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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谭妙业 不知何年何月，那扇宽大的石碾盘，就不再被村民们使用。闲搁在角落有些可惜，村民们合力抬到农业社大马圈前的那口井边，当作井台石用。 包产到户以后，牛马分了，马圈拆了。圈前的那口井也因水质不好填了。唯有那扇石碾盘还静静地放在路边。成了人们闲暇时，或围在跟前、或坐在上面东拉西址时最好的场所…… 辞旧迎新，春节来临。大年初一早上，一群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早早地把锣鼓大镲搬出来，站在那扇石碾盘跟前敲打着。村里能掐会算的先生，一只脚蹬在石碾盘边上，左手叉腰右手拇指挨个掐着其余四根手指的指节，嘴里念叨推算着喜神在哪个方位。村中的男人们赶着羊牵着牛马，三五成群的女人小孩们穿着新衣、喜笑颜开，老人们端着荼盘，盘中放上五个点心，还有黄裱香烛。一起出来准备迎喜神！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聚齐了，就一起朝着喜神的方位走去。小伙子们个个精神抖擞，把自家的马儿骑着冲在前方，一路狂飙先到山顶。老羊倌赶着羊群，腋下夹着尼龙袋，准备接受乡亲们馈赠迎过喜神后的点心。一路敲敲打打到达山坡。点起旺火，鞭炮齐鸣。老人们虔诚地跪在旺火前，敬纸、上香、磕头，祈祷一年风调雨顺，喜事连连！迎喜神的人们都要转着烤一下旺火沾点喜气，要让事业、日子红红火火！ 正月十五办红火扭秧歌，鼓乐齐鸣、旺火冲天，石碾盘前聚得人山人海，不光有本村的人，还有外村的人，都来看精彩的秧歌表演。我村不仅有船灯、车子灯、高跷，还有别村没有的霸王鞭、脑搁表演。 “过了二月五，懒婆没得数”，这是一句调侃性的农谚，意思是一个正月光吃不做的日子过去了，该打算开春养种的事宜了。人们开始送粪、耙耱、种地了。只有早晨和晚上接送羊的时候，在石碾盘前稍稍站一会儿，谈论的话题也是哪块地打算种什么庄稼，该买多少化肥。 盛夏天气变暖，羊儿也该脱去厚厚的毛衣，轻装上坡吃草了。太阳刚刚升起，石碾盘前人们边剪羊毛，边闲聊着，询问着你家锄过几块地，他家地里的庄稼子长势如何，还有就是听说中旗街上几号几号要开交流大会。赶紧锄完地上中旗看交流去！顺便买几块好看的被面，给儿子娶媳妇用。 金秋收获的季节，庄稼人忙活了一秋颗粒归仓。各种做小买卖的都蜂拥而至，从吃的到用的，水果蔬菜，花生瓜子，盆钵碗盏，日用百货。每天石碾盘前，买卖人的叫卖声和村中人的说笑声掺杂着，大人们用尼龙袋把麦子背出来，小孩们高兴地连蹦带跳跟着，要第一时间吃到平时只勾起馋虫却没吃饱的瓜果。 冬日天气寒冷，滴水成冰。石碾盘前来往的人们并不停留，只匆匆打个招呼。只有戴大皮帽子、穿白茬皮袄、厚大棉裤、大头靴子，双手交叉抄在袖子里，用胳膊肘顶拄着羊铲的老羊倌和他的羊群，只要不是下雪天刮白毛糊糊，每天上午如期而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光滑而隐约可见錾刻纹路的石碾盘前，是多少人农闲时节，茶余饭后拉家常抬闲杠的地方。媒人给张家的姑娘领来了新女婿，或是李家的儿子领回新媳妇，自然会聚一大群人。要看看新女婿的长相英俊不英俊，也要瞅瞅新媳妇的容貌喜人不喜人。从新女婿的言谈举止，给别人递烟、答话程度上议论议论这个女婿心眼儿活泛不活泛，脑瓜灵光不灵光。再瞭新媳妇的走路姿势，看相貌特征，猜测猜测这个媳妇儿贤惠不贤惠，是不是个会过光景的人。村中谁家婚丧嫁娶，那扇石碾盘前都要站很多人，看着本村姑娘们被女婿们用小汽车或四轮车一个个娶走，又瞧着外村的姑娘们被本村小伙，炮亘连天红火热闹地娶回来。还有谁家的老人驾鹤西游，村中的人们也会站在那扇石碾盘前送老人最后一程。 老人们一茬顶一茬地老去，孩子们又一茬顶一茬地长大。为了孩子们的前程，能有个好的学校念书，有些敢闯敢干的年轻父母，带着孩子和简单的行囊，搬到各个城市打工生活。一些没出去的人就羡慕出去的人，心里真是喜忧参半。忧的是：到城里生活，每天一睁眼都得为吃喝拉撒、房火水电而奔忙。喜的是：出去辛苦是辛苦，最起码每天能挣几个活钱，不用再死守着这两垄旱地，年复一年地劳作，除了填饱肚皮再没有几个余钱。就这样几年时间一家接着一家，领着媳妇带着孩子，在老父老母千叮咛万嘱咐下，从村那扇石碾盘前坐上“下城绕科布儿”的小面包车上中旗，再换乘大客车。多数人去了呼包二市，也有去乌海东胜的，还有就近去了集宁中旗的。 年轻人都出去了，村里最年轻的人也有五十多岁了。石碾盘前也聚不了多少人了，做买卖的人也很少光顾了。有时候上午只有两三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坐在碾盘上，等着赶毛驴车做小买卖的老汉来了，看看又拉了哪些日用品，再顺便买点儿新鲜的葱和韭菜。有时候下午又有稀稀拉拉几个闲人，边抽烟边看那辆唯一通村里的广昌隆人运营的客车从呼市回来，看看谁家的儿女回来了。 就这样，又十六七年过去了，村中挖过电缆沟也修过路，再后来改造新农村。那块半炕大的石碾盘不知道是被土掩埋了，还是移到别处已不知所踪。但村中的人们只要有空闲，还是习惯性的在放石碾盘的地方站一会儿。 最初出去打工的人一部分又衣锦还乡了！他们的孩子们都事业有成。儿娶媳，女嫁婿，在城里有房有车安了家。他们的大事完成了，就回村享受清静的生活，给孩子们暑假时提供最好的避暑场所。呼吸新鲜空气，喝纯净水，吃纯天然食品，还有城里人最想吃的乡间野菜。 村里的人又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节假日。年轻人们相约开着车回来，首先得到放石碾盘的地方照一下小视频发个朋友圈。还不忘附上一句：“这是我老家，我的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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