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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枣花开了

 陇西文学 2020-12-11

作者:丁振刚,男,汉族,1990年生于甘肃陇西县福星镇的一个小山村,现供职于西北油田分公司采油一厂油气处理部,担任新闻宣传工作。作者根据油田特殊的工作环境,结合自身的所见所闻描写了一位甘肃农村青年在油田奋斗和蜿蜒曲折的爱情故事,故事利用戈壁上特有的一种植物作为切入点进行展开。


谨以此文献给大漠中坚守的石油人,他们前仆后继,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将青春献给了石油,奉献给了这片荒凉的土地……

(一)

农历的三月二十四,刚休完假的秦子墨从大巴车上下来,站在大门口,慵懒的夕阳从他的背后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已经17点10分了,今天多坐了两小时的车,这是拜风沙所赐,从火车转到大巴的时候,天空还是一片蔚蓝色,像一面宝镜一样盖在头顶,当他从摇晃的大巴上醒来的时候,大巴已经被黄的发红的风沙包围了,大巴慢慢悠悠的向前爬,前后的车灯在风沙中闪烁着,和面粉一样细的沙尘从封闭不严的车窗钻了进来,落在他平日里舍不得穿的黑色休闲裤和浅蓝色的短袖上……

不知道大巴车行驶到哪了,前后左右都是黄的发红的风沙,风沙吹的大巴左右摇晃着,三小时后才从沙尘中钻了出来,从大巴下来整个人像刚从地里回来的一样,浓密的黑发已成了灰色的了,风沙中夹杂着淡淡的香甜味,那是沙枣花特有的气息。放下行李箱,右手扶了扶右肩膀上的挎包,望了眼别离一月的单位,拉着行李箱向他那间租来的‘宿舍’走去……

六年间他从稚嫩的学生转变成了老练的石油人,他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习惯了荒凉下的坚守,包括变幻无常的天气。

秦子墨从学校毕业就应聘到了油田单位,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刚来单位的时候,没打算在这长干,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缓冲,想用这份工作做个跳板,干上两年,攒点积蓄了再谋生路。不曾想六年后他却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起初的想法也渐渐的被这份平凡的工作所替代了。

秦子墨拉着箱子来到了这间租了三年多的宿舍,与其说是宿舍不如说是他曾经的家,这里曾经有他们未来和希望……

到了宿舍门口,从挎包里掏出钥匙,锁簧嘣…嘣的两声,防盗门应声而开,一月未住的宿舍被尘土覆盖了,灰尘覆盖了白色的地板,右手边的鞋架子依然摆的整整齐齐的,上层摆放着两双劳保鞋,下层摆放男女式运动鞋各一双,左手边的卫生间门关着,床边围着淡紫色的印花遮光帘,桌子上除了一台电视机,整个房间略显空挡,所有的物件在休假前都收了起来,连养的花也送到了同事的宿舍代为照理了。

秦子墨是个爱干净的小伙,进门放下东西,开始打扫房子,擦了擦桌子上的灰,扫一扫地板上的土,掸了掸床上的尘,擦干净了桌子,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书本大小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揭掉了外三层的纸,又揭掉里三层的布,一个做工精美,雕刻着精致花纹的金色相框出现在眼前,相框里镶嵌着一张少女的照片,洁白的脸庞,修长的眉毛,挺秀的鼻梁,淡红而又小巧的嘴巴透着甜甜的微笑,头向左微侧,一头乌黑的长发侧垂在左脸边.

秦子墨看着相片,说:“月儿,我们回家了,你看这是我们的家。”说着举着相框在房子转了一圈,然后放在了对着床的电视柜上。

“你等会,我去拿我们的花。”说完,锁上门去找同事了……

推开门同事张宇刚起床收拾好准备去上班,见到秦子墨,上前一把抱住说:“兄弟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相亲怎么样。”

秦子墨推开张宇:“别胡扯,哪跟哪的事,我的花了。”

“这不都在这嘛,都活着了。”

张宇把子墨让在床边上坐下,递上了一根烟。

“最近工作怎么样,忙不忙?”子墨问。

“没事都好着了,就是听说你要升队长了。”

“又来了,净说些不找边际的话,走帮我把花抱过去,等会你也该吃饭上班了。”说着子墨便起身了。

秦子墨抱着一盆吊兰、一盆文竹,张宇抱着一盆富贵竹和一盆绿萝,手里提着仙人球,两人说着笑着就到了秦子墨的宿舍门口,秦子墨回头说:“你把东西放在门口,回去赶紧吃饭,我收拾完了去报到。”

秦子墨比较怪,从来不让外人进入他的房间,起初大家都很生气,觉的秦子墨嫌弃他们,渐渐地也都习惯了,张宇也知道他的怪脾气,并不生气,说着放下东西就走了。

秦子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自打三年前发生了那场意外后,就不让任何人进入他的房间了。他分三次把花抱进了房子,挨个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从卫生间里接来水,并不急着浇,放在一旁,等了会才浇到花里。

房子里的东西摆放和三年前一样,一切东西他尽可能的不动,动了的也都恢复成原来的位置,他不希望月儿看到房子里乱糟糟的,不想让月儿觉的房子变的陌生。

月儿是新疆姑娘,家在库尔勒市,名叫乔明月,明月并不像她的名字一样文静,有点男孩子的性格,性格开朗,长的很俊,和画里的姑娘一样漂亮。

四年前月儿从大专院校毕业来到了油田单位,月儿的家境比较殷实,倒也不是家里需要她挣钱贴补家用,只是父母拗不过,随着她的性子才到了这里。

高中毕业的她没能考上大学,在本市上了一所石油院校。乔氏夫妇想着等女儿学习毕业了,留在他俩身边,帮衬着打理一下超市,干点轻活,却不曾想大专毕业后,女儿非要跟班去实习,乔氏夫妇拗不过,只好由着她的性子,想着让她自己扑腾一阵也好,那样就知道家里好了,到时候自然而然的就回家了。

收拾完这一切,秦子墨才拉开围着床边的帘子,掀开盖在床上的旧被罩,床上放着两床被子、两个枕头、一个毛绒玩具,床单被套是蓝白相间印有星月图案的四件套。

(二)

叠好被罩,整理好床铺,抬头看见了三年前贴在墙壁上的贴纸,房子里的一切和三年前一样,都是月儿收拾的,他只能帮个忙,甚至有时候帮倒忙,墙壁上原本贴的是一对情侣靠着一棵大树,他帮忙的时候不小心撕坏了,只剩下一个女的孤零零的靠着这棵树了。

看着房子里的一切,他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了一样,瘫坐在了床上,满脑子都是月儿的影子,记忆里全是幸福的片段……他想起了和她一起的那段岁月。

那是2012年农历七月十八,单位来了几个新工,身着便服,光鲜亮丽,长期身处大漠的石油人见了身着便装的俊男美女难免的要多看两眼,刚来的新工自然成了关注的焦点,回头率很高。

新来的职工在单位安全学习教育考核后,被单位分到了各个井站,秦子墨上班的井站也分了一个,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叫乔明月,月儿在井站上就像一朵花一样,洁白的脸庞,修长的弯眉,挺秀的鼻梁,修薄的双唇,完美的轮廓,走到哪都能引起男同事的骚动。

当月儿第一天登上送班车的时候,男同事瞪着大眼睛,盯着月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车内的气息瞬间凝结在那一刻,然而月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自打她上了高中以后没有那个男的不这样看她的。

“欢迎新同事,她叫乔明月,大家以后多帮助着点啊。”班长李克勤打破了安静,班长说完,班员秦子墨、张宇、林吉、张开福、王成志5人鼓掌欢迎。

月儿是这座站上唯一的女职工,在这个井站上她就是一轮明月一样,明亮、洁白、美丽,谁也不曾想是她的道来打破了秦子墨平淡的生活。

她刚上班的时候,要学的东西很多,谁都可以做他的师傅,秦子墨和张开福上一个岗,张开福是个老师傅也是个好胜之人,秦子墨建议让乔明月拜张开福为师,他做师哥,一旁的张宇一听便顺口就说:“哎,这个好,师哥师妹,天生一对,正好我也单身,我俩做师哥吧。”

任凭月儿性格再怎么开朗,也经不起开这样的玩笑,瞬间脸就红了,秦子墨看出了月儿的难堪,便圆场的说:“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喜欢胡说,一天没个正形,今天你就先转着看看,明儿开始带你学习。”

“哦,知道了师哥。”乔明月低着头红着脸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张开福年纪大了,平日里就跟着抄写个报表什么的,其余的活一般由秦子墨干。

“实习期间,站内的阀门和仪表别动,我俩干活的时候你就跟上学,不懂的地方就问。”张开福侧着身子坐在椅子上。

“到点了该巡检了。”秦子墨说着话打开了正压式呼吸器的箱子,背上呼吸器,把检测仪挂在裤子的右边口袋外面,拿着报表、对讲机、F扳手,张开福同样背着呼吸器,挂着检测仪,拿着大布便相跟着出了值班室……

初到井站的月儿很好奇,求知欲望也强烈,看着师傅们都出去了,她也跟在后面,“这是三相分离器,主要有计量、分离的作用,把来气中的油气水进行分离,气相走上面,液相走下面……”秦子墨边干活边对秦明月开始普及知识。

月儿跟着师傅和师哥一会爬上一会爬下,足足半个小时才结束了一圈巡检,回到值班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动了,秦子墨放好东西,用手挠着头发走过来说:“累了吧,明天来的时候,带个水杯,现在天气还很热,要多喝水。”

他们工作的井站距离生活基地比较偏远,也没有相邻的井站,大门前是油田公路,穿过公路便能钻进胡杨林了,除了前面有胡杨外,其他三面都是光秃秃的戈壁,平日里没有风沙还好说,稍微刮点风,装置区就成了风沙的重灾区了。

刚建起来的时候,班组职工最大的工足量是清理沙子,后来单位组织在周边种上了耐旱的沙枣树。沙枣树生命力非常顽强,根系发达,繁殖快,能改良土壤,枝叶浓密,种下一年已经蹿腾一米多高了,枝叶密的进不去人,花开的时候一股淡淡的甜味在井站飘散开来。

秦子墨是个闲不住的人,天气热,地表温度高,沙土水分流失快,他一有空了就开始对沙枣树浇水。

“秦师哥,这是什么树啊?”秦子墨没发现月儿的到来,月儿惊了他一下。

愣了会神才说道:“这是沙枣树。”向来开朗的他见了她有点羞涩。

“啊,这就是沙枣树啊!也没啥特别的啊。”

“沙枣树是耐旱的树种,繁殖也快,它的花特别香,挂果的时间很长,有的花开了旧果实还在上面挂着了。”他一边说话,一边拿着水管子浇水。

月儿走过来坐在旁边,看着前面的沙枣树,也不看秦子墨,原本她在值班室学习,可是张宇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她讨厌这样的人,对于这种献殷勤的人很反感。

月儿坐在旁边,秦子墨有点不适应,心突突的乱跳,脸也发烫。

“秦师哥,你在这干了几年了。”月儿胳膊肘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脸,侧脸看着秦子墨。

秦子墨往右看的时候和月儿的眼神对在了一起,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忙转头避开了那双迷人的大眼睛,说:“三年了。”

看见月儿,他的心里像装着一只小鹿一样乱跳,送饭车的到来才解救了尴尬的子墨。

“秦师哥,送饭车来了。”月儿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向送饭车走去,秦子墨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相跟着向送饭车走去。

走在背后,秦子墨才抬起头望了眼让他眼红心跳的女生,只见月儿个头高挑,身材匀称,一头浓密的黑发垂在腰际,秦子墨立即收回了他的视线,他为自己的举动感到羞愧。

“秦哥哥你快点啊,我一个人拿不完。”

“哦”秦子墨小跑起来,三四步就到了车前,只见月儿双手提着六个饭盒。“快快快,要掉了。”月儿喊道。

秦子墨急忙伸手去接饭盒,结果慌里慌张接饭盒的时候他触碰到了她的手,软软的,绵绵的,触碰到的一瞬间双人急忙收手,却不料一个饭盒没有接住,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饭撒了一地,菜汤顺着水泥板流,汤汁染黄了白米饭。

秦子墨急忙把手中的饭盒放在地上,拿起饭盒一看,饭盒上赫然写着“秦子墨”三个大字,他并没有沮丧,只要没有把别人的饭打掉,自己倒也无所谓。“没事,等会给小黑吃,反正也要喂它。”

月儿像犯错的小孩一样,跟在后面也不说话,到了值班室,秦子墨放下饭盒说:“你们先吃,我拉小黑去。”

“哎,怎么五个饭盒,明月你没有带饭盒吗?”张宇问。

见乔明月不吱声,张宇便说。“没事,我的分你一半,我吃不完。”

“你吃你的,我有饭,我去找秦师哥。”说着就出了值班室。

秦子墨和乔明月的举动搞得大家糊里糊涂的,老员工张开福挨个看了看饭盒上的名字,发现没有秦子墨的,便拿出自己的饭菜分了一半,用盖子盖住了,班长李克勤也将自己的饭菜分出了一点留下了。

当秦子墨和月儿回来的时候,只见桌子上留着两层饭盒,打开饭盒,只见两层饭盒都是菜盖在米饭上,秦子墨吃着同事留的饭菜,月儿时不时的把自己的菜和肉夹给秦子墨,两人像是恋人一样,但却在极度的尴尬中用完了第一次餐。

自打月儿来到这个站上,张宇就成了乔明月的跟班,她在哪他就在哪,她走哪他跟那,每天上班都会买一些零食送给乔明月,乔明月从来都是分给了同事,自己不吃。

下了班他就开始找乔明月聊天,要不约她出去吃饭。要不约她出去玩,都被月儿拒绝了,张宇不知月儿很烦他,看着他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却也不回复他一句。反倒是经常给子墨发消息,无奈子墨吃完饭要不就去打篮球、要不就去跑步,谁叫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了,等他回来看见消息的时候,月儿早已洗漱完毕睡下了。

张宇是个混混,啥事都干,发了工资就去小镇上乱混,钱花的差不多了就安分了,师傅张开福知道张宇的底细,他偷偷告诉月儿,让她离他远点。

除了张宇对乔明月的死缠烂打,别的倒也过得平静,张宇自己追的起劲,却不曾知道他越是这样,乔明月反而越厌恶,稳重的子墨却反而引起了月儿的注意。

(三)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月儿来了已一月有余,临近国庆,单位组织开展“国庆杯”篮球比赛了,酷爱篮球的秦子墨自然少不了,秦子墨所在的集输队和采油队每次都是死对头,去年集输队以2分之差输给了采油队,今年他们立志要雪耻。

国庆当天下了班,秦子墨草草吃完饭就换了衣服来到球场热身了,平日里的宅女月儿也出现在观众中,她并不热爱篮球,她的出现自然不言而喻。

经过三天的激烈比拼,集输队和采油队进入了决赛,半小时的热身后,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了,球员你拼我抢好不激烈,秦子墨接到后场篮板,控球直下,月儿只见秦子墨两只胳膊左右摇晃间便甩开对方两名防守人员,一个三步上篮球应声入网。

两支球队比赛激烈,不分你我,比分交替上升,汗水湿透了球服,比赛进入了白热化状态,场边的观众为各自的球队加油,“秦哥哥加油。”月儿一个加油声引来了无数饿狼秒杀的眼神,看的她不敢再抬头,月儿明明是默默在心里喊的,不知怎么就出了声,听到月儿的加油声,秦子墨的像打了兴奋剂一样。

时间马上结束,对方领先两分,抢到后场篮板,秦子墨运球过人,却被防守队员将球抢走,等反应过来时对方已将球投起,秦子墨只见球涮框而出,一个箭步向前跳起摘下篮板,一记长传给了中锋,无奈对方三人防守着中锋,秦子墨见状立即回场,中锋见状随即将球传给三分线外的秦子墨,秦子墨控球晃开防守队员,三分线外急停跳投,只见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刷的一声球擦网而进,反超一分,裁判吹响了结束了的哨声,集输队以微弱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秦子墨刚下场,月儿就跑了过去,“秦哥哥你好厉害啊!”

秦子墨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秦哥哥,拿下比赛了,是不是该表示表示了。”乔明月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说。

“没问题……。”

并非月儿真的想让他破费,只是她想和他多待会。两人左右保持着半米的距离向商店走去,却不料被不远处的张宇看见了,张宇一直在追乔明月,这下看到他两在一起,自然心里不痛快,便跑过来在背后问:“你两干嘛去,也不说带上我。”说着双手便搭在了乔明月的肩上,月儿左右两摆甩开了张宇的手,说:“张宇你以后在我面前规矩点,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说完扭过头牵着秦子墨的手说:“秦哥哥,我们走,别搭理他。”

秦子墨瞬间像触电了一样,身子一颤,尴尬的说:“张宇,走我请客。”

张宇那还有心情吃东西,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晚他们回来的很晚,买完东西,月儿又拉着子墨去散步,走累了就在路边不远处的沙丘上坐了下来,直到十一点的时候,两人才起身往回走。

他们玩的高兴,聊的投机,却不知道宿舍的张宇在煎熬,夜深了却也不见得秦子墨回来,各种想法开始在他的脑子里活跃,直到秦子墨推门进来,他才止住了。

“还没休息。”子墨问。

张宇起身拿起盆子向外走,到门口的时候说了句“亏我把你当兄弟。”

秦子墨刚想说啥,只听见门咣当的一声,张宇摔门而出,秦子墨摇摇头便坐在了床沿上。今晚的事没有给他准备和反应的时间,好在和月儿的关系近了一步,可也惹了三年多的兄弟。

他靠着被子半躺在床上,他是喜欢她的,但是不敢想他们俩的事,他的家境不好,他给不了月儿幸福。他和张宇没法比,张宇父母不仅,光景也好,而他每月只拿三千多的工资,给家里打完钱,剩下的就没几个钱了,家境不好是事实,也怪不得父母。

他的家在甘肃的山区,父亲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生父亲的时候祖父已经快六十了,父亲秦实刚过十六就结婚了,结婚三年,生了两姑娘,大姐秦招弟,二姐秦引弟,二姐出生仅三天就送到了舅舅家,后来跟了舅舅的姓。

第四年的年头上,母亲怀了第三胎,为了躲避计划生育,父亲在偏僻的山沟里打了一孔窑,白天母亲一人在窑洞里,晚上父亲就带点吃喝到窑洞里陪着母亲过夜,为了不让人发现早上鸡叫二遍父亲就回家了。

怀孕的母亲天天嚷嚷着要吃酸的,家里的但凡是带点酸味的全给母亲吃喝了,祖父知道了不但不生气反而很高兴,每次赶集回来都会给母亲买点吃食,打哪后祖父心劲很高,每天都乐呵呵的扶着拐杖、背着手在村里转。

正当谷黄糜熟的时候,母亲要生了,分娩的时候祖父坐在东主房的太师椅上等消息,苍老的脸像绽放的花一样灿烂,拿着黄铜水烟壶抽着水烟,看着接生婆出出进进的端着冒着热气的水,听着老伴在厨房忙碌时瓢盆碰撞发出的声音,他乐呵呵的等着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孩子出生后,父亲从西房走进祖父的东面主房,进门就圪蹴蹲下了,祖父笑的像花一样的脸瞬间变成一个核桃,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打那后,祖父下不了炕了,祖母日夜不离身的伺候,祖父没熬过那年的冬天,临了也没抱上孙子。母亲刚生养完,按理该坐月子的,但是瞒着乡党们,也没给秦家生一个带把的,她第二天就下地了,三姐连名字都没取,就被父亲连夜送到了大姨家。

次年三月母亲又怀孕了,怀孕后的她继续在黑窑洞里煎熬,却再也没有像上次一样想吃酸的,那次倒不挑食。躲在黑窑里的母亲苦是苦了点,但很安全,躲过了镇计生办一次又一次的“偷袭”。

窑洞里就一个土台子,不能供热,夏天倒凉快,秋冬却也不好过,窑洞应该是冬暖夏凉的,可是父亲当时没想那么远,挖的太小太浅,中秋过后窑里渐渐地开始冷了,厚实的门帘和被褥也不起作用,父母亲晚上抱着相互取暖,却也时常半夜冻醒,天气越来越冷,冻的实在着不住了,入冬后的一个晚上父母亲回到了家里,打哪后父亲白天走的时候门从外面锁了,晚上回来门从里面闩了。

以为这样很安全,不料却被人给举报了,一天晚上镇上计生办的两个人趁着夜色翻墙进了院子,拍着门要拉母亲去结扎,胆小的父亲一听是计生办的,起身呆坐在炕上不知所措了,的亏母亲机灵,跳下炕,看见墙角的水缸,三两步奔过去,掀开缸盖,看见半缸水,犹豫了下扶着墙拖着笨重的身子钻进了缸里,当父亲反应过来的时候,母亲已经钻进了水缸,怀孕的母亲挺着个大肚子,在水缸里像一颗西瓜一样,水淹到了脖子,父亲下炕走到水缸旁,借着月色看了看母亲,拿起缸盖盖在上面,临了把旁边的一筐煮熟的洋芋放在了缸盖上,就这样躲过了一劫。

父母亲再也不敢在家待了,第三天晚上又回到了那个窑洞里。没过几天计生办的找不到人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拉走了。

进入腊月,父母才回到了家里,大年三十的晚上母亲在家里生下了第四胎男孩,取名年宝,也就是他—秦子墨。

他出生后,父亲跑到祖父的坟地上大哭了一场,子墨生的不易,自然是全家人的宝,自打有了他,祖母也不干活了,专门带他。祖母是个裹了脚的小脚女人,但只要子墨哭一声,祖母就抱着他到地里吃一回奶,那双小脚一天来来回回不知要跑多少趟。

两岁的时候,他断奶了,父母却也舍不得让他喝面糊糊,父亲隔一月赶集买一袋奶粉,那玩意金贵,不是一般人能吃的起的,那时候他的吃喝是家里最大的一笔开销。

母亲为了生他,把身子折腾垮了,年轻的时候还好,上了年纪后身子骨越来越差了,这几年家里的钱除了正常开销,还得为母亲看病,那还有什么光景可言啊!

想起祖母打小给他讲的陈糜旧谷的事,他的好心情没有一点了,倒头便睡了……

(四)

2012年的冬三月过的还算平静,自从那次以后张宇不再骚扰月儿了,只是和子墨有了隔阂。月儿和子墨的关系更近了,对于子墨来说内心深处的那点自卑还是不能彻底放下,很多时候还是月儿主动些。

实习期过后月儿和其他人一样,开始倒班了,上了夜班的她下班后经常不吃饭,熬上一夜下班她只想睡觉,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一天也就上夜班前才吃一点。

半个月夜班下来,迷人的大眼睛失去了光彩,人也瘦了一圈,子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你最近怎么了,看你总是无精打采的。”同事张开福问。

“哎,还不是月儿的事,你看她现在瘦的,一天只吃一顿饭,早饭不吃,午饭赶不上,要是能给她做点饭留着醒来再吃就好了。”秦子墨嘀咕。

“那你就想办法给她做点啊!”

“可是我上哪去做啊,宿舍又不让做。”

“你个愣头青,你不会租个房子啊……”

“哎,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啊。”

下了夜班,他就背着月儿单位旁边以每月300元的价格租了间40平米的房子,又跑到小镇上购买了锅碗瓢盆和日用品,直到快上班了,才赶回房子放下了东西。

第二天下了夜班,秦子墨拉着月儿说:“月儿,跟我走,给你个惊喜。”

“啥惊喜啊!我要回去睡觉,困死了。”

“不急,就几分钟,不耽搁你睡觉。”

月儿不情愿的跟着子墨到了距离单位不远的油建单位,只见子墨拿出钥匙打开了其中一间房子,弯着腰,伸出右手,说:“美女请进吧!”

月儿走进房子只见房子空荡荡的,一张床、床上一堆东西,一个电视柜、一个电视机。“这是要干嘛!”

“给你找的房子,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这里安静,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做饭。”子墨比划着。

“不是有宿舍嘛,你又乱花钱,多少钱租的。”

“不贵,不贵,一个月才300元。”

“倒也不贵。”

说着月儿转身跳起来搂着子墨的脖子,挂在脖子上说:“太好了,我们也算是有家了。”

“我们有家咯。”子墨抱着月儿转了起来。

“哎,你回去睡觉,我今天收拾一下,明天就搬过来。”

月儿伸出右手食指摆了摆,调皮的说:“no no no,我要装饰我的小家。”

月儿在搬进了这里,下了夜班月儿洗漱完就睡了,子墨中午到食堂打点米饭,买点菜到房子里炒两个菜,然后叫她起床吃饭,打那以后,他们有了专属的约会空间。

这天中午,子墨像往常一样打了米饭、炒了菜,才隔着帘子喊起月儿吃饭,月儿爬起来简单的梳洗了下,看见饭桌上放着素炒土豆丝、麻辣豆腐、西红柿炒鸡蛋,便说:“秦哥哥,我想给你买本书。”

“买书!买啥书,我又不上学。”子墨惊讶中夹杂着疑惑的望着月儿。

“我想给你买一本食谱,要不然你真把我当甘肃媳妇养活了。”明月噘着嘴说。

“哈哈,好,明天我给你换个菜。”子墨被月儿逗得哈哈大笑。

好菜经不起三回尝啊,虽说子墨是农村娃,但也是娇生惯养的,那会做什么饭啊,就这还是他在网上边学边做的。月儿倒也不是那种无理闹三分的角,她爱子墨,也疼子墨,上夜班的时候,他给她做饭吃,倒白班了月儿就给子墨做,两人一个做饭一个洗锅,相互搭配着干,像一对小夫妻一样。

2013年腊月,月儿迎来了她的第一个假期,子墨为了陪月儿也一直没有休假,腊月二十五,他们俩收拾好行李一起搭上了回库尔勒的大巴,月儿是第一次告别单位,子墨是第一次带着女朋友离开单位。

子墨自然是要回家陪父母过年去了,子墨把月儿送到她家楼下就往火车站赶,当子墨快要上车的时候,月儿打电话说她在候车室外面,进不去。

子墨出了候车室,看见月儿提着一大袋子的东西站在候车室外面,看见子墨就飞奔了过来贴在了他身上。

“秦哥哥,记得想我,我等你回来。”

“嗯,我们一起回单位。”

说着子墨把月儿紧紧的抱着,不知何时月儿留下了不舍得泪水。子墨看着可心的人儿在怀中流泪,他心疼了,擦掉月儿的泪水,吻了月儿的额头,这是他第一次吻她。

“等我回来。”

“哥哥,把这个带走,还有这些东西带给叔叔阿姨。”

一个装有月儿照片的金色的相框,一大包新疆的干果,这是月儿的爱,倾注着她无限的爱和牵挂。他让她先走,他要看着月儿离开,他不希望把离别的背影留给她;她让他先走,她要目送着她的秦哥哥踏上旅途,两人谁也不想先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中。

子墨要上车了,月儿只能先离开了,转过身月儿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留过脸颊,聚在下巴上掉在了棉衣上,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他的视线,他看着她走远了,转过身往候车室走,她回头看见了他的背影,她拼命的往回跑,她希望和他的距离再近点,再近点……可是同样流着泪的他并没有回头,他进去了,她却进不去,趴在玻璃上挥着手,看着她亲爱的人离开了……

(五)

子墨老家在山村,信号不好,对月儿的爱和思念只能通过电话来传递了,可不曾想频发的电话却引起了月儿母亲的注意。

一天乔母和女儿聊天的时候,她问了女儿,正好月儿发愁怎么告诉父母了,这下有了机会。可谁知母亲听了以后坚决不同意,家庭孬好且不用说,单凭两地的距离,母亲就坚决反对。

母亲越反对,月儿的电话越是频繁,母亲把父亲拉进了她的战壕,月儿只能孤军奋战了,乔母见女儿没有悔意,气不过趁月儿不在的时候把她的身份证和电话全给没收,月儿找不到自己的东西,出不了门,连电话也打不成了,她用绝食来抵抗。

那边的子墨,打月儿的电话刚开始没人接,后来直接关机了,QQ、微信发了几百条消息也不见回一条,他快要逼疯了,一个月的假休了20天,元宵节当天子墨就告别了父母提前往新疆赶。

月儿的反抗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和母亲冷战了十天,母亲始终没有让步,反而让父亲劝她辞了工作,让她同山东上学的哥哥去内陆。眼看着假期就快结束了,没有身份证是寸步难行的,月儿思前想后只能先答应了父母,取的他们的信任再做打算。

第二天,月儿起了个大早,起来帮母亲做好早餐,看着女儿的变化乔氏夫妇大吃一惊。

“我想好了,我跟着哥哥去内陆。”

“妹妹,你真想跟我去内陆。”哥哥乔朝阳有点惊讶。

“恩,我想好了。”

“这就对了,跟了他有啥好的,石油人风餐露宿的且不说,老家还那么远,家境又不好,你嫁过去了指不定要吃多少苦。”乔母暗自庆幸自己的胜利。

“你妈妈说的对,俗话说嫁汉不嫁石油郎,一年四季到处忙,春夏秋冬不见面,回家一包烂衣裳。”父亲附和着说。

全家人都以为月儿改变主意了,月儿却在心中却有自己的打算,父母见月儿改变了主意,便让儿子带着去买票,尽快带着去内陆,乔朝阳拿了妹妹的身份证,带着妹妹去买票了。

月儿不知道秦子墨因为联系不上她,已经提前从甘肃跑到了新疆,秦子墨下了车就打了个出租车来到了乔家的楼下,兴冲冲的一口气爬上五楼,敲开了月儿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微胖,模样和月儿有几分相像的女士,秦子墨估摸着应该是月儿妈妈,便问:“乔阿姨,明月在家吗?我是他的同事秦子墨。”

乔母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心想小伙长的倒蛮精神的,个头也高,做女婿也未尝不可,不过距离太远,工作不好。

“明月跟着她哥哥去了山东,单位不去了,她的东西过段时间我去收拾,你再打扰她了。”说完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子墨没见到日思夜想的月儿,却吃了闭门羹,最要命的是月儿走了,离开他了,怪不得不接他的电话了,连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多么希望开门的是月儿,哪怕是分手,他也渴望看见她。

连面都见不上了,子墨耷拉着脑袋在大街上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那样晃着。自打上车就没吃没喝,并不是他不饿,只是他走得匆忙,啥也没有带,只买了一张无座站着来到了新疆。现在他也没有胃口,就这样一直晃到天黑了,他也累了,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望着喧闹的都市夜景,看着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一对对情侣在他的面前走过,以前别人也曾羡慕过他们,现在却只有他羡慕的份了,子墨自打工作后就没逛过都市的夜景,这次总算有机会了,却没有心情欣赏霓虹闪烁的都市。

月儿跟着哥哥买了三天后的车票,但是她还在盘算着怎么逃脱。母亲忙着给她收拾行李,父母像遇到天大的喜事一样,忙碌着,说笑着,她独自躲在房子里,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他的秦哥哥已经来到了新疆,来找过她,不知道这时她的秦哥哥和她在同一个城市,忍受着同样的孤独和煎熬。

在都市晃悠了一天一夜的子墨第二天上午登上了回单位的车,他想提前回去了,他想只有忙碌才能充实自己。独自回到单位的他自然是少不了同事的关心,却不知道他们的关心却成了子墨的痛,第二天子墨就上班了……。

三天后的下午两点,乔氏夫妇像嫁女儿一样的高兴,亲自把儿子和女儿送到了车站,看着他们上了去往西安的K170次列车,月儿看着列车外的父母脸上的笑容,她觉得冷,觉的苦。

车子开动了,朝子墨相反的方向飞速前进。“你真的想好了要跟我去山东吗?”看着忧愁的妹妹,乔朝阳坐在月儿对面问,

“我有选择的权利吗?”她气哼哼的说。

“你想不想选择。”

“怎么说?”月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希望一样,眼巴巴的望着哥哥。

“你的身份证,你的手机,如果真想回去找那个小伙的话,你就拿去。”乔朝阳从包里掏出了月儿的‘通行证’。

“现在已经开车了,说什么都晚了。”月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爬着。

“那个小伙前两天来咱家找过你,你不在,妈妈没给好脸色,现在应该还在库尔勒。”

“那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你也知道的,妈妈怎么可能会让我们告诉你,你要真想去,到焉耆车站你下车,下车你再买票回去,你也别回家了,直接去单位吧!假期结束了他应该也会回去的。”

“那你到了山东爸妈问起来怎么办。”

“这你不管了,有我在了。”

就这样,月儿坐了半个小时的车就下车了,下车后她并没有打电话给子墨,她知道现在的误会不是电话里能说清楚的,她必须当面去解释,时间已经15:34了,她要尽快赶回去。

她拎着父母为她收拾的去内陆的行李,挤进了焉耆火车站的售票厅,现在还是春运高峰期,买票的人一直排到了售票厅外,月儿焦急的排着队,脚下像踏蚂蚁一样慢慢的挪动,17:47的时候,她才艰难的买到了一张7557次列车的车票,发车时间是18:44,马上到发车时间了,月儿拖着行李往候车室赶……

过了安检,候车室满满的塞满了人,只听见车站人员喊道:“7557次列车的旅客开始检票了。”月儿拖着行李,前面塞满了满满的人,她过不去,前面的人群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不能再滞留了,她必须要赶上这趟车。“麻烦请让一下,马上开车了。”月儿就这样一个人,一个人的说,每过一个人就像过一道难关一样,连挤带钻的走到了检票口。

她到库尔勒的时候已经19:30了,此时早已没有回单位的车了,月儿只能找个旅社暂且住下,等明早一早坐车回单位了。

子墨已经提前上了三天班了,这三天他总是习惯性的来房子来看一眼,今天他又来了,他走到房子门口时,看见门口扫的干干净净的,他的立即跑上前敲门,“月儿,是你回来了吗?”

月儿并不知道子墨回单位了,她是提前回来等他的。打扫完宿舍,月儿正准备给自己弄点吃的了,就听见外面的敲门声,月儿在围裙上擦了擦洗完菜的手,去开门,打开门的一瞬间两人都惊呆了,“秦哥哥。”说着月儿一下抱住了这个日思夜想的人,子墨紧紧的把月儿搂在怀里,月儿在子墨的怀里也成了泪人,此刻她所有的思念、委屈和误会全都化成了幸福的泪水。

两人分离近一月,又经历了那么多事,自然有很多话要说,有无法表述的爱需要和爱的人分享,那晚他们俩待在一起忘记了吃饭,忘记了时间,子墨拉着月儿的手,月儿靠着子墨的肩,一直到深夜。

夜深了,子墨要离开的时候,月儿拉住了子墨,哪天晚上月儿把子墨第一次留了下来。两人相互抱着,他亲着她的额头、眼睛、脸颊,慢慢地滑到了嘴唇,两人像吸铁石一样紧紧的吸在一起,用热吻传达着彼此的爱慕和思念,子墨的左臂搂着心爱的人,右手慢慢地在月儿的背部游走,子墨粗鲁的褪去了月儿的棉衣、秋衣,月儿白皙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红,只剩下粉红蕾丝花边的内衣遮挡着最后的那点隐私。

“哥哥,把灯关了吧。”

子墨关了灯,脱去了自己的衣物,火热的身体贴在了月儿的身上,紧紧的把月儿裹在怀抱了,他亲吻着她,从嘴唇、脖子、最后到粉红的胸部……

“啊,哥哥你慢点,疼……”

天呐,该死的子墨太粗鲁了,在他身下的她发出一声惨痛声,她是第一次,他也是第一次,他不会心疼女人,不懂怎么温柔的对待她。那一夜月儿把守护了二十五年的身子给了她最爱的人,他做了她唯一的男人,她做了他唯一的女人……。

(六)

寒冷的冬天已经完全退却了,而温暖的春天才露出一点绿,戈壁上冬眠了许久的草木渐渐地苏醒了,榆树皮的颜色在慢慢地变新,柳树尖上泛出了淡淡的黄,骆驼刺和野西瓜蔓顶松了沙土,沙枣树上叶苞也在吐露,红色的身影在灰黄的戈壁上闪烁,是那么的渺小,又是那么的伟大。

进入农历四月,灰黄的戈壁上草木渐绿了,给这里坚守的石油人给了生命的希望,沙枣树银白的树叶像鱼鳞一样闪着银白色的光,子墨和月儿已经上了两个多月的班了,本该到了休假的时间了,无奈同事家里有事,急着回家了,单位安排让子墨顶班。

因为上班的人多,单位安排月儿休息几天,休息的月儿那也不去,每天待在房子里,做好饭等待她心爱的人,衣服脏了,她给他洗,她想老婆一样伺候着他。

“月儿,这个送给你。”

只见子墨手捧一束黄色的小花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是什么花啊!”。

“这就是沙枣花啊,你闻香不香,你看它像不像铜铃铛。”

月儿接过子默手里的花,凑近了闻了闻,“真香,还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子墨是个细心的男孩,他记着月儿每个月的那几天,每次都会提前给她买好月儿需要的东西备着,月儿例假的时候,子墨从不让月儿做饭、涮洗,无论多热,房子里也不开空调,睡觉前都会为她烧好热水给她泡脚。

这天下了班,他顺道又买了她需要的东西,特意买了红糖和八宝米。

“你买的啥东西,这么多。”看着子墨下班回来拎着一大包东西,月儿问。

“给你买的。”

月儿接过来打开一看,三包卫生棉,红糖、八宝米,两包夜用卫生棉,一包日用卫生棉。“你怎么买了两包夜用的。”

“这不再有几天倒夜班了吗?晚上不能休息,所以就……”

“呵呵,以后就别买了,用不着了。”

“留着下次用,这几天你可得注意点昂,别吃生冷的东西。”

“哦,还有少吃辛辣的,过几天再吃。”

傻的可爱的子墨那知道月儿说的用不着了是什么寓意啊!月儿上个月没有来例假,以为是推迟了。前几日她用试纸测试了一次,对照线和检测线都显色了,但是检测线显色比较弱,她还不能完全确定自己怀孕了,她想等到下次休假了去医院查查。

月儿休息了一个星期,因为检修人手紧缺就提前上班了,装置检修是大事,不仅要保证施工的质量,而且要加快进度,检修施工从早上九点一直到晚上八点半,每一个人都忙的转不开身,月儿自然也忙的不可开交,没几天的功夫细白的脸蛋变的黑黝黝的了,失去了往日的美丽,回到房子子墨就让月儿躺着休息,他忙着做饭,月儿很享受子墨给她的幸福,坐在床边上看着子墨笨手笨脚的择菜、洗菜做饭,她看着看着咯咯的笑了起来,子墨转过身看着月儿笑的合不拢嘴,“你笑啥。”子墨问。

月儿看见子墨的脸上一边沾着面粉,一边沾着菜叶子,她笑的更厉害了。“我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你做饭,你做饭的样子好搞笑啊!”

“你好好休息,明天要倒班了,调整我俩晚上值班。”子墨继续做他的饭。

子墨做晚饭端到了饭桌上才叫月儿吃饭,虽说子墨从小娇生惯养,做饭的本领是网上学的,但是他做的饭味道还不错。月儿先吃完起身端着碗要去收拾。“你别动,暖瓶里有热水,你去洗脸刷牙,然后睡觉,剩下的交给我。”

“你做饭我洗锅啊!”

“这几天做饭洗锅我都包了,你就洗漱睡觉,好好休息。”给这里有热水,子墨把暖瓶递给了月儿。

“大夏天的我用啥热水啊!”

“这几天你不舒服,不能别沾凉水。”

月儿吐了吐舌头拿着暖壶去洗漱了,她还不能告诉他。

检修工作量太繁重了,两人一觉睡到第二天十二点才起床。检修的时候班员参与到检修中帮忙,晚上留三个人值班,单位为了照顾月儿,安排她和子墨、张开福晚上值班,其余人员参与到半天的检修中。

子墨起床收拾完,开始做饭。检修再有三四天就结束了,施工正在冲刺阶段,施工时间也延长了,这几天都在赶工期,一旦忙起来就不知啥时候才能停下来了,虽说晚上值班比较轻松,但也要随时对装置区进行巡查,做好装置辅助系统的管理和施工现场的保卫工作。

看着子墨在做饭,月儿也没闲着,她把房子打扫了一遍,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的。

“月儿吃饭了。”子墨喊道。

“秦哥哥,我把房子收拾干净了,以后你勤快点,勤收拾着点。”

“好的,赶紧吃饭吧。”子墨本来是个很干净的小伙,也很勤快,不知道月儿今天为什么会这样说。

临出门的时候,月儿又把房子仔细的看了一遍,看到电视柜上插着沙枣花的瓶子,拿起来看了看,对着子墨说:“秦哥哥,沙枣花开了就采一些回来,插在花瓶里。”

“哦,知道了,快点走,要迟到。”

月儿走到门口又回头望了一眼房子,才不舍的锁上了门。子墨不知月儿为什么这样,今天的月儿有点奇怪。

子墨他们来接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现场检修还没有停工,他们仨也投入到了现场监护和管理中。直到九点,检修施工才停止了一天的工作,班长李克勤带着子墨和月儿现场交代了一番才离开了。

 “又要刮风了,我去装置区看看,有没有没断开的电源什么的。”

说着子墨戴上安全帽出了值班室的门,“秦哥哥我和你一起去。”

“你就别去了,外面要刮风了,你就在值班室待着。”

“没事的,这不还没刮吗?”

这里的天气就像三岁的孩子一样,说变就变,根本来不及反应,子墨和月儿巡检完现场,风沙已经刮过来了,子墨叫月儿回去,他去二层平台看看去,月儿坚持又跟着去,月儿跟着子墨快要爬上二层平台的时候,一阵风沙刮过来迷了月儿的眼睛,月儿抓扶梯的手本能的捂住下眼睛,脚下没站稳,一个趔趄顺着扶梯滚了下去。

子墨听见声音回过头时,月儿已经躺在了扶梯下面的地上,头上的安全帽像不倒翁一样在身边摇晃。子墨像疯了一样跑下楼梯,扑倒在月儿身旁,月儿滚落下来时头磕在了现场的一台阀门上,血不断的往外流,人已经昏迷了,子墨把月儿揽入怀里,“月儿,你醒醒,月儿。”

子墨抱起月儿跑到值班室门口喊道:“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张开福闻声看见子墨抱着月儿,血滴滴答答的滴在了地板上,子墨把月儿放在地上,找出药箱,把绷带缠在了月儿的头上,然后抱着月儿冲出了大门,他跑到了马路中央,抱着月儿左右看着,盼着有车辆驶过。

夜已经黑了,风沙呼呼地刮着,他抱着月儿跑啊跑,月儿的血液滴在了他的身上和着他的汗水往下流,跑着跑着他脚下一滑,整个人连同月儿摔倒了地上,他抱着月儿的胳膊磕在了马上,膝盖磕破了,胳膊疼的抬不起来了,他忍着疼痛爬起来,把月儿扶起来,他趴在马路上,想把月儿背上,可是他的胳膊疼的使不上劲,昏迷的月儿怎么可能爬上他的背,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没力气了,他脱下衣服,包在月儿的身上,把月儿揽入怀里,泪如雨下。

“苍天呐,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七)

子墨没有放弃,他要为月儿争取时间,他把月儿放在马路边,他坐在马路下面,才把月儿背在了背上,背起月儿他继续跑,他磕破的膝盖流着血,他感觉不到疼痛了,他满脑子都是月儿……

油田的救护车在距离井站约十公里的地方遇上了背着月儿的子墨,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把月儿从他的背上抬下来后,他膝盖一软摊在了地上。距离最近的轮台县医院的救护车也正在路上往这赶,油田的医务人员在给月儿清理伤口,包扎伤口,子墨在月儿身边守护着,拉着她的手,月儿的外伤不严重,但是她一直处于昏迷中……

单位的领导第一时间通知了月儿的家人,起初乔氏夫妇不信,给儿子打了电话才证实月儿在新疆,根本没去山东。当乔氏夫妇刚到医院的时候,月儿已经进入手术室了,子墨在外面的门口焦急的等待着。

“我女儿了,她现在怎么样。”乔母说着就往手术室跑。

“请您保持安静,您女儿在手术室,医生正在检查。”从手术室出来的护士拦住了乔母。

“又是你,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看见旁边的子墨,乔母抓住子墨的衣服撕扯着,乔母见过他,他曾经登门找过月儿。

乔母发疯似的撕打着子墨,子墨不躲不让,这样会让他释放一些痛苦,手术室的门开了,三人跑过去围住了医生。“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乔母拉着医生的袖子急切的问。

“情况不太好,可能伤到大脑了,生命特征很微弱,我们这条件有限,得尽快转院。”

救护车闪着夺命般的光芒,月儿被一群人推着抬上了救护车,子墨挤不进去,等乔氏夫妇上了救护车,子墨才踏上一只脚,却被乔母一把推开了,“你滚,都是你害的。”说着要关门。

子墨见状立即伸出右去拉车门,不料乔母拉的太快,夹住了子墨的手,子墨的手被挤破了,血流了出来,子墨嗵的一声跪在地上,说:“阿姨,您就让我去吧,月儿不能离开我。”说着双手扶地,冲着乔母磕头。乔母不让步,乔父桥柏林说:“要去快点,别耽搁时间了。”

……

太远了,太远了,对生命垂危的病人来说每一秒都是漫长的,这是生与死的距离,终究因送来的太晚,没能把月儿从死神的手里抢回来。

“我们尽力了,送来太晚了,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了。”

“孩子……?什么孩子?”

“患者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你们不知道,哎……”

“月儿……”子墨冲进手术室,他想起了月儿说的那些话,他怎么就这么傻啊!他扑倒在月儿的病床前,拉开盖在月儿脸上的白色单子,他的爱人没了,他们的幸福结束了,他的心碎了,苍天对他似乎有点太绝情,一夜间他失去了所以,他拉着她冰冷的手,吻着她冰冷的额头,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你还我女儿,你个克星,你克死了我的月儿。”乔母的手扇着子墨的脸,胡乱的拍打着子墨的头,这是一位母亲,怎么能接受的了老来丧子的痛苦。乔柏林拉住了老伴,对子墨说:“你走吧,别再让我们看见你。”

子墨被乔家的几位亲戚拉扯着出了病房,他和她的月儿永远的分开了……

在收拾月儿遗物的时候,子墨看到了月儿给孩子准备的衣物,这都是月儿背着子墨准备的,巴掌大的衣服在子墨的手里如铅块一样的重,衣服下面压着三本厚厚的日记本。

2013年6月5日       天气:晴     星期三

我们的爱情没有玫瑰花,没有烛光晚餐。没有亲人的祝福,没有取得父母的认可,但是我们的爱情之树像沙枣树一样,正在茁壮成长,它经历了雨润、风沙、烈日、酷暑,但我坚信它总有一天会绽放出美丽的花朵。我们的爱像沙枣树一样,虽然它平凡、瘦小,但它很坚强。

沙枣花开了,我们的爱也开花了,我们有了孩子,只不过傻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快要做父亲了,看着他跟个孩子一样,真不知道他有没有准备好做父亲。

我哪傻的可爱的男人并不知道我怀孕了,前些天又给我买了卫生棉,呵呵。等下次休假检查完了,我就告诉他,不知道他知道了是惊讶了还是兴奋……

子墨翻开最上面的日记本,上面的日子定格在6月5日,是月儿出事哪天,那本日记本只写了一篇,是一个开始,却又永远的结束了……

月儿走后,子墨接着写日子,他要把他们的爱接着记录下来,房子也始终保持着月儿走的那一天的样子,月儿离开三年了,他也守了三年了,家里人并不知道子墨在单位谈过女朋友,更不知道他们有了孩子,不知道在子墨身上发生的一切。母亲身子越来越差,一个劲的催他和邻居家的周舟结婚,那是父母小时候给他订的娃娃亲,他放不下,他忘不掉月儿,他一直逃避着……

子墨在回单位的路上,看见路边的沙枣花开了,像一串串铜铃一样,这是他和月儿认识后的第四个沙枣花盛开的季节。子墨报完道,从领导的办公室出来,径直的走向路边的沙枣树,他要采一束沙枣花带回去插在月儿相框前面的花瓶里。晚上子墨梦见月儿了,她带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子墨走了过去,可是小女孩看见他就躲在了月儿的背后,他哭着去抱月儿,尽管月儿在他的面前,他却抱不住她,等他醒来是泪打湿了枕头,房子安静的有点可怕,床头的表指向了02:24。

2016年5月1日     天气:扬沙   星期天

月儿,我梦见你和孩子了,可是你和孩子好像都躲着我,你在我面前,我却没能抱住你,你走了已经快三年了,我们的家还在,我还在,唯独缺少你和我们那未出生的孩子,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想你,你的一言一笑,你的一举一动,要是哪天没有那场风沙,要是哪天车再开的快点,也许……

月儿,家里又催我结婚了,女孩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邻家妹子,名叫周舟,父亲说那是从小给我订的娃娃亲,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娃娃亲,我不想结婚,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好想你,我真想把这一切都告诉他们,但是我又不能说,这是属于我们的爱情,除你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能懂,这个房子只属于我们,这段深爱只属于我们。

这次回家,家里安排我们见面了,周舟愿意辞掉她现在的工作,来油田陪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想让她走进我们的家,你走后这个房子我从来没有让别人进来过,我怕他们弄乱了房子,月儿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月儿,沙枣花开了,我们又走过了一年……

(终)

作者:丁振刚

地址:新疆轮台县轮南镇转西北油田分公司采油一厂

单位:中石化西北油田分公司采油一厂

邮编:841600

电话:0996—4688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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