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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校叫杭大,这里有我美好的回忆

 龙在飞op4opwes 2020-11-27



我的母校叫做杭州大学,小名叫做杭大,偶尔会被人叫做抗大。

自我毕业之后,杭大以进入“211”行列之身,被高校大鳄浙江大学合并。我是她倒数第二届学生。我见过她最后的辉煌和倔强。

曾经的杭州大学校门

我所有读书时代的记忆,都和杭大校园里的那些楼有关。


初遇

东一教学楼, 位于学校教学区的东南角。一进校门,沿着铺满香樟和梧桐树荫的东侧甬道不到20米,在浓荫遮蔽下的一座黄墙青瓦、有着民国建筑风格的五层教学楼,就是它了,这是我们财金系的主教学楼。这也是让我对母校产生先入为主印象的地方,是我求学旅程的第一站。我无法不记得和它的初遇。

在八月末一个秋风得意马蹄疾的上午,妈妈把爸爸和我,还有我那小山一样的行李,从沙湾站送上火车,即将东南而去。年少的我如同就要脱缰撒欢的驴,忙不迭地刨蹄雀跃,简直志得意满。突然就不知抽了哪根筋,我对妈妈来了一句:太好了!我终于能离开家了,以后我再也不用回来了。自己都觉得言辞有某种挑衅的意味。正值更年期的妈妈,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叛逆期显得特别长的二闺女口出狂言,没有理睬我。正要开启旅程而兴奋异常的我,故意不看妈妈的表情。多年以后我才承认,表面张狂其实心虚的自己,并不是没有看到火车开动的那一瞬间,妈妈眼眶里满含的泪水。

平生第一次远出家门的我,和爸爸跨越中国版图从东到西的万里河山,在各种火车、汽车上颠簸了几天几夜,终于在一个湿热的清晨,来到了杭州天目山路和西溪路相交处的这座校园。我那从家出发起就在一路减少的飞扬跋扈,在踏进了校园的那一刻已经完全变成了怯生生。我不承认我怂了,但我的脚踏进这个陌生城市的那一刻,心理确乎经历了一次断崖式跌落。我开始意识到把我像老猫衔小猫一样带到了杭州的爸爸,帮我马不停蹄奔波找人办入学手续的爸爸,在把他这不省心的二闺女安置好以后,是要离开的,是要留我一个人踏上归家的路程的。我记不清这个宠爱老二有时到没有原则的爸爸,临别时跟我叮嘱了什么话没有,只记得自己在看着爸爸的背影,从学校大门口影壁后消失的那一刻,我感到了巨大的孤独和对未知的恐惧。一个人站在东一门口那棵大樟树下,我尿性地掉下了眼泪。

东一,就这样见证了我人生中的灰暗一刻。在爸爸背着他的小挎包头也不回地走了以后,我那多得令接待新生老师咋舌的行李被托运到了学校。系里一个个子小小、头发花白的女老师推了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和我一起把行李安置到一楼的一间储藏室。我已经记不得她的面庞,可我记得那个小小的身躯,奋力地推着几乎要压扁轮胎的行李,往前走的样子,像极了我的妈妈。

历史建筑保护石碑


西
魔法教室

杭州大学的前身是和大名鼎鼎的浙大同宗同族的求是育英书院。她虽然后来发展成综合学科类院校,但以文史政专业起家,拥有众多文、经相关的专业,颇具文科院校的气质。杭大的法律学院和心理学系,在我入学的时候已经是院系翘楚,据说学术能力在当时的国内高校里算是拥有姓名的。也许是这两个学科拥有某种相近的气质,他们共同拥有了一座西二教学楼。

西二和现在已经变成逸夫楼的东二,对称排列在校园主干道和中心绿地两侧,青砖黑瓦,样貌老旧、气质森严,建筑风格在校园里所有的教学楼里,算是有些特别的,倒也和它的专业蛮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息。如果不是正值上课和自习时分,每次走进它,只是听到教室里日光灯镇流器发出的嘶嘶声,都会让人感觉到似乎有古老的幽灵,盘踞在它那长而幽深的走廊、老旧的教室、逼仄的楼梯,说不准在哪个深夜就从黑板后面游荡出来,在幽幽的花园深处,与晚归的你相遇。

西三教学楼(南)

学校里有的是更宽敞、更新的教学楼,可是学校的社团活动偏偏喜欢在西二组织。那时的我每次去参加社团活动时,都不得不麻着胆子跑到西二。由于年代久远,教室的门牌已经失轶,或者模糊,一般情况下想要找到某次活动的举办地,是需要从走进楼门就开始在心里默数的。沿着它那漫长、幽暗的东西大走廊,在法律系一楼的有着宏大气象的大阶梯教室中间,一间一间的找寻,如同进入了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就算是阳光灿烂的午后,我也能被它的森冷之气完虐。

但是西二的这一切皮相,都还不足以对我的灵魂进行攻击、渗透和摧毁。真正让我灵魂出窍的,还是在这里出没的人。法律系和心理学系的地盘中间,由一道曲里拐弯的室外回廊相通。对,我没记错,就是在这里,在那条回廊的某一段路上,我曾经有一次在不同的地点遇到过同一个男生。对,同一个。不,我没看错,也不是我对他有感,实在只是因为他那让人过目不忘的样子,特征实在太过明显。以至于多年以后看到《魔戒》和《千与千寻》时,脑海中电光石火地出现了西二遇到的那个男生,我觉得他分明就是咕噜和无脸男的合体。最神奇的是,后来我总在西二遇见他。他如同会瞬移法术的精灵,前几分钟才出现在我去找大教室的路上,后几分钟就已经出现在西二二楼的走廊尽头。那些让人魂飞魄散的诡异相遇,我至今无法用科学解释。以至于我渐渐笃信,这世界,一定有平行世界,而我,一定有特异功能,能够看到别人不能看到的事物。


西
朗曼辞典

杭大在在杭高校里算是个小家碧玉,这是我在对比了浙大大姐头,杭大周边的其他高校以后,得出的结论。她的坐落气质也符合这个特征,前有西溪河,后依文三路,左揽松木场,右邻黄龙洞,温婉可人,宜室宜家。杭大从育英书院时代开始,就静若处子地在这样依山傍水的杭城一角,不张不扬存在了将近百年。但是古老却不是杭大的标签,年轻才是。

杭大校园里显得最年轻的教学楼就是西四了。豆蔻梢头二月初嫌幼,浓妆淡抹总相宜嫌老,西四就是一个如菡萏初发的娉婷女子,既有风貌,又有韵致。其实西四的建筑也并不年轻,她之所以能在一群如老者般沧桑肃穆的老教学楼里显出特别的韵致来,是因为她的颜值和她的气质。在葱茏的中央植物园西侧的她,粉黄和明灰相间的外墙,映衬着宝蓝色的顶,真的是绝尘出众。而且她的教室很多都拥有宽阔的玻璃,采光很好,春有阳光明媚,夏有晚照斜阳。西四是外语系的主场,这里出入的软妹子的密度,是校园里别的角落的好几倍。它的公共教室里是学校里除图书馆外,男生们自习最喜欢去的地方,也是我最喜欢去蹭课的教学楼。

想在江南灵秀地、温柔馥郁乡的杭大外语系教室里蹭堂公共课,或者是上一次自习,需要的不光是君子好逑的执着,还需要厚脸皮。我曾经因为自己的座位被人抢去,而在西四三楼某一个教室里,将对手遗忘在桌上的一本占座用的朗曼英文词典,气咻咻地扔到了讲台抽屉里。后来我曾经屡次去悄悄侦查,那本砖头一样的朗曼自此就一直呆在了那里,似乎主人已经将它完全抛弃和遗忘,从来没有来寻找过它,而我也从此再没有见过词典的主人。直到那学期的期末,最后一次去西四那间教室。忿而藏书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的我,悄悄地将字典取出,擦拭干净,郑重其事地放在了那个曾经发生过刀光剑影抢位战的课桌上,期待它的主人能够原谅我。时隔多年以后,仍然惦记那本朗曼辞典有没有和它的主人重聚,仍然赧颜于年少的暴躁和促狭。兄弟,你的朗曼我还给你了。


西
辛德勒的名单

西一是旅游学院的教学楼,和东一隔花坛和东西干道相对,共同拱卫这学校南校门。在腻了东一的时候,我常常会就近跑到西一,因为这里的教室新而且干净,最吸引人的地方还是它坐拥西南的轩敞视野。杭大南面而立,所以头排的西一能够看到一望二三里之外葳蕤葱郁的宝石山、黄龙洞。记得刚入学那会,我常常会在想家的时候,一气跑到西一的楼顶去看窗外不远处的山岚蕴秀、雾霭云霓,还有炊烟袅袅的西溪人家。在江南不多的晴朗日子里,甚至还可以看到陈经纶体育学校大操场上的茵茵绿草,引着我春天去放风筝,夏天去骑单车。

我所在的班是委培班,绝大部分的人都是来镀金混文凭的带薪进修者。大一那一年,因为孤独,因为好胜心切,我是班上唯一一个考英语四级的,成为了大家侧目的对象。然而因为基础差,学习非常艰苦,一本书一本书地啃模拟题还是进展堪忧,常常觉得屁股后面有一把火,烧着自己。我最常去复习的地方就是西一,因为那里常常有老师给免费辅导听力。第一个寒假来临之前,没有复习充分的我仓促上阵。考试那天是杭州的冰碴天十二月,屋里屋外一样寒冷刺骨,我从冰窟一样的西一回到宿舍,四处静悄悄的,大家全都出去过星期天了。我望着空荡荡的宿舍,觉得筋疲力尽,百无聊赖。我想逃离这种令我恐惧的孤独感,逃也似地离开宿舍,无精打采地在校园里转了半天,不知怎么就信步又回到西一的考场人去楼空的教室,找个角落坐了下来。习惯性地打开随身听的电台,耳朵里一下就灌满了《辛德勒名单》的主题曲,帕尔曼小提琴的弓弦,如同泣诉在了我心尖尖上。我突然悲从中来,拽掉耳机头埋在臂弯里里放声痛哭,好像把积攒了一个学期的孤独、委屈和焦虑,全部化成嚎啕,释放了出来。

从那以后,我每次想家的时候,失意的时候,就会跑到西一,找个没人的教室角落坐下来,或哭或不哭,等自己重新整理好心情的时候,常常是落霞满天,或者是雾雨蒙蒙。西一听过一个游子最脆弱的哭泣,也看见过她擦干眼泪自我救赎,挺起腰杆重新出发的样子。西一如果有灵,一定也会知道那个曾经在角落里的懵懂女孩,因为成长,而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


百草园和
三味书屋

如果要评选杭大的各个角落中我去的最少,可印象却最深的地方,排除男生宿舍,那就非北园莫属了。所谓北园,就是主校区北面隔条马路的一片院落。这一片小小的域外飞地,是属于杭大生物系的领地,遍布郁郁葱葱的植物,其实它就是一个园子。

曾经的杭州大学图书馆大楼

我记得我们班有个学期的一门专业课在北园上过,这是一件比较莫名其妙而又顺理成章的事情,因为如果不是这门专业课,这个到处长满青青爬藤、离离碧草,在我眼里如同百草园和三味书屋的生物楼院子,在我的杭大生涯里基本是没有机缘造访的。这略显神秘的校区中,一草一木,一石一瓦,总是能强烈地激发出我甚浓的玩心,每次北园有课,我都感觉像要去郊游一样的欣喜。一般在北院的课都是在下午,如果没有雨下,午睡起来散步过去,甚妙。杭州难得一见的阳光慵懒地照在这片闹中取静的优雅之地。这里是老校区,没有超过三层的楼,那些大庑顶、黑屋檐、木门楣,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人生况味,在饱经风雨沧桑之后,散发着厚重敦实的气息,如同一位隐者,将自己的前世今生都淡出,沉默地面对眼前这些学子们,不愿讲述,无需诉说。只有园子西北角落里苍苍衰草间那一块有竺可桢校长名字的简朴石碑,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在从主校区到北园的路上,要横跨一小段热闹的文三路。从学校北门一出来,就能立刻感受到迥异于南门西溪路的风格。在这条窄窄的文三路上,集中了几乎杭城一半的电脑公司。那个年代,互联网才刚刚进入中国人的视野,只有少数文三路上的IT业翘楚们,才刚刚能借助很慢很慢的猫,登陆互联网的世界。有一学期的寒假,我没有回家,来到文三路找了一家电脑店打工。每天早上我打那一家家门头走过,此起彼伏的都是Windows系统启动的乐音。现在想来,没准那哪一台电脑后面就有当年的马云,正酝酿着梦想,开始自己的一天,也是这个城市、这个国家的一天。想必这些风云变幻,在文三一隅洗练沉默着的北园,把一切都见证在眼里,刻画在心头了吧。


此篇文章曾入选2019年“我与新中国共成长·图说我与杭州历史建筑的故事” 主题征文大赛优秀文章


编辑:马金丽

作者:苏敏

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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