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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文言文对我写作的影响

 新用户2356fYUI 2020-11-26

聊聊文言文对我写作的影响

文/蔡朝阳

当然我并不认为自己的写作水准有多高,只是热爱写作而已,以及,对于写作这件事,也有一些自己的追求。

写多了,从用词习惯,到语言风格,都会形成一种大致的定式。当然,也不断想要突破,但到现在这个时间段,想要上升是很难的。我还是希望能有一个较长的时间跨度再去回观。

近十几年来,写评论性的文字比较多,单纯的讲故事、写景、抒情的内容少写了。文学之美固然很好,我很喜欢。但是当下有很多我觉得更紧迫的事,所以写作终于偏向实用,说一个很小的道理,讲一点不争的常识。

然而,每次文章里需要出现有写景抒情之类的句子时,自己也会觉得很舒服,好像回到了我的老家。事实上也是这样的,我的文章,长于感受,疏于逻辑。这不需争论,我也已经基本上接受了自己的风格。这个风格,可能是短处,同时又恰恰是长处。这种久已形成的本我的风格,大概跟年轻时读很多古典文学,是有关系的。

硬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我想每个人的写作,在每个不同时代都会有影响至深的作家。

20岁出头的时候,受到西方现代主义派影响比较大,加西亚·马尔克斯和卡夫卡,当时也许还不至于理解他们象征的深意,但是那种截然不同的表现方式,却颠覆了我之前对于语言的感受。

30岁之前,还受到两个当代人的影响,一个是王小波,一个是苇岸。一度也尝试写小说。当然后来终于没有写出一个满意的小说,写的评论性的文字却很多。王小波、苇岸、高尔泰等这些作家,大致是我对当下好的汉语的一个标尺。

关于母语写作这件事,在理性上的认知,要化为自己的写作实践,确实很艰难。舒适区呆久了,就很难越雷池半步。于是写着写着,就回到老路上。一个人,10-20岁之间读的东西,才是最为根基的东西。可能,后半辈子,没有自我超越的愿望的话,一辈子都会走在老路上。

10-20岁这个年龄段,属于一个人的启蒙时代,这个时间段,我恰好读的是古典文学。

我出生在一个江南小镇,特别爱这个小镇。小镇三面环山,就像群山合抱的一个安逸的港湾。因为安逸,总会生出很多闲暇时光。小镇也很奇怪,其实当时可以读的书也不少,并不匮乏,我甚至读到过繁体版的美国的《读者文摘》。镇上的图书馆里,马克吐温、杰克伦敦都不少。囫囵吞枣读过许多。但是奇怪的是,影响我至深的,还是古典文学。一本《古文观止》,一册《唐宋名家词选》。

《古文观止》是外祖父的。外祖父带着老花镜,在那里读《郑伯克段于鄢》,是我一个清晰的童年记忆。外祖父一点也不严格,他本人是乡里颇有声名的书法家,但是对我的书法,从来不闻不问。导致我现在最怕的事情就是售书签名,因为签名像三门青蟹,横行而没有规矩。看到人家字迹娟秀或者行云流水,往往生出惭愧之心。

外祖父这种淡然的风格,也表现在读《古文观止》上。他从来没想过要抓住我背几篇,打好“童子功”。而我在跟菜虫一起读书时,还是背诵了半本《给孩子的古文》。但是我终于还是乘人不备,胡乱翻阅了《古文观止》,不小心发现了古文之美。至少,比课本里的选篇,美多了。家庭的影响,大概就在这种潜移默化里。

龙榆生的《唐宋名家词选》说过很多次,都翻烂了。兹不赘述。

我现在的写东西,其实越来越不讲究了。但是认真写的那些,还是讲究的,我会反复默读写好的句子,尽量做到文从字顺,尽量做到读起来文气通贯。这是一种语感,属于我个人的语感,跟别人无关。是建立在我个人的阅读史上的。

总体而言,这种语感,是要追求一种纪律感。就全篇而言,会希望这是一个完整的篇章,句与句之间,段落之间,有呼应。涉及到具体的单句,会追求句子本身的工整,做到句无冗字,不重复累赘等。但是说这些,自己也会惭愧,因为网络写作,追求速度,我已经好久没有落实自己的语言追求了。

但这种所谓的纪律感,确实是从文言文里来的。像苏轼的散赋,固然行其所当行,而止于不可不止。但其实是有非常严格的节律的。有才华,而又有节律,苏轼才是文章大家。就像杜甫的诗句,赋到沧桑句便工,杜甫动人的力量,也在节制里。

文言与白话,其实并不矛盾。文言内在的东西,仍是汉语的源流,每个汉语写作者都无法回避。但是当下,我主张读一点文言文,却并不主张写文言。那是因为,我们当下的复杂性,信息的繁杂,逻辑的严谨,知识体系的庞大,是需要用一种与之相适配的语言来承载的。这就是当下白话文仍在不断发展的原因。

但我中学时并不懂。读初中时,做过一件蠢事。这件事只有私下里跟几个好朋友说过,用以自嘲。当时我读很多古文,然后家里父母给我订了一种全国性的与中学生写作有关的报纸。报纸的名字早就忘了。但是我读报上登载的文章,均不太满意,那些发表的文章,白话文并不好。心里就生出一种担心,觉得再这样下去,文言文这个东西,要消泯了。于是当时就给这个报纸的总编写了一封信,阐述了当代青少年需要学习文言文,继承中华民族伟大传统的意义。结果当然是石沉大海,渺无回音。

后来我读鲁迅,发现他有“遗老遗少”这个词,不由得哑然失笑,大概,这个“遗少”,指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吧。

当然后来也读很多白话文的原创作品,以及大量的译著。王小波说,这些也是他的文学师承之一,我也是认同的。但我的启蒙时代,所读的文言文,至今仍对我的写作起到影响,我也一点都不后悔,甚至感激当时的年少无知。因为,这是一个人形成自我的有机组成部分。

我用半年时间,造次必于是,做完音频课程《古文九十九》,这也是最初的愿心之一。

前几天,这个课程单平台的销售已经超过3000份了。虽然我开玩笑,号称要卖掉10000份,但玩笑毕竟只是玩笑,卖到3000份,我已经很满意了。这是一组任性的,极其个人化的课程。也不应试,只是好玩、有趣,兼及一点点知人论世,以及文学之美。“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

感谢你,跟我一起度过了这个一言难尽的2020年的漫长半年。从四月份开始写稿,迄今已逾六个月。确实很累,但从没想过放弃,因为我其实非常享受这个过程,这之中,更多的收获是喜悦——我做回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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