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秋裤”与“棉毛裤”，仅仅只是换个称呼而已吗？

传统服饰 2020-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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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写这篇是因为看到了公众号“吴语”发了一篇《秋裤??不好意思,我们讲棉毛裤...(本地文化何时能受到尊重?)》，加上我在之前《针织：中国真的错过了关于它的历史吗？》里也提到了“棉毛衫”，因为我当时查史料发现原来这个称呼在民国已经有了，所以感叹了一番。

△ 《秋裤??不好意思,我们讲棉毛裤...(本地文化何时能受到尊重?)》文中配图

其实棉毛衫裤，既不是非得用纯棉制作，更不是毛料的，所以这个名字很奇怪，资料上是这么解释的：

因早期是以棉纱仿制羊毛针织内衣而得名。——《简明纺织品词典》

等于说它是以棉仿毛的衣裤，才叫这个名字。

我对于羊毛针织内衣想象无能，因为从小到大接触的棉毛衫裤以纯棉或者其他化学纤维与棉混纺的为主，所以去外网找了一些是不是会有一些比较接近的衣裤。发现还真的有，虽然不清楚是否便是当年仿制的对象，但是的确让我有了想象的基础。

△ 标记为1930年代的针织内衣

至于秋裤的称呼是从何时开始，比棉毛衫裤更久远些还是更近一些，就不得而知了，对于这块也无从下手。但在60年代的一份写给销售员的话术手册里有提到，在武汉一带将棉毛衫裤称作秋衣秋裤，还可以从中看出，在当时、至少在写那个话术手册的人眼里，棉毛衫裤似乎才是更流行的称呼。

相同衣物在不同的方言里会有不同的称呼，这是一件理所应当又常常被人忽略的事儿，以至于我们在讨论古代服饰、传统服饰的时候一边抠字眼一边忽略这种差异。之前写过《大襟衣：无论“外婆”还是“姥姥”，都曾穿过的衣服 | 传统的服饰》一文，里面提到的这种衣服我家这边的方言称作“大襟布衫”，而最近因为在我知乎回答的评论区里还收集到了不少称呼，有大襟褂子、满身衣/满襟衣、大襟袄子、对襟衣服等等，立马让以前为了衣服单层、双层、夹层分别该叫什么而争得头破血流的讨论变得索然无味。

可以理解媒体在发布内容的时候需要更简洁、更吸睛的标题，但棉毛衫裤这个称呼逐渐消失不仅仅代表着一些地方文化、方言词汇的消融。由于它算得上是比较老旧的词汇，也曾经广泛流行过，所以棉毛衫裤这个称呼反过来用来称呼它的原料。

△ 棉毛裤

汗衫是用什么做的？汗布。

棉毛衫裤是用什么做的？棉毛布。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可能是由于人们先广泛地认知到了这种衣裤，从而将称呼延伸到了它的原料上。我不是从业人员，所以无从了解现在业内是否还是如此称呼的，但棉毛布的称呼确确实实流行过很长时间。

纬编针织面料有明显的正反面，像麻花辫一样竖条排列的一般认为是正面，而可以看出横向线圈相套的就被算作反面。

△ 针织物的正反面，出自《纬平针织物的计算机三维模拟》

用来做汗衫的汗布是一种单面针织面料，也就是最基础的纬编织物，轻薄亲肤，作为夏季的内衣贴身穿着十分舒适。（汗衫部分将《隐秘而伟大：黎明前夜，旗袍渐成往事，新女性波浪出场 | 剧说服饰史》）

而棉毛布则是双罗纹织物，它的正反面都可以看到类似竖条的形态，所以也被叫做“双面布”。又因为它的两面都是正面，又叫“双正面针织物”。

△ 棉毛布织物组织，出自《双罗纹圆型针织机》

棉毛布的特性，使得它比汗布要厚实，中间又有空隙层可以贮存空气达到保暖的目的，所以棉毛布做的棉毛衫裤作为秋冬的内衣便顺理成章了。

当然它也有缺点，棉毛衫裤的袖子和裤管会随着穿着的年头越久而变得越来越长，衣服本身也会越来越松垮，肩线会不断下滑，领口也会越来越大，保暖的性能也随之下降。以前物资匮乏，人民的生活水平也不高，一穿很多年的情况十分常见，中途甚至要把袖子剪短个一两次。它的伸长率十分夸张，我在之类里看到说棉毛布在某些条件下甚至可以伸长一倍。好在棉毛布的另一个特点便是，它的线圈不像汗布那种容易松脱，自家剪剪修修反而成为了对于那时着装记忆的一部分。

△ 随处可见晾晒衣物的老上海，出自《杨梅英：回不去的旧时光》

我小时候妈妈会教我先把长出来的部分折上去，正好防止袖口漏风。但大家也知道江浙沪的冬天是魔法攻击，所以我会把这部分再偷偷掏出来，戴手套的时候箍在外面，这样手腕就无懈可击了。那时的冬天我每天都要整理好几次，就是为了确保应对“魔法攻击”时有足够的防御力。

当然如今的棉毛衫裤早就不单单使用棉毛布来制作了，甚至于棉毛布做的我也很久没有看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加绒的更为保暖的材质和工艺。我偶尔穿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将最里面那层棉毛衫的袖子拽出来盖住手腕和手掌的一半，这成为了当我感受到双手冰凉时习惯性的汲取热量的方式。

我和公众号“吴语”不认识，关注的领域也完全不同，但我们应该对于棉毛衫裤有过相同的感情，尽管秋裤也可以用来指代那几件衣裤，但是词汇带来的感受不一样的。仅从我自己出发，秋裤就更像是个网络词汇、是一个局外“人”，我会用它造梗、用它调侃，当只有我说棉毛衫裤的时候，才是真的到了冬天、到了用衣物寻找温暖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