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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激情与险恶中历练成钢 采煤二区连续发生两起事故，区长、副区长受记过、严重记过处分。“12.2”一死一伤事故已经使渭北矿务局全年安全指标超标，由此引发的“12.23”事故更是糟糕，甚至在全国都出名了。但是谁也想不到，省上把一个很光鲜的现场会放在了敖北煤矿，而且副省长还要亲临，这在全省煤炭开发史上是不多见的。 现场会内容虽然是涉及整个行业用工体制改革的深层次问题，似乎和敖北煤矿没有一点关系，但敖北人的心里却明镜似的亮堂，那还不是因为 “12.2”事故引来的。不仅敖北煤矿，就连渭北矿务局脸上也没有一丝儿光彩。再加上采二区持续的过断层，连续一年完不成生产任务，职工收入连生活费都保不住。又赶上了这一年的收麦农忙季节，井下急需缺人，而许多协议工看到条件复杂，上一班出力不少，还挣不下钱，就旷工给农民割麦子去了。一个小班平均30个人，到这个过断层的节骨眼上，连10个人都保证不了。开班前会时，区长漫山遍野的一家一家动员上班。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山，敖北煤矿三面环山，矿井在一个簸萁型的小盆地里，整个矿区有15平方公里。在那“先井下、后地面，先生产、后生活”的建矿理念指导下，煤矿简易投产，除了办公楼，就只有一栋容纳不到800人的单身职工楼，除了矿级领导住家属楼外，其他1万多职工都是在山上自己挖窑洞，盖简易棚子。条件很差，有的地方连路都没有。在那通讯几乎为零的年代，要找到一个职工上班，那是多么的艰难啊！ 鉴于这种情况，敖北煤矿打报告给渭北矿务局，建议撤销采煤二区，合并到采煤五区。 关于敖北煤矿采煤二区与采煤五区合并的请示 渭北矿务局： 敖北煤矿采煤二区组建与1972年3月，由建区时的穿式采煤过度到洞室跨采，到现在的长壁回采，支护有木柱变成摩擦支柱的半机械化生产方式。但是，自采二区组建以来一直完不成生产任务，安全事故频繁，尤其是近两年以来，生产任务完不成60%，连续发生三起两人以上伤亡事故，区长、书记已经换了三任，安全生产没有丝毫的起色，还导致“12.2”重大事故的发生。造成人心涣散，管理失控，井下严重缺员，造成工作面过断层执行措施不力，工作面即将到了的毁坏的地步，将给国家带来无法弥补的重大损失。 为了彻底改变因采二区亏欠的原煤产量、亏损指标的超标、安全欠账的被动局面，建议将采煤二区合并到采煤五区，采煤二区由矿上任命的干部就地免职，分流到二线，职工合并到采煤五区。同时，加强采煤五区班子建设，将因连续事故降职使用的原肖伟光总工程师，任命为采煤副总工程师，主抓采煤五区，区长书记不做调整，原采二区甲、乙、丙班长提升为跟班副区长，班长全部由协议工担任，对于采二区现过断层的420工作面，建议回撤甩掉20米处，重新掘巷道。 敖北煤矿的请示报告，引起了渭北矿务局的高度重视，局长范能源召开局长办公会专门研究敖北煤矿采二区合并事宜，意见分歧很大，党委书记姜治文说：这得慎重研究，现在国家缺煤，三天两头的催，煤炭厅生产调度室要求，区队停产一个班要向矿生产调度室说明情况，停产一个原班要向煤炭厅生产调度室说明情况，一个矿停产一个班由省厅组成调查组，作为事故来追查。在当前生产任务压力这么大的情况下，敖北煤矿打了这个报告，不说对与错，首先时候不对，即使咱们同意，有没有充分的理由上报，撤销一个采区绝对不是小的事情，得上省厅办公会，能批吗？大家都说说。总工程师朱玉新发言：刘东春到底想干什么？两起事故第一起的警告处分还没有到期，严重警告处分才背上，他根本就没有从灵魂深处找原因，吸取事故教训，反而找客观原因。撤销采煤二区，这样有10年历史的采区你说撤销就撤销合并了，这是在将矿务局的军，明白人一眼都能看的出来，是在给自己推脱责任。生产副局长许德宏说：问题要从两方面看，大亚湾煤矿采二区大家是知道的，从组建到现在，其间没有几年完成过生产任务，而且还事故不断，不仅拖了大亚湾煤矿的后腿，也给全局的安全工作造成了被动。刘东春他们班子打这个报告，我相信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在安全生产处于被动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是需要很大的勇气。他们在管理上确实存在许多问题，这是主观原因，从客观上讲，我查了敖北煤矿的生产技术档案，采二区几乎就没有采过一个像样的工作面，可以说都是边角料，条件复杂，生产上不去，干部工人拿不到工资。久而久之，造成人心涣散，缺乏凝聚力，合并也在情理之中。局长范能源说：对敖北煤矿报告撤销合并采二区这个问题，大家从不同的方面、不同的角度分析了利弊。我认为都有道理，把问题的根源找到了，采二区撤销合并符合生产规律，不过时机不对这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据我掌握这在我省煤炭系统撤销一个采区没有先例，刘东春能这样大胆的去想，我十分敬佩！改革开放，改什么？就是改革落后的生产方式，优化结构。计划经济条件下僵化、违背生产规律的东西就得改、就得淘汰。改革开放就是要我们一切按照市场规律办事，把经济搞上去是根本。敖北煤矿撤销合并采二区的报告我基本同意，不要让刘东春他们长期背着这个包袱前行，时间长了给谁也得压弯、压垮。至于煤炭厅能不能同意，这我心里还没有底。但是，咱工作得做到前头，我考虑先不要打请示报告，由姜书记和朱玉春先去和省厅相关领导沟通一下，先听听他们的意见。 省煤炭厅和渭北矿务局一样，也是持两种不同的观点，最终没有否决。渭北矿务局不敢大意，又打报告让厅长决策。 厅长陈耀仙是一个改革开放第一批从局长越级提拔到厅长的知识分子，他文革前毕业于中国矿业大学，文革期间陈耀仙在类似敖北煤矿采二区这样复杂条件的一个煤矿和老工人一起打眼、放炮、攉煤、抬框，整整5个春秋，对一线工作有深刻的体会。当他看到渭北矿务局上报敖北煤矿撤销合并采二区的报告时，不禁眼前一亮。改革开放催生了各行各业的飞速发展，上海告急，存煤不足，这座不夜城因缺煤即将成为夜之城；广东、深圳告急，存煤不足一周；全国缺煤，建设大型煤炭基地、引进外资办煤矿已经列入了国家经济发展五年规划的核心。同时，全省各大电厂也用煤告急，省长一个一个的电话在催产量，作为煤炭储量大省，如何发挥资源优势，挖掘最大潜力，多出煤，为国家排忧解难，如何多出煤，解本省用电煤炭紧张的燃眉之急呢？陈厅长深感压力之大，肩上的担子重啊！他经过认真分析各大矿务局的生产情况初步得出结论：根本的问题是生产工艺太落后，体制僵化，人海战术制约着产量的提升。就拿敖北煤矿为例，全矿有职工25000人，年出煤80万吨，采二区240人，月产量不到1万吨，何谈为国家做贡献？撤销合并采煤二区为转变观念、顺应改革潮流、废除僵化管理体制的改革之举，是最好的突破口。陈厅长没有召开厅长办公会，只是和生产规划部门在生产技术和机构编制方面做了沟通，在渭北矿务局的报告上批示：撤销合并大亚湾煤矿采煤二区符合改革开放的方针政策，淘汰制约生产力发展的不利因素，让敖北煤矿甩掉包袱，轻装前行。希望你们一是要做好说服教育工作，保证稳定，搞好人员分流。二是举全局之力，从采煤五区的班子建设入手，加大投入搞机械化采煤，将采煤五区装备成为全省煤炭系统的典范。 渭北矿务局撤销合并采煤二区，在煤炭系统引起了反响，为全省干部职工解放思想、转变观念，打破计划经济长期形成的僵化格局，吹响了进军号。尤其是促进了局矿两级认真落实生产责任制，开足马力调结构，优化生产工艺，全省煤炭战线上迎来了新一轮的发展机遇。 敖北煤矿采煤二区撤销与采煤五区合并，《中国煤炭报》以“渭北矿务局打破禁区开新路”为题做了大篇幅报道： 改革开放为我国煤炭工业的发展带来机遇，而计划经济形成的一整套传统观念，高度集中的管理体制，无时无刻在制约着煤炭工业改革开放的步伐，导致全国缺煤，国民经济发展规划的目标因缺煤而难以实现。 渭北矿务局解放思想，敢于打破禁锢，向落后的管理体制开战。根据生产需要，撤销合并了管理手段落后，安全事故频繁，严重亏损的敖北煤矿采煤二区。将其合并在管理手段先进，产量稳步提升，亏损逐年下降的采煤五区，这在当前情况下，大家想都不敢想的作法，在渭北矿务局变成了现实。各级领导终于绽颜而笑：这种敢于冲破禁区，开创新路的作法，符合中国改革开放的发展思路，值得借鉴和推广啊！ 敖北煤矿一年两次出彩引起省长和煤炭厅长的高度重视,共和国煤炭部的机关报，做了巧妙、试探性的报道，无疑是重型炸弹，是祸是福，难以判断。对于矿长刘东春,党委书记李高明来说,他们的压力却更大了。由于事故导致“12.23”事件惊动了省长，由于采煤二区撤销合并引发全省煤炭系统思想的大解放，这到底是错还是对，他们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就是煤炭系统任何一个矿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看来只有铆着劲大干，才不会辜负组织对敖北煤矿的信任，才能不让全矿3万名职工家属失望。他们慎之又慎的做好采煤二区的职工分流工作，区长书记调到地面职能科室，对于不愿意去采二区的职工全部安排在二线岗位上，副区长、农民协议工全部充实到采煤五区。 合并后的采煤五区全体职工大会在矿调度室召开,规格之高,会议内容之丰富超出了预料。 参加人员：矿长刘东春，从矿务局下派的总工程师溪录民，副总工程师肖伟光、干部兼劳资科长赵天德，调度室主任王新兴、宣传部长魏新胜，采煤五区除了上早班的30多人和一名跟班副队长外，260名干部职工全部参加。 会议由干部兼劳资科长赵田德主持，一开口就是：采煤二区合并采煤五区后今天出煤成功，在此表示祝贺。我宣布：肖伟光副总工程师长期蹲点主抓采五区工作，机电副总工程师邢福林配合肖伟光搞好采五区机械化改造，区长田定运、书记侯文海享受副总工程师待遇，采二区三位副区长平级调动采五区任副区长。同时，为了加强一线工作，发挥农民协议工的作用，刘矿长建议井下三个班每班配备两名副班长，最好能从协议工中产生。 刘东春矿长接着讲话：今天来参加你们采五区的会议，本来是件高兴的事情，但我高兴不起来。我们是在实在无奈的情况下撤销采煤二区，什么合并，实际就是撤销，换个字眼好听些罢了。采二区在三年时间里发生三起事故，我背处分不算啥，因为我是矿长啊！责任全部应该由我承担。我感到亏欠的是肖伟光同志，大学毕业就分配到咱敖北煤矿，从井口开挖的那第一掀土起到现在，兢兢业业把智慧和青春都献给了敖北。现在降级、降职使用，我实在于心不忍。但是又能怎么办？三起事故两死三伤啊！当知道陈忠启因医疗费被贪污，延误治疗导致丢掉了一条腿；当我见到贾正科的遗孀跪在我面前，说贾正科的一儿一女都上初中了还住在破窑洞里，看在他丈夫是救人死的，矿上是否找个住处时，我真的流泪了。 我想，就是把我撤职了，我也没有任何怨言。而后来发生的一切我不说大家都很清楚。以我们为反面教材，是全煤炭系统农民协议工的管理体制得到了理顺，每年12%的转正指标，使协议工兄弟有了上进的空间有了美好的希望！以我们撤区合并为教材，拉开了全省煤炭系统放权让利的思想大解放，通过媒体报道在全国产生了不同的反响。我痛定思痛的反思，改革开放是一场不可估量的大变革，我们一定要解放思想，跟上变革的大潮，使敖北煤矿发生根本的变化。我们矿职工家属2.5万人,年产量70万吨,90万吨的目标奋斗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实现，就这还号称西北第一大矿？改革开放，工业发展，需要大量的煤炭做基础能源，试想，如果我们不求进取，国家的战略部署能实现吗？我们每年平均死亡在6人左右，还有轻重伤100多人，给多少家庭造成灾难！为什么能出现这样的局面？就因为我们的生产力太低下，井下接近于原始的生产方式，用人海战术在严峻的自然条件下夺煤，效率差、事故多，劳动强度大。要改变这种被动局面就是要冲上改革开放的快车道，解放思想，转变观念，废除僵化的管理体制，向机械化要产量，向科学的管理体制要效益，向大幅度减少一线职工人数要安全…… 刘东春这番话激起了久久不息的掌声,真正理解的怕是区长田定运、书记侯文海,也许一场大的变革将要在采五区展开,前面是山、是海，挑战不小，但只有勇往直前，没有退路可以选择。领会矿长讲话意图的还有我们这些农民协议工。矿长的话应该是金口玉言，我们再不会担心一旦受伤医疗费没有人管，再加上15%的转正指标，虽然还没有说达到啥样的标准能转正，但肯定是干得好的有希望，让大家有了你争我赶，向上奋斗的干劲。 未完待续 作 者 简 介 作者简介：王成祥，男，出生于1962年，陕西蒲城人。陕西省煤化作家协会主席，陕西煤炭杂志主编，出版作品集《图腾如鴻》《冰点》《陕西煤老板》，报告文学集《地层深处那束光》荣获第六届中国煤矿乌金文学奖，首届中国煤炭文联“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荣誉获得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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