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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在焚香听雨中

 麻城文学微刊 2020-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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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在焚香听雨中 

文/汪芳记

1

《夏注金匮要略》样书

01

11月24日上午,老中青三代中医参加了《夏注金匮要略》首发暨夏芳圃先生学术思想研讨,这可能是近二十年来中医人聚合最多的一次活动,用成语“济济一堂”大抵不过。

《夏注金匮要略》首发暨夏芳圃先生学术思想研讨会(合影一)

3

《夏注金匮要略》首发暨夏芳圃先生学术思想研讨会(合影二)

夏芳圃(1902年—1976年)是麻邑当代名老中医,知名中医教育家,《夏注金匮要略》发肇于中医教学时心得,是学习研究张仲景《金匮要略》重要读本。对麻邑中医事业发展,曾产生过重要影响。活动说是研讨,实际是缅怀。形式大于内容。因为有老中医参加,不想搞得那样“正襟危坐”,只是想提供一个平台,让大家轻松围坐到一起,听前辈回忆前辈,从青葱岁月中,怀想那些过往的氤氲时光。如果还有展望,就是希望我们这一代和下一代,多少有点传承和发扬。

芳圃先生曾教授的那一批1960年代中医学子,三批一百二十多人队伍,目前健在的年纪最小也有七十四五岁,他们多数在家颐养天年,只有少数几位还在做临床工作。有些同学可能很多年都没怎么见过面,因为有这样一个“轴”,让他们联动起来,其欣喜之情可想而知。所以,那些并不生活在这个县城的前辈,克服了诸多困难,甚至专程让子女护送,也要来到活动现场。

对于他们来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02

现在想起来,最早知道“夏芳圃”这三个字,大概是读1993年版的《麻城县志》。第一次浏览这一版县志时,对“胡衡甫”印象最深,一是县志上有他的传,事例除记载先生著的《衡庐医话》和手抄稿万密斋《片玉心书》外,特别提到董必武1962年访问麻城时,胡衡甫、吴伯厚与董必武之间的诗词唱和。能与董老诗词互和,肯定不是“简单人”。再就是县志还录了几首胡衡甫1949年前客居外地写的绝句(这个印象更深),满是浓浓的乡愁。接在传的后面是表,表记载的人物更多,其中就有“夏芳圃”。作为医林代表人物,我相信我最初一定浏览过,只是没怎么在意。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有一天,我整理办公室的柜子,从一堆故纸中,找到一本《衡庐医话》,是一位中医前辈留下的,上面有他的钢笔签名。《衡庐医话》是胡衡甫先生毕生业医心得,初稿完成于1954年。那时,先生正如日中天。虽说只有几万字,内容非常丰富。前面几个章节谈经说理,表现了老先生的不凡见识,后面的论医集锦,更有史学价值。我是很认真地读了这本书,甚至对书中的内容也思考过。读完后写了一篇《暗香残留》的读后心得,乱发一通议论。老先生嫡孙、麻城名老中医胡勇院长看到后,请我们两人共同的朋友老方同志联络,到一起聚聚。席间,胡院长就跟我谈到了夏芳圃和《夏注金匮要略》。
萌生整理翻印《夏注金匮要略》的念头,就是在那次见面后。
几个月后,我们召开了一次小规模的中医座谈会,特别邀请胡院长参加。会上,胡院长简要介绍了夏芳圃先生和《夏注金匮》的一些陈年旧事,分管中医工作的领导听后,表现了浓厚兴趣,于是确定将整理《夏注》作为当年度中医工作任务之一。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从胡院长手里借来了《夏注金匮要略》。这是一部中医教学讲稿,对经文逐条逐句进行诠释,与通常看到的研究《金匮》的专著还是有所区别。这部讲稿钢板刻印,成书1963年前后,当时参与刻印的有十多个学生。字迹有优有劣。五十多年过去,纸质发黄倒是次要的,因为刻板者笔迹不同,有些字与字之间,油墨已经混成一团,不好辨认。当然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还是要看它的学术价值。我选择其中字迹比较清晰的“血痹虚劳”篇,将这一章节文字录入好后,传到湖北中医药大学金匮教研室张志峰博士,请他从专业出发,鉴识其学术价值。张是麻城人,主要从事《金匮》教学,他找出上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很多版本的《金匮》书籍对照,很肯定地说,文字为原创,并且对《金匮》研究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有了张博士的专业意见,勘校《夏注金匮要略》正式排上了工作日程。
以后,我们在市中医院找到十位年轻中医,分章节请他们完成初稿录入,然后,一轮又一轮勘校,一字一句至少看了五遍以上。对其中存疑的地方又请行家一起讨论,既要最大限度尊重先生的原意,又要对原稿中存在的错误尽力给予纠正。《夏注》引述前人研究的书籍非常多,多数书已经绝版,很多引述文字只能借助网上查阅、对比,对出入较大的审慎甄别,尽量不去做画蛇添足的事。后来,老一辈中医胡勇、黄争三、胡美伦几个人又反复校读,对我们的校订本指出了一二十处错误。
所有人的努力,都是希望能将此做得更好。

03

迄今为止,在中医学术地位上,没有一人的分量超过张仲景。尽管《内经》中有黄帝、岐伯的对答,但“黄帝、岐伯”毕竟是托名人物;医和、扁鹊或许有,已经神化。奠定张仲景“医圣”地位的,就是《伤寒论》和《金匮要略》。在仲景时代,它们是一本书,叫《伤寒杂病论》。
张仲景生活在汉末乱世。那个时代有两大特征:一是战争,二是瘟疫。《伤寒杂病论》就成书这种背景下。全书16卷,前10卷论伤寒,后6卷讲杂病。仲景笔下的“伤寒”,主要是讨论瘟疫(传染病)的治疗,所创立的“六经辨证”也是按照传染病由浅入深的特点确立治法的。《金匮要略》就是6卷杂病的主要部分。所谓“要略”,说的不是仲景原文的全部,但保留了原著中最重要、最关键的部分。原因在于《伤寒杂病论》是竹简所刻,数量有限,仲景过世后因为战乱散佚,稍晚于世的王叔和虽然收集整理了仲景著作,主要还是编纂了《伤寒论》,杂病部分的内容只搜集到少数,汇编在他的脉学专著《脉经》最后三章。隋唐时期的孙思邈、王焘等医家,在著述中虽然记载了仲景杂病的一些内容,也仅是少部分。
800年后的1057年,北宋仁宗嘉佑二年。“嘉佑二年”于中国历史有一份特殊记忆。这一年,苏轼20岁,苏辙18岁,曾巩21岁,程颢25岁,程颐24岁,张载38岁,章淳22岁,吕惠卿25岁,他们一同上了大宋王朝的进士榜,史称“龙虎榜”。前三人后来进入了唐宋八大家,中三人是北宋理学兴起的代表人物,后两人,王安石变法时的手下干将,左倾得不要不要。苏轼、苏辙御试之后,仁宗皇帝对高皇后说的“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 也就是在这一年(世事虚幻,他们不仅没有成为两宰相,大多数时间还偏离中枢很远)。这一年还有一件大事,大臣韩琦上表朝廷,要求成立校正医书局,整理古医籍。于是北宋王朝在编修院内成立了以掌禹锡、林忆、高保衡、孙奇为主的四大臣,专门负责这项工作。也就是在这以后不久,翰林学士王洙从翰林院堆放的残旧竹简中发现了《金匮玉函要略方》三卷,这是《伤寒杂病论》的节略本,上卷辨伤寒,中卷论杂病,下卷记载方剂,并妇人病的治法,因为在此之前,四大臣《伤寒论》已经整理完成,他们就将中卷、下卷合在一起,并将下卷中的方剂并到病证之下,同时还收集了其它方书记载的仲景治疗杂病的方法,成书为《金匮要略方论》,《金匮要略》就是《方论》的简称。历经800年,仲景论杂病治法,失而复得,不得不说多少有些天意。《金匮》一书,记载了44个病种、262个医方、158味药物,张仲景确定的杂病治疗的理、法、方、药,至今大部分还是临床中的规绳矩墨。金元时期,易水学派创始人张元素说,“仲景药(方)为万世法,号群方之祖,治杂病如神。后之医者,宗《内经》法,学仲景心,可以为师矣。”
开《金匮要略》注解先河的是元末明初的赵以德,谓《金匮要略衍义》,此后,注解《金匮要略》的医家逐渐多了起来,但再多,也比不上对《伤寒论》研究的人多。明清是中医药繁盛时期,注解《金匮》而成书流传的,也只有二三十家(子娄医生跟我说,历代注解《金匮》有两百多家,但我没有看到这方面的资料)。《夏注金匮》之所以对《金匮要略》研究颇有价值,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原因之一。

04

关于《夏注金匮要略》对《金匮》研究的医学价值,我在这本书的《后记》中专门用一节文字做了记载。当然,这是用我肤浅的眼光来谈的,恰不恰当又是一回事。这篇后记七千三百余言,大概占四分之一的篇幅。我以为这种安排还是合理的。在着手做这件事前我就想到了将来一定要写序言或后记的,所以,校勘《夏注》时,对芳圃先生一些独到见解都作了标记或笔记,不然,七千言就算是废话也难以罗列出来。
随着对《夏注》的不断领会,我越发感觉到:当时那个社会,给芳圃先生施展拳脚的平台太小,假若老先生有更高更好的舞台,放出的光芒更耀目。
我确信这结论的说服力。
如果芳圃先生当时有更好的舞台和平台,他的《夏注》,影响力绝不只是在麻邑这巴掌一块大的地方。他成为其时国内研究《金匮》的大家、名家,也不是不可能。因为他不是抄书工,他对《金匮要略》经文有自己的解读,绝非随便附和或人云亦云。
他对张仲景学说,已经融会贯通了。这对于今天我们这一代中医,比登天还难。
不仅仅是我们的根基太薄,更主要是我们从未曾想到要沉静下来,传承守正。浮躁和急功近利,是培养不出真中医的。
至少我自己就是这样。
中医学发展到今天,走下坡路是不争的事实。在时代大潮的裹挟中,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如何让坡道更长、更缓。避免“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跌宕。
这也是我们今天应该承担的责任。
回过头来看芳圃先生一生足迹,1926年12月,他从名医冉雪峰的湖北中医专门学校毕业后,因为生计,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并没有怎么做医疗工作,至少医疗不是他的主业,他的心腔中居然还有那么深厚的医学积淀。这种功底,真不是一年两年可以积累出来的。是不是那一代受过训练的中医,都这样厉害?
芳圃先生在1964年10月的一份干部履历表“医技专长”中,这样总结自己:“对内科慢性疑难杂症,喜运用独立思考,耐心为人诊治,多数取得疗效。对教授学徒颇有经验。不懂外语。”真正的大医生多半就是这个样子。虽然他勾勒的很谦逊。
在当时,他们(胡衡甫、赵叔炳、夏芳圃)还总结了“熟读成诵、泛览成趣、精思有得、勤练有成”16字学习中医箴言,至今依然掷地有声。

05

这一天参加活动的老中医,情绪都很激动。因为芳圃先生是他们的恩师,能把老师的著作流传下来,启慧后人是他们共同的心愿。
他们虽说垂垂老矣,这愿望从来不曾弥散过。
胡勇老先生在讲话中说了三感:感恩,没有前辈的诲人不倦,就没有他们一生的事业;感谢,没有大家的共同努力,就不能将这26.5万字变成书稿;感慨,春归花不落,风静月长明,前贤毕其一生的心血,终于守得云开日出。
老先生领导出身。用心用情,总结得到边到角。
他们作为后辈,完成了历史赋予他们的使命。
我们呢?
他们中也有因为身体不好,实在不能出席,但心到了现场,与一班同学共同缅怀那一代宗师。有一位他们的同班同学,因为行动不便,发来了一段很长的微文。微文中特别提到:
夏老师老胡院长,是我最尊敬的老师。他们博学精深,在全省中医界也是屈指可数。不但教育和传承了我们一代,在临床中给我县人民的健康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奉献。他们讲课传授引人入胜,学以致用,使我受益匪浅。
比如夏老师讲的,夫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就是现今的以预防为主。《虚劳》篇讲的:夫尊荣人骨弱肌肤盛,重因疲劳遂得之,讲的是运动的重要,不能养尊处优。
胡院长讲的温热病论,把清代叶天士、吴鞠通、王清任等著作都讲透了。卫气营血与三焦辨证论治,给我在临床中起了很大的指导作用。因良师的传授,我当时从一个基层卫生院的医生,随军调到张家口第一人民医院,那可是英国皇家医学会开创的资深医院,居然顺利地开展工作,得到了该院名医和专家的赞扬……
文字还有很长,惦念同学的话就不录了。说起来这是我的一位本家姑姑,但遗憾只听过大名,从来没有见过面。在这样一种场景,读到这样一段文字,也是让人百感交集。

06

陆放翁有《即事》诗:
组绣纷纷炫女工,诗家於此欲途穷。
语君白日飞升法,正在焚香听雨中。
据说,闻一多先生特别欣赏这最后两句,常焚香默坐,听雨问心。作为麻邑中医后辈,一部《夏注金匮要略》,是值得我们静下心来,焚香捧读的。
那是前辈心血浇灌出来的花朵,我们当虔诚、倾力守护。
这些年在庸庸碌碌中,写了很多废文,说了很多空话,做了很多无聊事,勘校《夏注》,独算例外。

(2020年11月26日,作于听雪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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