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诗人凌晓晨最新诗集《水荒》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行。这是诗人凌晓晨呈现给诗坛的又一部力作。全书分为“流淌的梦醒来”“水荒”“心灵的水面”“水的美丽在生长”“安澜曲”等五辑,《星星》诗刊副主编李自国作序。作者以一颗纯粹而敏感的诗心,书写出水与自然、人生、历史、现实等的碰撞与交融,想象力丰富,感悟独特而深刻,《水荒》较高的思想性和艺术性,值得一读。 凌晓晨诗集《水荒》作品研讨会即将盛大开幕 邀请函
心灵的水面——凌晓晨诗集《水荒》作品研讨会 时间:10月20上午9:30 地点:西安市建国路雍村饭店3楼会议室 主办:陕西省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延河》编辑部、陕西诗歌网、咸阳市作家协会。特邀中国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主任叶延滨、中国文联出版编辑部主任洪烛、《星星》诗刊副主编李自国、著名诗人、评论家张德明到会祝贺。省作协副主席阎安、王海到会讲话。参加研讨会的有我省名诗人远村、耿翔等60多人。 请敬光临! 地址:西安市建国路65号雍村饭店 专访知名诗人,《水荒》作者凌晓晨 来源:2017年9月1日《图书馆报》 有学者说过:“诗是中国文化最具有心灵价值的创造。”诚然,生活是创作的源泉,任何文学作品的创作都不是远离生活,而是回归生活。 从1984年起,凌晓晨利用业余时间开始了不间断的诗歌创作。执著40多年,其在诗歌精神上己达到相当的高度。日前,由中国文联出版社与《星星》诗刊联合推出的他的第二部诗集《水荒》就是最好的印证。 诗集《水荒》想象力丰富,感悟独特而深刻,其饱满又丰盈的思想性和艺术性,使凌晓晨的诗歌获得了鲜活的生命力。作品出版前后,受到著名作家贾平凹、叶延滨、李自国、阎安、王海等著名作家的联袂推荐。本期专访栏目有幸邀请到知名诗人,陕西作家凌晓晨老师,让我们一起走进他的诗歌世界,聊聊他与诗歌的那些事儿,感受来自诗歌的无限魅力。 诗人最重要的品质是爱 ——专访知名诗人,《水荒》作者凌晓晨 微风轩书香 文/魏锋 知名诗人凌晓晨 以一颗纯粹而敏感的心优雅地俯视,以仰视的视觉走进生活,用心灵书写出水与自然、人生、历史、现实等碰撞与交融作品,才最有生命力,最有活力,最有生长力,才会受到读者的喜爱。 “诗可以让你走向永远!” 诗人凌晓晨认为,诗歌是抵御世俗生活侵袭心灵的方式和手段,只有诗意的生活才对个体的生命是有意义的,当你写诗,当你进入一种创造性生活的场景,个体生命就获得了一种神性,就找到了通向神圣和崇高的途径。 魏锋:凌老师你好,我们了解到,您从1984年开始创作至今,以诗歌的方式见证当代生活,我必须说说我的感受,你的诗无论从题材还是从思想上都与生活有关,让读者既陌生又感动,场景、思想或想象力几乎完美对接。我们的访谈就从诗集《水荒》出版发行开始吧,请你先谈谈创作“水荒”的灵感,亦或这部诗集的写作背景? 凌晓晨:我很高兴能接受你们的采访,感谢你们对基层一线作者的关注和支持。穿过诗歌广大而茂密的森林,需要十足的才情和勇气,而我却始终是一个自卑而胆小的人。但是谨慎细致的心绪,并没有阻碍我的想象生发和延伸,以及感觉自己的内心。从1984年开始至今,很不是滋味。在黄土高原上生活了近40年,我完成了《黄土色泽》,从事水利工作近40年,我完成了《水荒》。这二本诗集,对我的工作和生命来说,是重要的,也是根本性的,表现出我由一个普通的农民的孩子成长为一个业余诗人的全过程。 “水荒”是一组诗的名字,也是这部诗集的名字。水,漫浸着我的忧伤。这种忧伤是从集体的饥饿中获得的,是从一次又一次干旱中对水的企盼而获得的,有着黄土高原普遍的对水的真诚渴望。《水荒》这组诗写一种对水的真诚观照,一种对水自然、水生态、水循环的终极观照,可以说我的心灵慰藉,来自水的光芒和水的承载。因为工作,我长期以来的思考与水结下了不解之缘。水便成为我写作的主题,也是一种更加广泛而深刻的题材。水所包含的意义,以及日常生活中的点滴,都是水的意象,造就了我目前如何写作的模样。 《水荒》中的题材与生活有关,也与我的思想有关。在诗的面前,题材无大小,诗创造一种个人的心理境界,而并非其他。原则上说,境界是无我的,境界就是眼界之外的天地,扬弃自身的利益和功能,寻找一种精神的自由体现,所以诗是利他的,让读诗者体验精神的洗涤,如同阳光,普照人间;也如同降雨,不选择善恶。虽然读诗的人目前不多,特别是在阅读碎片化的今天,网络化的语言传递,冲击着诗性的深度思考。境界与经历相连,更是思想的制高点,诗点燃的是心灵的火焰,而不是无聊时的疲惫和困倦。 《水荒》的写作目的,就是以水的主题为承载,用诗的光芒点亮心中的一盏明灯,从内心照亮我个体生命的灵魂。 知名诗人凌晓晨诗集《水荒》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行 魏锋:凌老师,我认为诗歌创作大多数作品都是在表达个人在日常生活状态里的孤立感,你的诗观“当你写诗,当你进入一种创造性生活的场景,个体生命就获得了一种神性,就找到了通向神圣和崇高的途径……”时至今日,你如何看待写作对于个体生命的意味?也请你谈一谈你对诗歌创作的兴趣最初来源于什么? 凌晓晨:先说说兴趣吧,相对来说,我写诗的兴趣最初源于我的阅读和我的教育经历,也可称为自我的经验。广泛而细碎的阅读对我来说是听懂了许多先贤先辈内心在思考什么?忧虑什么?除了现实的生活之外,他们又在如何关注生命和人类,包括其价值走向和终极的意义反思。我开始是学地质的,之后学习了工科专业的一些知识,教育经历对我来说,使我理解了任何东西都是有生命的,包括时间和空间以及我们的宇宙,生命的体系是无穷无尽的。诗是情感的载体,也是承接生命的最直接的启示。诗通过语言和文字来表达自我的心声,文字的神性和语言的灵动给予生命如同阳光一般的照耀,这个含义就是一个人的精神生活。 1984年夏天的一个早晨,我看见一个女人领着她的孩子,走在晨光中,遍地金黄色的阳光,披在她们母子身上,神圣而庄严,生命的活力让我看见了粒子般的阳光,在移动的脚步下闪耀。这个景象让我知道,诗意的方向在哪儿,应该从什么地方去寻找诗意的生活,也就是说让一个人的普通生活充满阳光,这种阳光是从内心发出的,而不是外在的。 直到今天,我仍然坚信,只有诗意的生活才对个体的生命是有意义的,每个人都有,任何一个人都有隐藏在内心的生命的真意,激发出心中的光亮,照耀个体生命的光芒。就是说当你写诗,当你进入一种创造性生活的场景,个体生命就获得了一种神性,就找到了通向神圣和崇高的途径。 魏锋:凌老师,从你的兴趣来说,写作和读书是主要的精神支撑和快乐来源,那么在诗歌的创作中你又是如何处理诗歌写作中抒情与节制、意象叠加与语义消解这一对复杂关系的? 凌晓晨:诗是神圣之源,诗的抒情根植于想象,诗歌的经验是感觉自身的陌生、利他,以及对原始经验的阐释,一种诗化生活的追求,一种想象世界中对美丽的崇拜,对美好形式的热血赞颂,意象的叠加和语义消解自然随着经验的获得而取得平衡。诗又是纯粹的诗人个体行为。 诗的创作是培养和训练之后形成的。这种训练和培养来自内心自始自终的坚持不懈的观照。 谈抒情与节制,就必须说说语言和文字。我偏信,汉语的每一个字都是具有神性的,最初他们都是通神的符号。现在用一句话、一个词汇表达的意思,仅仅只能是目前的理解。就语言本身,字句词本身所包括的含义,自然是在词语之外,这一点我是明白的,我也希望自己的写诗过程,能够充分吸收和理解。赋予诗体的是语言,而诗却是在语言之外能够感觉的东西。所以词汇的张力和延展,以及叙述和分行,都在显示这种语言之外的精神、意志和灵感的来源。语言需要千锤百炼,这种对精神的击打,就是体现语言的神性,以及诗所承载的非凡力量。 抒情与节制在意象的创造中获得取舍,仿佛拉开的弓弦与自己射出的箭,弓的圆满与箭的前行,自然获得一种规律。我们很难让自己永远站在高处,俯瞰脚下的世界和生活的平凡,我的诗也无法超越现实的浸染。眼界决定境界,境界是一首诗的灵魂。让灵魂飞翔还是让灵魂游荡,则是诗人十分难以判断的选择。 诗歌创作的基础是诗人对生活经验的思考,真正灵感的那一部分,属于长期的扎根精神和语言的最新创造,这里拒绝陈词滥调,拒绝词汇的搬迁和移植,需要抛弃一切功利心,走进心灵中那神圣的一刻。我尽力忠实于那个时刻。这个时刻,是创造的来源,也是神圣而庄严的个性开拓。这个时刻,对一种意象的获得,将决定一首诗的命运,或者说诗人如何诗化的生活。我用观照来解释我的内心经验,是自我的,也是对诗意的一种理解。 魏锋:一个好诗人,他的创作并非稳定不变,而是奇峰突起,或峰回路转,就你自己而言,也曾创作过不少的爱情诗,你曾获得过《诗歌报》爱情诗比赛的重要奖项,这份当年以探索性、青年性著称的诗歌报纸对你的写作或观念产生过影响吗?以及,你认为在爱情诗的写作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激情,真诚,技巧? 凌晓晨:我的诗作多次获得奖项,并不一定是诗写得特别出色,而是主题与内容符合评奖的条件和要求。 当年的《诗歌报》办得很活跃,团结了许多初学写诗的年轻人,能够以探索性、前卫性、青年性站在诗坛的前沿,也就是当年所谓的“第三代”。我在《诗歌报》上发表诗作并获得爱情诗大奖赛二等奖,对我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至于写作观念,那是长期学习和坚持写作而形成的,并非只有《诗歌报》一家,譬如《星星》和《诗神》,也对我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一样。爱情诗的写作其主要的因素是爱,要爱得真切,爱得透彻,爱得光明,爱得心无丝毫牵挂。我认为诗是必须有爱的,诗也必须是真诚的,一种充满阳光的生命的热爱和激情,是任何诗都必须有的。技巧因情而生,没有纯技巧的诗,有真情自然获得技巧,真诚流露,自然天成。我认为情感和技巧是浑然天成的,真正的好诗细看起来没有多少技巧。初学写诗的人总想技巧上的事情,我认为技巧的获得就是大量而透彻的阅读。一首诗的灵魂所在就是饱满的情感和完美的通感意识。这是在大量的阅读之后获得的,阅读量很窄或者不知先辈和同僚已经写过的诗意,包括经验积累的诗坛确认的共识和通感。意象的获得和创造性的阐述,有没有真正属于技巧上的事情,我不敢肯定。我觉得任何好诗都是真爱和获得和自我意识的肯定,形象思维属于精神生活领域,只有爱才能到达,寻求浅薄的技巧只能获得虚无。 魏锋:我觉得一个作家的写作和他的生活以及生活状态密切相关,真诚地面对生活和真诚地写作相互一致。那么,凌老师认为作为一个诗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关于创作,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 凌晓晨:一个诗人最重要的品质是爱,一种广泛而博大的爱。这种爱无私而利他,这种爱真诚而无邪,这种爱深沉而忧伤,这种爱葱茏而美妙,这种爱晶莹而纯粹,这种爱夺目而辉煌。 诗人的这种不同世俗的爱,也并非他自己的爱,有时候他更爱自己,也会更爱生命。诗人的这种爱十分脆弱也十分坚强,这种爱是生长的,是有其生命的。这种爱来源于诗人的内心,包容一切美好拒绝一切丑恶。这种爱是精神的,并非肉体的。诗人的肉体是居住灵魂的,是精神所在的场所,是形而上的痛苦的根源。 每个诗人都会有自己的诗歌情怀和远大抱负,我也不会例外,我会自觉地用我的生命历程来完成我的诗的梦想。关于写诗,我已经出版了二部诗集,将来还会写三本,或者四本。写了黄土,写了水,还会写火,写木,写金,最后会写一本合集,将没有完成的集中来完成。这是我的构想,也可以称为我的诗歌情怀。自然任何一本诗集并不是目前所说的内容,但主题是必须的,以主题引领我的诗作方向是必须的。这一点,我是自觉的。 魏锋:“诗歌,在重回人们的日常生活!”媒体两年前就在呼吁,也有人因此欢呼中国诗歌的黄金时代到来了。在你的学习生活中,你最喜欢的中外作家及诗人的图书有那些,理由是什么? 凌晓晨:阅读和旅行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诗点燃的是心灵,而不是疲惫和困倦。 我是学工科的,从事的工作属于工程建设类,与文学无关。在写作开始之初,我有意识的自修了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所有学科知识,大约花了三年的业余时间,然后参加诗歌函授学习二年,获得了初步的写作经验。要开列一个书单很难,因为我的阅读十分庞杂而零乱,家里开过书店并存书达上万册,几乎能够遇见的书我都会看。如果说有选择的话,自然科学、历史哲学、工程技术、美术书法书籍我都会看,特别是历年获得诺贝尔奖获得者的著作,我都买来看的,而且坚持了近30年。我觉得有意识的学习某位作家的方法和技术是不对的,必须有自己的阅读体会,与自己的经验相结合来理解阅读这件事情。 我阅读的诗集很多,国外的国内的都有,能够得到的就读一读看一看。现代诗虽然是从国外借来的,但仅仅是相对于旧体诗而言。运用现代手法和现代理念进行创作,是一位自觉的写作者必须正确面对的,诗的现代性和当代性体现一位当代诗人的价值取向,意象的获得和意象的创造必须是现代的,具有鲜明的现代意识现代特点和地域特色。也就是说:你必须是现代的,你不会也不能生活在古代,用一个古代的思维方式和写作理念来阐释现代的生活,更别说其创造性以及诗人的诗化生活和崇高境界。你的经验是自己的,也是当前生活自我意识的直接体现,阅读是给你的灯盏内加注油料,而并非是灯火自身。油料的种类并不是最重要的,你真正需要的是燃烧之后的光亮,因为这种来自自身的光亮才能照耀你的灵魂。 读书是必须的,阅读是十分重要的。书单我无法罗列出来,读好书,读优秀的作品,读书要读自己喜欢的,读透读懂,读得茶饭不思,读得灵魂出窍,读得汗流浃背。读书就是更新自己的知识体系,你的知识体系越广泛越丰富,诗的意象获得就会更加圆满,你就会觉得生活处处闪烁着诗的光芒,心灵中的阴影就会越来越少。我感觉深广的阅读可以提升内心的层次,仿佛洗涤和革新,层层剥落你的无知和浅薄,最后让自己的内心透明发光,逐渐燃烧形成光焰,开始照耀灵魂。 《星星》诗刊副主编李自国序《水荒》 《星星》诗刊副主编李自国与凌晓晨 作者:李自国:四川富顺人。《星星》诗刊副主编,副编审。原名李自贵,笔名西村。四川富顺人。中共党员。先后毕业于卫校中医士专业、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法学研究生,1988年就读于鲁迅文学院第四届作家班。1982年开始弃医从文,199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诗集《第三只眼睛》、《告诉世界》、《遥向你的花季》、《场——探索诗选》、《水洗的歌谣》、《大海的诞生》、《深埋记忆的挽歌》、《生命之盐》,评论集《西村诗话》等9部。诗集《告诉世界》获第二届四川省文学奖。其作品在全国性诗歌大赛中获奖30余次。 心将流水同清净 ——序凌晓晨诗集《水荒》 文/李自国 延缓思维的航船,水中的台阶 是深入的睡眠 是生命中循环的圆满,递减 变化的多端,我理解 你的爱,没有任何边缘 你的怀中,什么叫随遇而安 枕上你的肩,自然的滋养 让树木花草,在季节的风中成长 而我醒来的梦,在岸边 拍打着变质和腐朽的石头 ——凌晓晨:《流淌的梦醒来》 水,在中华民族的观念中,是一种文明,是一种文化。水作为一种自然物质进入人们的文化视野,经历了漫长的文化积淀成为一种独立意象存在于中国文学之中。在古代诗歌中,写水、颂水的作品浩如烟海,不胜枚举,水意象无处不在,俯拾皆是。凌晓晨生长在黄土高原,一直从事水利方面的技术性工作,在出版诗集《黄土色泽》之后,以新近之作结集《水荒》,自然是“情因所习而迁移,物触所遇而兴感”(东晋孙绰《三月三日兰亭诗序》),他诗中的水,不是大江大河,是他心中的水,是灵魂中的水。是水的心情,水的意趣,水的宁静和思考,是水对人文精神的灌溉和滋润。我相信那是泪,是喜悦/从我的心底分泌的液体,等待光辉/降临在一个早晨/你说:梦是清净的选择/梦也是一个人等待了许久之后/终于开花的原因。(《一滴露珠的原因》)。水以比德,还可喻道。我们知道,黄土高原是缺水的,那里的人在遥远的过去宁可给你吃一个馒头,也舍不得给你一碗水喝。凌晓晨的童年在饥饿和干渴中成长,参加工作从事水利行业的项目建设,他通过自己的劳作,体会着对水的认识和思考。水是流动,水是跨越,水是时间和历史的象征,水隐喻着爱情和生活,也是沟通和桥梁的意义,更是灌溉和滋润的目的。 日子变得短促,看见自己 咬紧太阳的衣襟,整个年轮 荡漾钙质的纹理,流浪和家园 被遥远的路程穿起,一条直线 都有两个相对固定的点 等待在期间,被陌生的雨水浇灌 干旱的高度,就是地极的边缘 突然,或者缓缓行进 如同灵魂的节奏一般,生命的延续 犹如正在弹奏的琴弦,弯曲中的平坦 载送水意,到达你的唇边 ——凌晓晨:《水荒》 水,漫染着诗人的忧伤。然而,这种忧伤,并不是古代诗人“道不行,乘桴桴于海”(孔子)的失意,不是“不知从此去,更遣几年回”(柳宗元)的失落,更不是“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欧阳修)的感伤。凌晓晨的感伤是从集体的饥饿中获得的,是从一次又一次干旱中对水的企盼获得的,有着黄土高原普遍的对水的真诚渴望。希望把时间泡在水中/在水中渴望丰腴的膨胀/守护神经/在水中清凉/或生长空穴以及重量/无水的日子,身在故乡。(《干旱的日子》)诗人的精神寄托和心灵慰藉,来自水的承载,更来自他对黄土地深厚而凝重的情感。掀开你裸露的情感,那新鲜的断面/是被洗劫一空的茫然/持续上涨,并非惊涛拍岸/自然的呐喊,在血性的撕毁中/抚摸最深的伤感/和你泣不成声的突变//回落在黄昏的臂弯,平静/如初升的月光,音乐/流泄窗户里的灯光,远处的悬崖/声音再次回旋,新诞生的河心岛/浮现一层透明的光环(《涨水那天》)面对上涨的河水,诗人不同于“巴山夜雨涨秋池”(李商隐)的孤寂情怀,他有一种狂喜,一种对水的崇敬和自尊。从一滴露珠,到一汪泉水,诗人没有无依的感觉,也没有漂泊的意识,没有凄柔的,悠长的境遇。水已经不是自然的物质,也不是客体的存在,而是溶入诗人生命的本质,是浸渗着灵魂的博大精深的意蕴。休息只是一个词汇,时间延续/太阳依然从东方升起/一生的劳作,什么时候间断过/拷问天空的眼神,对黄土的痴心/水在循环,地层深处的根/上帝在最坚韧的前沿/衍生灾害之后的规律(《水事一周》)。 水上升到心灵的最高层面,成为一种精神。 风从正午吹到傍晚,纳木错 是天上还是人间?天与地 难容心中一切杂念,真诚和浪漫 封冻虚伪和欺骗,牦牛和岩羊 走在真实和虚幻的极端 我的心中,拥有你的平静和灵感 一种守护,穿越智慧和愚昧之间 降临无边无际的天空,净化 前世今生和来生,我所有的苦难 我的肉体,刹那间透明 心灵中拂动的风声,永存这样的水面 没有生与死的界限 神圣和庄严,如同昨天今天 只隔一个夜晚 ——凌晓晨:《心灵的水面》 如果没有对水的别开生面的奇想,《心灵的水面》这首生花之诗必然会花落漂零,那妙曼的雪域之湖也势必会喑哑。在这里,诗人已经跨越了对水的比喻,让水直接走进内心,越过生与死的界限,并且瞬间透明起来。一抹心痛,是失去水份的死亡/最后几滴水,怀抱如此深刻的形象/风在吹,戈壁在不断向上生长/金黄色的太阳,在寻找沉积的重量/你的躯干,给我死亡的力量//点点滴滴,感谢上苍/沙海深处,胡杨的歌唱/也许是生命延续的最后终场/真正的忧伤,是没有雨水/只有那一缕,纯粹的阳光(《胡杨十二首》) 饥饿,干旱,对水的忧患意识,珍惜水与生命是《水荒》所要表达的主题,他在其中对水文化的穿越是彻底的,也是洞明的,有着不同于一般的想象力和对语言河床般的掌控。 一切隐形的烦恼,接受浸渗的宁静 容纳岁月的长久,彩虹 在地下形成,在地下 在广大的土壤之中,失去繁华 平凡而不再平凡的土粒,他们之间 存在着难以忘怀的盟约 质变发生在幼嫩的尖端,细胞的吸吮 无可比拟的纯粹,不需要 距离和传递,养份在水中电离 黑暗在洞底,具有伸展阳光的积蓄 ——凌晓晨:《水的美丽在生长》 近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人类对水资源的开发利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同时也带来了一定的水忧患意识,水污染与环境的恶化,已经对现代社会构成了一种威胁。从文化的角度来讲,水创造了文明和秩序,水形成了我们基本的生活状态和规律,因此,现代诗人笔下的水不同于古代文人笔下的水。水从客体比喻变为主体意识,是诗歌发展方向上必不可少的环节。再深一些,让坚持不懈的劳作/如同一束阳光,投射世间最深的地方/水在完美和命运之上,将殿堂/在最深处埋藏,继续挖掘/水的一切光芒,彩虹在内心/甘露天降,酣畅淋漓的心情/在波光上,反映你的模样(《最深的井》)。凌晓晨是一个工作狂,但他更是一个诗人,站在黄土高原上,他对水的思考,越过许多溪流之后,他直接走进了血液,走进了生命,走进了诗的灵魂。 山川仿佛庭院,江海犹如蓝天 一口古井内,水面线一直下探 泉流汇集的山凹,挑水者的身影 被夕阳剪断,生活的艰苦与辛酸 把悲伤和苦难的距离缩短 风生水起的秩序,提升一种典范 宁静的河流,涤荡情感能够到达的地点 水往低处流,仿佛不是真理的演变 让河流返回心中的高山,在许多 没有改变的地方,凝聚着许多梦幻 以及在干枯中开花的勇敢 ——凌晓晨:《安澜曲》 水,象征流逝的时光,喻为时间。孔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济慈墓碑上著名的铭文是:“声名水上书”。水流无限,兴衰更替。诗人参悟人生苦难的悲哀,把自身经历与水的意象融合在一起,充满深沉的感情色彩,具有强大的感染力。一颗流浪的心,最远是一个人的距离/水手的征程,存在来来回回/目标一样的港湾,漂浮着深沉的梦乡/我仰视你的眼神,犹如醉酒的黄昏/印染我生活中所有的日子/把放飞的心思,收宠在你的怀里/海天一色,我坚定你的流泪/为了我,为了海面上狂风在吹(《海边》)。 诗人是怀古的,也是现代的。凌晓晨的《舞雩》在宏大的场面上体现了古代先民祈雨的过程,以及对现代水文化现象的影响。远古的灰线,深埋坚硬的石块/许多结核,沉淀在层理分明的底部/隐藏已经被忘记的细节/譬如祈雨,常常在阅读的间隙/让我紧缩的神经,爬过饥饿的门坎/视野中民族的灾难,在地平线之外/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吹散(《舞雩》)。诗人对祈雨这种文化现象的认识,不是从古代集体的无意识状态出发来表现神秘主义色彩,而是站在现代文化精神的前沿,体会一种文化的流向和淹没。眼前的日子,水意弥漫/惊心的节奏,瞬息万变/风调雨顺的安澜曲/在信息通联的万花筒中繁衍/灾害的镜面,古铜色的支援/善意的融合,雕刻前所未的承担/慈爱种植的田野,远在地球之外/一天之内,可以亲临四季的变幻(《舞雩》)诗人把祈雨放在民族发展的过程中来思考,表现民族的集体无意识状态,是一次可贵的探索。历史发展到今天,可以说,每一次对水资源的索取,都是一种现代化的祈雨过程,包括人工降雨影响天气的行为,这种文化认知是超前的。 诗人凌晓晨是敏感的,也是十分真诚的。他在自己的工作中,找到了诗意的文化上的切入点,这样他的生活就是诗化的,寻找诗化的生活是一种情怀,是一种接近高尚而伟大的操持,值得加以肯定和支持。 读完凌晓晨的诗集《水荒》,我体会,水是流淌的语言,水是无间隔的、连续性的、无限延伸的语言,水的柔顺的节奏,以及不同节奏之间流淌出来的品质,是诗性的,也是神性的。确切地说,凌晓晨在创造一种从灵魂中流淌出来的一种声音,他以他体验到的水的意志为基础,利用水的想象赋予语言可见的形式。诗中粗砾式的句子,以繁复的意象扩展了想象的领域,让溪流作为主导,让流水在观念的土壤中浸渗。认知尊重,都有幸福的期望/膜拜和奉献,体现最纯真的接受/和血液一样溶合,疼痛的根源/因为灾变,因为偶尔/因为细节,体现着原始的情结/敬神的节奏,梦想在其中颠倒/成为狂放和敬仰(《水神》)。 自然界响彻着本体的声音,溪流、江河、瀑布具有一种人类能够理解的话语。诗人凌晓晨听见了,看见了,感觉到了。他的诗像泥石流一泄俱下,像堰塞湖给人悬念,更像一股清澈的溪流沁人肺腑。让我们珍视他对流水吐出的心声。 2017年3月9日 附录:凌晓晨诗选 铁匠铺(组诗) 铁匠铺 淬 火 再一次投入熔炉 铸 件 赞是一种鼓励 | 分享是最好的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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