入常瑞的家。
这是他们上个月才买的商品房。兄妹、姑嫂相见,自然有不少可聊的家常话。
常瑞、燕子一边品尝着常华带来的杭州小吃,一边问起常母的近况。
常华趁机说:“妈妈身体还好,就是想……”
“我知道,”刘燕何等聪明,笑着接过话茬,“妈就是想抱孙子呗”。
常华也俏皮地一笑:“孙女儿也可以呀。”
常瑞、刘燕都笑了。
常瑞说:“回去你告诉妈别着急,我们有计划。”
常瑞又问起妹妹的工作。
“还在那个超市收银,好几年了。工资也没长多少。”说着,又不无抱怨,“在超市干,什么节假日都不能休息;别人越是放假,我们越是忙。”
“唉,服务部门也不容易啊,”刘燕同情地说。
“现在干什么都不容易,”常瑞说,“各有各的难处。不干不知道啊。拿你嫂子来说,一天东奔西跑,看上去多么风光。别人哪里知道,跑了一整天,晚上回家还得写稿。有时夜里十多点钟准备睡了,报社打来电话,告诉她明天早6点以前必须写好什么什么,他们8点钟要广播,你嫂子马上就得爬起来加班,可是从来就没发过加班费……”
“你哥也不容易,”燕子说,“从表面上看,政府官员,又有地位又有钱;其实,公务员这碗饭也不好吃:有人为了往上爬,千方百计地踩别人;什么怪事儿都可能发生,防不胜防。”
听哥嫂都这么说,常华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咳!我也不是嫌工作不好,不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咱比念完大学还找不到工作的好多了。”
“明天我和你哥都歇班儿,”燕子岔开话题,“咱们出去逛逛吧。”
常华自然高兴地同意了。
第二天早饭后,常华让哥哥、嫂子带她看望了刘母和大成一家,然后一起游览了颐和园和北海公园。

 

这几天常华玩得很高兴:
哥哥、嫂子都上班了,自己买了张北京市旅游地图,早出晚归,先后游览了天安门、故宫、王府井大街和八达岭长城,也偷着问过哥哥,得知他们准备要孩子了,妈妈交给的“任务”也完成了。
常华准备回家了,刘燕给她定好了今天下午的火车票。
早饭后,常华翻看《颐和园游览图》,又一次为颐和园的美景所陶醉,“都说苏杭是天堂,大概没见过颐和园吧,”她一边感慨地自言自语,一边找出常年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写道:
冬游颐和园
冰封北国春风暖,只身畅游万寿山。
佛香高阁云中立,松柏成荫护楼栏。
昆明湖面如明镜,健儿溜冰似梭穿。
石舫久泊观玉桥,铜牛刮目看人间。
长廊绕湖傍山走,书画琳琅耐赏玩。
当年慈禧为享乐,挖湖筑山不惜钱。
辉煌杰作人民创,勤劳智慧胜神仙。
盛推西湖名天下,未识京师颐和园。
神州南北多娇美,欢声笑语飞九天!
写罢,她又读了一遍。
电子石英钟响了十下,她想起要回家了,火车上的食品太贵,就走出小区,进了一家超市,打算买点儿吃的带着。
她选好了几样点心和饮料,就去结账,这才发现早上换了衣服,忘了带钱包。
她把选好的商品放收银台上,告诉收银员自己回去取钱,
一会儿就回来。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身后有人说:“您可以先把东西拿走,等会儿再回来交费。”
常华回头一看,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有三十多岁。
收银员马上介绍,说他是高经理。
高经理一边笑眯眯地说:“我是超市的经理高洋,”一边掏出个名片递过来,“您先拿走吧,后交费也行。您就是不交,就算我送给您的,交个朋友嘛,几块点心能值几个钱儿。”
常华就是干收银的,知道超市里没有先拿走商品再后交费的规矩。
可是,当她看看高经理一脸和善的样子,不知怎的竟然让收银员结账,拿起东西,对高经理说:“一会儿我就回来,”说完就走出了店门,特意回头看了一下,这家商场名叫京联美。
常华拿着钱回超市交了款。
站在收银员旁边还有一个人,知道她是常华,就赶紧说:“高经理请您到经理办公室去一趟,他说有事和您商量。”
常华愣了一下,心想:“素不相识,他找我有什么事?”
姑娘的本能使她有所警惕;但又一想,在堂堂的首都,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他还能敢怎么样?
她这么一想,就跟着这个人向经理办公室走去。
常华刚刚迈进经理办,就见那个高大的男人立即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伸出右手,连连说“欢迎,欢迎!”
常华本来就存有一定戒心,只是刚才匆忙间的偶然一见,这就要跟她握手,心里又增加了反感。在她心目中,老板没有好东西。
可是,人家刚才给自己提供了方便,也没有什么不礼貌的
地方,常华又不好意思断然拒绝,怕给人以难堪。
于是,她也慢慢地伸出了右手。
两人握过手,高老板仍然满脸是笑,问:“小姐是浙江人吧?”
常华也微笑了一下,答:“是啊,家住杭州。”
“好啊,人间天堂”,高老板似乎有点儿得意,“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嘛。”
接着,他又卖弄似地问:“要是我沒猜错,小姐也是在超市发财吧?”
常华心里好笑:我在超市当个收银员,能发什么财?
但是,她也知道这不过是问问职业;可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超市工作呢?心里还不由得有点儿佩服。
其实,高洋听出常华说话带有浙江口音,是真;说对了职业,是猜中的。因为他在收银闸看到常华的一举一动,感到她对超市很熟悉,又是一位二十几岁、长相不错的女性,---这样的人现在在中国从事超市收款工作的颇多:为了显示自己,
就押了一宝,还真的让他押上了。
常华回说自己在杭州一家超市里当收银员。
高洋又说:“小姐如果不避讳,可以告诉我您的收入吗?”
常华认为没什么可保密的,就如实说:“收入还可以,月薪三百元,年终还发点儿奖金。”
高洋马上佯装有点儿惊讶:“噢!太少了,太少了!小姐愿不愿意跟我干,我出五百。试用期一个月,干得好还可以再加薪。”
常华说:“谢谢老板的好意。不过,我家住在杭州,家里还有老母亲,哪能在北京这儿工作啊。”
“不,不是让您在北京,”高洋连忙说,“您要是愿意,我在金华还有一家超市。金华是我的老家,说起来咱们还是乡亲:‘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您去吧,我不会亏待您这个老乡的。”
常华有些心动了:金华离杭州也不太远,工资可高了不少。
但她又怕工作太累,就问:“金华超市大吗?老板打算让我干什么?”
高洋似乎猜透了常华的心理,笑着说:“和北京这家差不多大小。但是顾客没有北京这么多。再说,我不让您当收银员,是让您当超市的经理助理。”
常华忙说:“那我可干不了。我只是高中毕业,去年才上电大……”
“您肯定干得了,”高洋连忙说,“能力和学历并不是总成正比例。我让您挂个经理助理的名儿,实际上您就管把每天超市的销售额汇总一下报给我,就行了,不用管别的事。”
常华又问:“那么大的商场,我怎么统计啊?”
“我的傻小姐,”高洋嘿嘿一笑,“您不是经理助理嘛,我叫金华的金京美超市经理下个通知,让商场各个部----什么食品部啊、服装部啊、文具部啊---各个部的经理,每天关门后半小时之内必须把他们部门的销售额报给您,”说到这儿,他略一停顿,问:“您怎么称呼?”
常华告诉了他。
他就接着说:“---报给常助理。
“不过,您也得辛苦辛苦----您的统计必须准确,并且每天晚上十一点以前,必须把汇总后的结果用电子邮件报给我,风雨不误;而且,平时您不能休假;当然,年假倒是可以多休
几天。您心灵手巧,肯定会用计算器,会用电脑,这项工作您是能胜任的。
“高老板,”常华心里高兴,说:“如果只让我干这些事,我还能行。”
“不,不,”高洋突然严肃起来,“除了汇总上报,您还必须秘密干一件事,一旦发现了问题,您必须马上告诉我。”
“我说‘天上不会掉馅儿饼’嘛,”常华又不想干了,就说,“这我可不会干,干不了。”
高洋说:“不会干?很简单。我一说您就会了。我确定,您一准儿干得了---只要您认真,细心,不跟我说假话,您就能干得很好。”
说着,高洋回手拉开了身后的一扇小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并说:“这是间隔音室,咱们里边谈。”
在隔音室里,高洋煞有介事地说:“金京美超市的经理和我没有深交,我担心他和我玩儿花活。
“您接到部门经理的报表后,要审查一下他们报给您的数字是否准确,方法很简单:以前一天的上架数量为基数,实际
查看一下今天货架上的实际余额,做个减法,就可以知道今天的实际销售量了。
“商场那么多种商品,您不用每种都查,每天只要随机抽查一、两种,就可以了。
“您如果发现了谁的报表弄虚作假,经过查实,我另外还要奖励您。当然,我看您是个正直的人,我相信您也不会栽赃陷害谁。”
常华确实是个心口如一的老实人,很有正义感。
在杭州超市,她曾经几次积极协助保安抓获过盗贼。
她的想法很单纯:拿着老板的钱,就应当为老板办事。
所以,高老板说让她查对报表,虽然是偷偷地,有点儿像特工,但她认为这也是主持正义,部门经理就是不应该欺上瞒下。
于是,常华点头同意了。
高老板显得很高兴,给他写了张字条,又盖上了印章,交给了常华,对她说:“我另给金京美陶经理打电话,你拿着这个便条儿,一个礼拜之内到金华上班,直接找陶经理。常小姐,祝您一切顺利。咱们网上见了。”



第二天,常华回到家里,先把去北京见到兄嫂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母亲,然后又略带羞涩地说:“妈,这回在北京,我还意外地认识了一个人……”
刘母看看常华,立即明白了,笑着说:“阿华,你都二十五了,要是赶上阿妈那年代,孩子都该满地跑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是,”刘华说,“妈,这事儿有点凑巧……”
刘母说:“现在的巧事多了。你没听单田芳总是说,‘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事’嘛。”
“那我就跟妈说说,您看怎么样。”
于是,常华就把那天在北京超市里遇见高经理的经过,简要地告诉了母亲;之后,又说了高经理要她去金华工作的事。常母听了,想了想,问常华:“你同意了吗?”
“我当时就说同意了”,常华看着妈妈,说:“不过,也不算最后定。我看待遇比咱这儿强多了。可是,就是离家远了点儿,平时不能回来,就得住在超市,那儿有地儿住。您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去……”
“你离家远不远的那倒没关系。你哥在北京,不比金华还远?”
刘母停了停,又说,“我担心的是咱们对这个高经理不了解……”
“这方面我也想了。但我又想,我也是这么大的人啦,不好,大不了咱就不干了,他还能怎的?”
刘母说:“也有你这么一说。现在你也大了,也该出去闯荡闯荡。我身体还好,自己管自己没问题,你就放心吧。”
常华得到母亲的支持,第二天就开始高高兴兴地准备行装。
三天后,常华准备齐全,带好高经理写的条子,搭上去金华的早班长途巴士。
常母把她送上汽车,又叮咛了一遍:“阿华,‘小心无大过’,凡事还是要多加小心啊。”
常华一边答应着,一边看着对号的车票,找到自己的座位,和妈妈告别,心里也有点儿不踏实:这毕竟是到一个新地方工作,人地两生啊。
车到金华,常华找到了金京美超市,与陶经理见了面。
陶经理看上去不到四十岁,微胖。
当他知道来找他的姑娘名叫常华,就满脸堆下笑容,用江南味的普通话说:“高总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知道常小姐来我们这里工作,我代表商场欢迎您。我是本地人,以后小姐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只管吩咐啦。”
常华称谢。
陶经理又说:“我们这里吃、住都很方便。从明天起,您就是商场的职工了,不要客气啦。”
说罢,叫人带常华去了宿舍,又办了食堂的饭票。
当晚,商场各部门的经理先后来到常华的宿舍兼办公室,与常华见了面,并说好从明天起开始向常华报销售单。
这显然是陶经理遵照高洋的指令安排的。
常华从上小学起,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可惜,她参加高考那年,刚过“五一”节,妈妈一病不起。当时儿子在部队当兵,护理的重担自然落到了闺女身上。
结果,高考总分只差3分,没有上录取线。
常华大哭了一场,妈妈也认为是她生病影响的,让她复读,
明年再考。
常华平时总是听妈的话,但这次她没有听。
她深知家里的生活主要靠母亲微薄的工资,交那么多复读费实在困难。她不愿让母亲求亲告友去借钱,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就业,在杭州一家超市里当了收银员。
这位一贯“在家听家长的,在校听老师的”双听生,参加工作后自然而然地成了听老板、听领班的“双听员工”,尽管她对老板一向没有好印象。
由于在北京偶遇高总(现在她知道高洋是总经理了),常华得以来到金华金京美超市。日出日落,常华到金华工作整整一个月了。
一个月来,她按高洋的要求勤勤恳恳地工作,每天晚上都认真汇总、用电脑按时发去销售额单;每天休业后都进行了抽查,发现有三次报单有问题,她也马上如实地一一向高洋做了报告。
今天上午,她领到了第一个月工资,五百元,比在杭州多了整整二百,高老板说的兑了现。
常华高兴,打算奖励自己一下,就去金华的一家地方风味的饭店吃午餐(她每天下午通常都没有什么事);等她回到宿办室刚想休息,就听见有人敲门,原来是陶经理,告诉她高总下午要来金华,要她等着。
常华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儿紧张,不知老板找她有什么事儿,还事先发个通知?
晩饭后,陶经理把常华叫到经理办公室,高总已坐在那里等她。
高洋见常华来了,面带微笑,起身问好,还是那么彬彬有礼。
等常华坐下,高洋就问:“常小姐来店里一个月了,还习惯吗?还有什么困难吗?”常回答说:“都挺好的,没什么困难,就是回不了家……”
“是啊。有点儿想家、想妈了吧?人都一样。我也想我父亲,可是他远在美国,见面更难啊。还不都是为了工作!年假
多休几天吧。”接着,高洋说他和陶经理对常华的工作都很满意,希望继续好好干,就端茶送客了。
常华认为,这次见面不过是工作上的往来,很正常,而且觉得高老板挺通情达理的。一个礼拜后的一天,超市已经闭店,常华正在化妆品部清点货架上洗发液的数量,忽然听见一个男声叫了她一声,有些耳熟。
她抬头一看,是高洋正迎面走来,照例问好后,就递给常华一个红包,说:“这是奖金。我说话是算数的。‘商不厌诈’,但更须诚信”,说完就告辞了。
常华打开红包,见里面装的是美钞100元。
常华见高洋还真的守信用,心里有点儿感动,第一次对素无好印象的老板也有了一定的好感。
两周后的一天下午,高洋又来了。
这次他事先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就直接来到常华的宿办室前敲门。
常华有点儿意外。
高洋先把一个食品袋放在桌子上,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床沿上,说:“这是我刚买的金华火腿,送给您尝尝,不成敬意。”
接着,他话锋一转,“上次我是有事路过,急急忙忙地,没多带钱,给您的奖金还不够数……”
“老板,”常华急忙打断,真心实意地说:“这就不少了,我也没干多少事……”
“不,”高洋说,“常小姐,别小看您总共只查出三次问题,但都发生在食品部,这说明食品部经理很可能与陶经理互相勾结盗卖商品,这和贪污受贿没什么两样。别说国家要反贪,咱们商场也得反。反贪,中国和美国没区别,北京和金华没区别,少不了官商勾结、上下勾结。所以,您的工作很有贡献,值钱啊。”
说着,高洋掏出一个红包,轻轻地放在床上,起身告辞。
常华送走高总,见红包中有二百美元,还有一个纸条,上面用炭素笔工整地写着:“华,我真的很喜欢您。”
这一夜,常华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了很多、很多……

 

五年前,刚刚二十岁的常华高中毕业,以3分之差沒能考上大学,在超市里当收银员,一干就是五年。
这些年,国家改革开放逐步加快了步伐,人民的生活有了明显的改善,常家的生活水平也有了一定的提高,但跟周围的人家相比,还是比较差:
哥哥因为父亲亡故,大学没毕业就去当了兵,从普通战士起步,津贴很少;妈妈的工资不高,自己的工资就那么二、三百块人民币,常华感到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世界里,能属于她的,太少了。
在情感世界里,读高三的时候,常华内心深处也曾有过一位心仪的小伙儿。但她知道自己家庭条件差,自以为相貌也不惊人,虽然情窦初开,但她一直没有向他表白;等到高考发榜,得知他考入南京大学,自己却名落孙山,更觉得差如天地,曾经萌发过一丝朦胧的爱情之门,又悄悄而坚决地紧紧关上了。在超市里,在收银闸一站就是几个小时,顾客如流水而过,也不乏漂亮的小伙子,但她眼盯商品,扫描价格;手敲键盘,收钱找钱,除了偶尔可以多看几眼,连说句购物之外的话,都不可能;再环顾自己的同事们,或年少,或年长,绝大多数都是女性……
累了一天下班了,家里只有老母亲等着她,一起吃过晩饭,也没有多少话可说。明天,又跟今天似的重来一遍。
常华感到孤独。
这几年在超市工作,无论在杭州还是在金华,常华看惯了顾客中珠光宝气的女士,看惯了一身名牌的男人,尤其是大手大脚、疯狂购物的情侣,常华又羡慕又有些嫉妒。
常华有些自卑,觉得自己处处不如别人。
常华这几年也经常上网。
网上有句话曾经热吵过,就是“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起初看见这句话,常华只是一笑,不以为然。
可是,自从来到金华后,高洋的几次出现,还真的使她感到这句话有一定道理。比如,嫁一个像高总这样的男人,人长得英俊、潇洒,又有得是钱,那不是又幸福又风光吗?
常华这样想过,对高洋也有一定的好感,但根本没想过要嫁给他,因为她以为高洋肯定早就结婚了。
但是,常华在今晩高洋给自己的红包里发现了这个纸条,二十五岁的处女本能地感到这是高洋向自己示好;自然,这也说明高洋未婚,或者已婚又离了,总之现在应当是孤身一人。
那么,自己有可能和他结婚吗?
想到这里,常华觉得脸上发烧,心跳也在加快。她首先做了否定,给出的主要理由是:
高洋太有钱,自己太穷了;
高洋父亲在美国,他的家庭可能不一般,自己家却是普通老百姓;
高洋是个大经理,自己不过是个小办事员;
高洋比自己年龄大,见多识广,不一定能看上我……
总之,她认为“门不当,户不对”,不可能。
“但是,那他为什么给我写这样的纸条呢?”
常华又反过来想,“他还是有意。”
于是,常华回顾了自从在北京京联美超市见过第一面以来,又在金华与高洋接触过三次,凭心而论,她对他的印象越来越好,也不能否定自己对他有些超出工作关系的情感,难道这就是爱吗?
常华不能肯定;但她又扪心自问,也不能全部否定。
最后,常华决定先了解了解情况再说。
于是,她赶紧起来,给高洋发去一个电子邮件:
“高总:
看到了您的留言。
首先,我由衷地说一句:谢谢您。
但是,我只是中国的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小女子,只有高中学历,也只能当个小员工。
当然,这也不妨碍我高攀一下:如果您愿意,咱们交个朋友吧。”这封邮件,言简意赅,既自谦又不低气,既自重又不失礼,还给高洋以一线希望---常华虽未考上大学,在高中可也是高材生,尤其作文,是经常受到老师表扬的学生之一。
发出邮件,常华关了电脑,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感到十分困倦,睡觉去了。
次日早上常华醒来,已经八点多了。她顾不上梳洗,马上打开电脑查看,见高洋已发来了回信:
“常小姐:
我太高兴了。
您不怪我莽撞无礼,我就心满意足了。
您还明确提出交朋友,那更是锦上添花,我求之不得啊。
其实,我给您留下纸条就后悔了,怪自己莽撞;但我实在是喜欢您,我长这么大还头一次遇上让我倾心的女人。所以,实在控制不住了,就冒了这个险。
常华看过,又查看了发信时间,原来是昨晩12点发来的,这证明高洋看到常华的电邮就马上回复了,说明他一直开着电脑等着常华的消息。
高洋如此看重她,常华心里高兴,又马上敲击键盘:
“老总大哥:
我这样称呼您,您不会生气吧?因为,我确定您肯定是先我来到这个世界;或者说,您可能比我的胞兄还要年长。
既然您同意交朋友,我这样称呼您不会生气吧?我也说句掏心窩子的话:我不隐瞒,自从在北京奇遇后,我对您就产生了好感,直到今天。但是,如此而已,还说不上别的。您有您表达的自由,不必自责;我也有我选择的权力。
但愿我们之间能够相互了解,也许……”
发出电邮,常华就在电脑前坐等。
果然让常华猜对了:高洋马上回了信:
“常贤妹:
我怎么会生气呢?
看了您的来信,是我三十四年来最高兴的时刻,也请您允许我称你一声妹妹,好吗?
又,最好去掉‘老总’,那不过是个随时可变的职务名称,以后叫我高大哥好了。”
就这样,借助网络,仅仅一早一晚,两个人就沟通了思想,拉近了两颗心之间的距离。
此后,两人电邮往来不断,已经成为每天不可或缺的生活内容。
通过如此只十来天的“网交”,常华逐步了解了高洋其人:
高家祖居浙江金华,曾祖父年轻时去上海打工,倾几十年的积累,送祖父去美国经商,成为高家第一代华侨。
其父子承父业,现在纽约有一家大公司。
后来,父亲带他回到中国。他生在美国,长在北京。
在北京财经大学毕业后,一直被父亲的公司安排在中国经商,来往于北京与纽约之间,已经三十四岁了,还没有女朋友。
他十分愿意娶个中国姑娘,在中国经商,定居在北京……
这天午前,高洋来找常华,邀她去金华最大的地方风味饭
----金丰华大酒店----共进午餐;饭后,又提议逛街,先后跑了几个大服装店,力主为常华买了一套高档的西服,一套时髦的唐装,然后一起回到了常华的宿办室。
两人都有些走累了。
进屋后,常华习惯地躺在床上,高洋则把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放在办公桌上,坐在椅子上。
两人默默地歇了一会儿,高洋偷看了常华一眼,轻轻地说:“你累了吧?你看看这个,”说着,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扁盒子,向常华晃了几下后,打开,从中取出一条金项链,捧在手里,向常华靠过去。
“华,这是我特意从北京给您带来的礼物,千足金,现在国际上最流行的款式,”高洋说着,就把项链往常华脖子上戴,继续绘声绘色地说,“华,我真的爱你,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能表白我的心;还是借用祖国的精典吧:我和你‘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对你,海可枯,石可烂,我海枯石烂心不变。让这条链子作证吧!”
高洋说着,就伸过头去,要吻常华;此时的常华也颇受感动:她生平第一次听到一个男人对她这样表白,也激动地伸出双臂,抱住高洋,柔声说道:“我和你一样……”
两人热烈地拥抱、亲吻着。
当天晚上,高洋没有走,常华半推半就地和他上了龙凤床。



人若是沉浸在快乐之中,总会觉得时光过得很快。
一个礼拜又飞一般地逝去了。
这天下午,高洋又来了。
这次他是应常华之邀而来的。
“常华为什么不用电邮和我谈呢?她后悔了?女人的心事真是不好猜。”
高洋猜不透常华有什么事,但他怕刚打开的门关闭,不敢不来。
高洋来到常华宿办室门口,依然敲门而入,落座后轻声细语地说:“常小姐,您有什么事就说吧。我觉得,我们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和两口子也沒什么实质性的区别,不就是还差一张纸嘛。”
“那也不能这么说……”常华脸一红,嘟囔了一句,“我想咱们的事儿,总得听听我妈的意见吧。”
高洋立即表示赞同:“那当然,那当然。这几天我也想了,虽然婚姻大事现在不会像从前那样‘父母包办,媒妁之言’了,那也总得征求老人同意,这是应当的,应当的。我明天就打电话和我父亲说说,肯定没问题,他早就催我结婚,有好几年了;我明天和陶经理说一下,让他先替你几天,你也回家和咱妈说一下。记着,你可要力求成功,许胜不许败哟。”
常华听他有点儿油嘴滑舌地,有些不高兴,赶紧说:“这你放心。就是妈不同意,我也会说服她的。我找你不是说这个。”
高洋茫然。
常华见状,心里暗笑,正言正色地问:“哎,你说咱俩的事儿算不算定了?”
高洋一笑:“噢,当然算了,板上钉钉儿。”
“那我问你,”常华开了连珠炮,“咱们什么时候登记、领证?我在杭州,你在北京,又是美国人,上哪儿登记去?结婚证上怎么写?将来咱们结了婚,我还在这儿干吗?咱们上哪儿住去?还有,还有我妈……”
“咳!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呢。我的傻太太,”高洋长出了一口气,一脸不屑的样子,说“这些事儿我都考虑好了。这几天忙了点儿;要不,我就给你发电邮了。
“先说登记、领证吧,”高洋摆出胸有成竹的架势,“只要老太太同意了,你在杭州开一张婚姻状况证明信,和你的身份证复印件一起交给我,加上我的美国证明,我在北京就可以打申请结婚的报告;用不了三天,报告批下来,我和你一起到北京市民政局办事处,就可以登记、领证了。”
“真的就这么简单?”常华不太相信。
“那当然。”高洋十分肯定地说,“我在北京有这方面的朋友。我一句话,他们就都给我办了。”
他略一停顿,又洋洋得意地补充一句:“当然,我得出点儿银子。咱不缺这个。”
不等常华接话,高洋又装模作样地说:“至于工作嘛……你当了高太太,还干什么工作?你给我生个少爷,在家里把孩子带好,就行了。”
“不,”常华反对,“我能劳动。我不用别人养活。再说,我告诉你,你可别把我当成生孩子的机器!”
高洋感到有点儿失言,话不投机,就赶紧拉了回来:
“好,好,好。随你,随你的便,行了吧?”
接着,高洋又说:“以后咱们当然是住在北京了,我那儿现在有个三居,暂时够用的。以后需要,还可以再买;你哥哥也在北京,来往方便。对了,你要是愿意上班,就在北京上吧。
“老太太嘛------”高洋故意拉个长音儿,“那就更好办了。她老人家要是愿意跟咱俩住,我就雇个保姆,闺女是妈的‘贴心小棉袄’嘛;将来当了姥姥,又能帮着看孩子;要是愿意跟你哥在一起,那也好,我就出生活费,几千几百都可以。”
高洋滔滔不绝地说着,真像他早已经过深思熟虑,胸有成竹似的。
常华听了高洋说了这么一大套,还真的放了心,但她却佯装生气地说:
“钱,钱,钱!你就认得钱!谁要你的钱!妈有工资,退休也有养老金,够她花的。我是想,父亲死得早,哥哥又当兵去了,我们娘儿俩一直相依为命,也许她愿意跟着我,怕你不乐意……”
“那怎么能呢。”高洋赶紧接过话茬儿,“华,我理解你,老人有儿子不跟闺女,这是中国几千年的老传统了。不过,传统也能改变。说实在的,现在年轻人都忙着上班,家里有个老人给看家,有什么不好!”
他看了一眼常华,见她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神情,又借题发挥道:“中国有句古话,‘百善孝为先’。谁没有父母?没有父母,他是从哪儿来的?”
他又偷看了一眼,常华似乎很欣赏,就又说:“除非他是孙猴子,石头里蹦出来的。不过,那不是现实,只是神话故事而已。我最看不起不孝顺老人的混蛋!”
常华见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着实高兴,暗想:“我没看错。看来,老板也不是都坏,也有好的;什么事儿也不那么绝对,打工的不是也有坏的嘛。”
高洋明显感觉到常华很满意,就故意问她:“小姐还有什么疑问?”
常华心诚悦服,说:“没有了。你想的真周到,到底是当老板的。”
“你没问题了,我可有一个大问题。”
常华以为他又是虚张声势,卖关子,也沒当回事儿,把头一歪,也有点儿挑皮地说:“那你就说吧,我的大老板老公!”
高洋更得意了:“我的问题是:咱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婚宴?在什么地方举行?”
“洋,这……这我还真没想过。”常华毕竟是正派、老实的年轻人,涉世不深,她确实还没想到这些。
“我可想过了,我说说,你看行不行。”
高洋的话匣子又打开了,“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毕竟是中国人,也不信基督教,咱们不上教堂,婚礼、婚宴都按中国的习俗举办。要是你同意,咱们‘五一’在美国办,怎么样?”
常华虽然感到从初识、恋爱到结婚,时间上似乎快了些;但看到高洋今天十分高兴、得意的样子,她又不好意思断然拒绝;况且,他们比那些通过网恋而“闪婚”的,时间长多了,也慎重多了。
她又想:今年他都三十四了,我也二十五了,江南民俗有‘女不过五’即二十五岁一说,也真的拖延不起了……想到这里,常华就答应了:“好,我都听你的。”
“咱们虽然都是中国人,”高洋进一步解释,“但我是美国华裔,父亲和不少亲戚都在美国,所以咱们的结合也可以说是‘国际婚姻’,选择‘五一国际劳动节’,最合适不过了。再者,你也该见见公公,顺便在美国观光观光。”
常华又说了一声“好”,这回她可是真的认为这个安排确实对心思。
高洋看着欢欢喜喜的常华,侃道:“华,‘华’乃花也,一朵美丽的花儿。”
常华也来了兴致,跟他侃:“洋,‘羊’乃何种羊?是绵羊,还是山羊?”
高洋斜视一眼说:“不管是绵羊还是山羊,都是公的,公羊。”
常华有点儿反感,但话赶到这儿了,也只好脸一红,又撇了撇嘴。
高洋见状,诚恳地说:“那,咱们就这么定了。你快点儿回家一趟,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啦。”
说着,伸手去拿公文包,做出要走的样子。
常华一把拉住他,撒娇似地说:“你就这么忙?明天走还不行……”
高洋笑了,正中下怀,猛地一下子把常华搂在怀里……
第二天傍晚,常华回到了家里。
这是她去金华工作以来,已经三个多月了,第一次回来。
常母非常高兴,问这儿问那儿,自然很快就说到高经理了。
常华掩饰不住自己的高兴,一五一十地把她与高洋的交往50
叙说了一遍(只隐瞒了上床一节),并说妈要是同意,他们“五一”就到美国结婚。
常母听完也显得挺高兴,但她又一提摸,又有点儿担心,就说:“听你说的这个人还真不错。不过,咱总是不大知道他的根底……”
常华立刻说:“妈,我问他好多遍了,也向陶经理打听过,基本上清楚了。他祖上也是浙江人,金华的。后来到美国做买卖,发了。他生在美国,长在北京,就差个国籍,别的跟北京人没什么不同的。”
常母说:“那就好,那就好。婚姻大事,你自己做主吧。不过,总得让我见一面吧?”
得到了母亲的同意,常华放心了:“那当然,我回去就跟他说。”
常华到居委会开了婚姻状况证明,在家只住了两天,就赶早班长途大巴回到了金华。
她在汽车上给高洋发了短信:“妈完全同意,想见你一面。”
高洋立即回了:“太好了。等忙过了这几天,我就去拜见(先到金华,和你一起去)。”
当天晚上,常华又收到了高洋的电子邮件:
“昨天我打了国际长途电话,父亲也完全同意,并祝福我们。他在大洋彼岸盼着早日见到漂亮的中国儿媳妇。
他还明确表示,一切费用都由他来出。
常华抿嘴一笑,沉浸在快乐之中。

 

4月25日傍晚,高洋带着两只北京烤鸭、两盒北京果脯
来到金华;次日早上,和常华一起坐上去杭州的长途汽车。
在金华汽车站,他又买了两只金华火腿。
常华说:“家里就妈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高洋笑笑,说:“华,你又外行了:这是去看未来的老丈母娘,礼品都得是‘2’或‘2’的倍数,取‘成双成对’的意思。”
常华哪里知道这些,又佩服得五体投地。
下午四点多,常华带着高洋到了家。
常母自然热情招待,就像当年招待刘燕一样。
常母见高洋人高马大,眉清目秀,彬彬有礼,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要不是事先知道他是华裔,还真就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简直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北京人。
常母很满意,有这么个女婿,着实替女儿高兴。
当晚,高洋找个旅店住下了。
4月27日,高洋、常华拜辞了常母,飞往北京。
在飞机上,高洋告诉常华:
他在北京托朋友拿着那些证件,已经办好了申报手续,只等他俩一到,就可以办理登记、领证手续了。
下午,他们飞到北京,当晩就住在高洋家里。
果然,如高洋所说,这是一处宽大的三居室住宅,室内墙上挂满了名人字画,家电、家具一应齐全,一看就是个阔气人家,比杭州老家的住房好多了。第二天早上,有人开着车来接高洋、常华。高洋说是他们公司的商务车。
他们先到一家“麦当劳”吃早点;之后,汽车开到一座写字楼前,两人跟着司机走进二楼的一间办公室,办事员做了简单的询问,就发给他们每人一个结婚证。
两人走出了大楼,又去一家摄影楼租了婚纱礼服,拍了一组结婚照。
这时,己经快到中午了,常华建议去哥哥家看看。
高洋摇头,说:“咱们订的飞机下午一点就要起飞,时间太紧了;况且,咱也沒准备礼物……
“我是这么想的:过几天,我们从美国回来,直接上大哥家,给他带点儿从美国买的礼品,给他一个惊喜。你看好不好?”
常华想想也是,就依了高洋。
于是,他们又在一家饭店匆匆吃了午饭,公司的汽车把他们送到国际机场。
高洋、常华随客流登上了从北京直飞美国纽约的飞机。
十三时整,飞机准时起飞。
这天是4月28日。
常华万万没有想到,到了纽约,善良、单纯的她,就由步步陷阱落入了绝地。
高洋也没有想到,沒过多久,这个善于算计别人的骗子,也走上了不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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