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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母亲 贾秀琴（内蒙古） 我的父亲是位苦命人，他有着不幸的童年！我爷爷是位富家子弟，从小过惯了优越的生活，造就了他懒惰的性格。长大后我爷爷用一百块大洋买回了由于家庭变故处于危难中的我奶奶。后来家族衰落了，我爷爷也变成了贫民，变成了向财主家租地的佃户。可是我爷爷从来不好好干活！锄地的季节到了，我奶奶让我爷爷到地里去锄地，我爷爷只在四周围锄了一圈，那是为了哄我奶奶；收割庄稼时，别人家拔倒麦子用麦腰捆起来，我爷爷非要省下这道工序。等麦子干了，往打谷场上拉的时候麦穗掉了许多！我爷爷的庄稼层层减产，最后打不了多少粮食！全家人只好饿肚子。我奶奶家从来吃不上莜面，我爷爷说人家是少爷出生，不会炒莜麦。我爷爷割下莜面连同秸秆一起拉回到院子里，我奶奶吃的时候就用棒子打一些，然后吃一顿煮莜麦。 奶奶自从嫁给我爷爷，为了生计，她那双三寸小金莲就像陀螺似地从来没有停歇过！她的眼泪也像她的小脚一样从来沒有干过！ 由于爷爷的懒惰和极其地不负责任，奶奶家的四个孩子自立能力都很强！我大伯十四岁时给财主家当了长工，也担起了养家糊口的责任。我的父亲为老四，中间有两个姐姐。 奶奶有一个特点，每次生完一个孩子都会隔五六年再生下一个。这也是上天对她的一种护佑吧！可是生下我父亲以后只隔了三个月就又奇迹般地怀孕了！从此我父亲就没有了奶水可吃，我奶奶就用面糊和土豆把我父亲喂了九个月，（我奶奶又生下一个儿子，没成活）。然后又接着把夭折了的孩子的奶水给我父亲吃。但是父亲的身体已经永远也补不起来了。父亲身体特别瘦弱，一米七五高的个头，体重最高时也只有一百斤！ 我大伯成年后，爷爷只把我大伯当成了养家糊口的工具，从来没想过要给大伯娶媳妇。解放战争打响后，我大伯参军去了。第二年接到了上级通知——我大伯牺牲在了战场上。我大姑和我二姑陆续被我爷爷送去别人家做了童养媳。我大伯牺牲后，我奶奶哭坏了眼睛！我奶奶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只可以看到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我父亲到了上学的年龄，因为是烈士家庭，学校给我父亲减免了学费。所以我父亲后半生的幸福生活是他的大哥用生命给他换来的。 父亲读了六年书就退学了。公社邮电局让他去上班，我父亲骑着自行车送了一个礼拜信，就离开了。他不喜欢这份工作。他来到了拖拉机站学习开车。拖拉机站粮食紧缺，一大盆漂着菜叶的稀粥就是一伙人的早餐和晚餐。家境好的年轻人不原意吃这份苦，就陆续回家去了。 可是我父亲的家家徒四壁。我爷爷将我那近乎双目失明的奶奶留在家中，自己去了养老院，因为人家是烈士的父亲；爷爷没享多久福就病了，又回到家中去世了。 父亲让奶奶住到了爷爷的侄儿——我父亲的叔伯哥家中。只到父亲正式安排了工作，奶奶跟随父亲住到了单位家属院里。 父亲到了成家的年龄，经人介绍，找了我的母亲。 我母亲的家境比较好，因为我姥姥特别能干。大跃进那几年，我姥姥是村里的劳动模范、先进带头人。村里打大井的时候，我姥姥一个肩膀上挑一担土，仍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九五八年我姥姥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曾经在一九五九年到内蒙古自治区出席省劳模大会。我妈到了上学的年龄，我姥姥就把我妈送到了学校。我妈读了七年书，赶上那年年境差，我姥姥就让我妈妈退学了。 我妈长大后，因为识字，找对象时条件很高！她既想找个识字的，又想找个上班的。我父亲这两点都符合。可就是我父亲家太穷。除了有个看不见东西的老母亲，家里几乎没有任何财产！ 我母亲常常给我们讲他出嫁时候的故事。我父亲看上了我母亲，对我姥爷提出的高价财礼全部满口答应！答应的没有一点折扣；我父亲还说老家有两间房子，如果不回村里住，也可以卖些钱。我母亲出嫁那天，娶亲车没有带足我姥爷要的财礼钱。媒人说宽限几天，我父亲会送上门来。喜车已经来了，有什么办法呢？我那共产党员的姥姥一声令下：“走！”我母亲坐着三套马车，穿着当时最流行的羔皮筒子嫁给了我父亲。第二天早晨，母亲正要回门，我叔伯大娘——也就是收养了我奶奶两年的大娘来了，对我妈说：“二弟媳妇呀，有些话嫂子要向你交代一下。你家的房子归嫂子了，二弟娶你借了我家五百块钱，嫂子也不跟你们要钱了，就拿你家的房子抵了吧。还有你身上穿的羔皮筒子，那是二弟借嫂子的，嫂子要拿回去了，你再让二弟给你买件新的吧。”大娘拿着羔皮筒子走了，母亲放声大哭起来！父亲见状，只有一个劲地哄母亲。也看着时间不早了，母亲擦干眼泪，跟着父亲回娘家去了。就这样我聪明的父亲用计谋娶到了他今生最看好的姑娘！ 母亲嫁过来后，用母亲给我们讲故事的说法就是：“半个铜瓢，一股股风箱杆子。”家里沒有任何好一点的东西。还从母亲一成家那天起，就开始养活奶奶。母亲在十年的时间里生下了我们兄妹三人，我哥为老大，接下来是我姐，我是家里的老末。生下我后，母亲再也没有生育。也就是说加上我奶奶，我们全家总共有六口人。 父亲的工作主要是开荒耕地。那时候县里正在抓林业建设，父亲先在八股地林场耕地建厂，建好后又被调到中心林场。中心林场建好后，又被调到国营苗圃。苗圃是林业建设的最后一个厂子，从此父亲的工作也没再调动。 厂里因为不再需要耕地就卖掉了链式拖拉机，买上了跑运输的拖拉机。父亲还是单位的司机，带着他的小徒弟常年给单位拉东西。父亲到大同市拉煤的时候会给母亲扯回好看的红绸子，也会给我们扯回做外套的碎花布。父亲还会把老家人的莜面和麻油带到大同市去给他们卖个好价钱；还会把厂里职工们收集起来的废铜废铝带到大同，给每家每户都换回一个大大的铝盆。 父亲是正式工人，市民户口，有供应粮本。我们兄妹三人的户口随母亲——是农业户，父亲托关系把我们的户口落到了离家七八里地的一个小村庄里。种地的时候要来回跑。我父亲身体单薄，力气小，干活全靠我母亲。我母亲不亏是我姥姥的闺女，干起活来虽然比不上我姥姥，但是也很能干！自从我父亲调到苗圃，我母亲就成了单位的临时工。每天八小时时间在地里劳动。田里的庄稼也全靠母亲。母亲跟父亲干活的场景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母亲是红花，父亲是绿叶”。这也是父亲的福气吧，也是上天对他遭受过的苦难给予的补偿吧！母亲的能干也是厂里出了名的，家属们在一起干活时，母亲的手最快！ 母亲每年都给家里养一口大猪。到了冬天杀猪的时候，母亲卖掉了家里的猪肉，只留下一小部分等到过年的时侯吃。我写这段文字是带着心酸和泪目在写！小时候的场景历历在目。 另一幕辛酸的场景就是整个冬天，母亲停工后都在不停地做鞋，每天早晨给我们兄妹三人做好饭，喂好家里养的牲畜，就坐在炕上开始做。每当我们放学回家的时候，从玻璃窗里看到的是母亲的身影，母亲早已做好了饭，趁着孩子们沒回家，再抢着做几针针线活。全家六口人一年穿的鞋子，母亲要在一个冬天里全部做完。母亲是辛苦的！母亲嫁给了文化人，嫁给了工人。但是母亲一生中干过的活比农村妇女多很多…… 母亲也是个孝顺的好儿媳！我奶奶从我母亲一成家那天就跟我母亲生活在一起。母亲从来不嫌弃我奶奶，对奶奶很好！我奶奶活到九十六岁，走的那年我女儿已经四岁了。 我的父亲母亲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善良。父亲常常给我们讲他小时候饥饿的故事。父亲饿了没有任何可吃的东西，父亲就爬到窗户上使劲向外看。邻居家的三婶心眼特别好！常常用小碗端着一点饭送给父亲吃；父亲视三婶为救命恩人！可惜三婶寿命很短，四十多岁便英年早逝！中年时的父亲回到家乡后常常会去看望三婶的儿子。也许是因为父亲苦难的童年造就了他的善良。成年后的父亲常常会把自家的东西送给有困难的人。到了秋天，父亲看到自家的柴草有余，就会送一部分给前边村子里拄棍子的大爷。父亲会把自己的鞋子送给双目失明的残疾人。家门口来了叫化子，父亲会用碗乘一大碗饭给叫化子送出去。父亲还常常把过年时母亲备好的年货送给门房里的光棍大叔。有时候怕母亲不同意，还会背着母亲悄悄去送。父亲说：门房大叔没有家可回，多可怜呀！让他也尝尝他生活中缺失的东西吧！母亲知道了父亲的软肋，也就不再去管他。有时侯发现某些东西减少的时候，母亲会对我们说；“一定是又被你父亲送人了。”至于到底送给了谁，母亲也不再追究。 母亲的善良与父亲有别，母亲是一个大大咧咧，心不设防的人。邻居家有难，母亲会冲到最前面！母亲常常给别人用土办法活病——给人扒火罐、刮痧，扎手指放血。父亲有时很担心母亲会伤着人家，不想让母亲这样做。但是母亲总觉得只要是在办好事就沒有任何问题。有一年有一对夫妇生孩子，是二胎。由于亲戚离得远，家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和接生婆。男主人跑到我们家来叫我母亲，我母亲去他们家整整陪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才回家。他们家顺利生产后，接生婆让他们送给我母亲六尺红布。隔几天，布送来了，我母亲用尺量了一下，是五尺！ 我父亲和我母亲有时候也吵架。我父亲中年时学会了抽烟，每天两盒烟。母亲软硬兼使，就是管不住！母亲说：“你看看他郭大爷，年轻时身体不好，可是人家生活习惯好，现在人家挺大岁数了，身体不是还很硬郎么。” 父亲总会软软地来一句：“你要我戒饭不，我要不一块戒了吧。”母亲气得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反驳，反正是用什么方法都没有用。父亲还学会了打麻将，每天一有空就想打几圈麻将，母亲又费了老大的劲，也没有效果。 老年后母亲不再管了，母亲想通了，那是父亲的爱好；一辈子不长，由他去吧！ 父亲的命真得不长，六十七岁那年冬天父亲不断地咳嗽。去医院检查——肺癌晚期。我亲爱的父亲！想那年您有病后，我是怎样的肝肠寸断！流了几个月眼泪，也做了几个月恶梦！生活就是这样，再大的痛苦，都得接受，流下的眼泪只能自己擦！父亲过了两个年，病情维持了一年多，六十九岁那年正月，父亲的生命结束了。善良了一生的父亲安详地走了…… 母亲的性格表面开朗而坚强。其实每个人都一样，陪了自己一生的老伴离去，最痛的人还是母亲。母亲会在说话说了一半的时候哭的说不出下半句！家里没人的时候不知道母亲究竟流了多少眼泪……三年后，母亲得了膀胱癌，我们兄妹三人把母亲带到张家口做了手术。手术很顺利，化疗一年后母亲健康了，她又跟老人们玩起了细条纸牌。五年后，病魔又一次找上了母亲，母亲又患上了子宫内膜癌！七十二岁的母亲又做了一次大手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不用化疗。”我亲爱的母亲又一次躲过了一场大灾难。如今我的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一年了，我的母亲今年七十四岁，还很健康。只愿我的妈妈能够健健康康，多活几年。有您在，我的人生还有来处，没有您，我的人生只剩下了归处。愿天堂里的父亲一切安好。愿您在天堂里能够保佑我的妈妈。 【作者简介】贾秀琴，女，1971年出生，初中文化，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商都县人。喜欢文学，平时写点散文和报告文学。曾在各公众号投稿数篇。2020年参加《商都往事》第一届故乡情征文大赛，获第三名。2020年曾在《内蒙古风采》杂志投稿。热爱生活，喜欢打太极拳，曾获得乌兰察布市气功培训二级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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