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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刘秧霞的散文《戒指》

 黄石新东西 2020-12-12

戒指  

我有一枚分量沉重的花戒指,那是我的父母给我的礼物。  
这样相似花色的戒指一共有四枚,我和三个姐姐一人一枚。记得送这件礼物,是我的父亲提出来的,父亲征求我们的意见,说为我们置办点东西,我们摇着头表示不要。灯光下的父亲眼神暗淡了些许,他近乎恳求道:“收下吧,孩子,这是我和你妈留给你们的一丝念想。”在我们勉强答应接受之后,父亲和母亲去了镇上的金店。一样的款式,差不多的分量,用一个红色的首饰盒包装得好好的,郑重地放到了我们的面前。  
那个星期六的晚上,我们相聚在老家里,在温暖的灯光下试戴着各自的戒指。我把玩着,从我的中指换到无名指上,我的手指太细,戒指显然大了,父亲连声说,可以去缠一圈红丝线,这样就合适了。看着父亲期盼的样子,我连连点头,举着自己的手,对着明亮的灯光,欣赏着这枚戒指,父亲连声说好看,显得更开心了。  
在父母那里,我深深体会到了你的接受,对于他来说,却是切切的、深深的幸福。我的父亲总打着给我们留下念想的旗号,恳求我们接受他的礼物,以这种方式给予我们的东西挤满了记忆的边边角角。  
父亲单位发的一床蓝花的鸭绒被、一床黄花羽绒被,父亲掂量着厚实,他便偷偷告诉我,让我拿走,说这样冬天盖着便不冷了……我无意去娘家贪这种便宜,可我不接受,父亲会一口一个傻子,并絮絮叨叨地念着,不要也是白不要,还不如拿走。他表现出的遗憾失望,以及让我收礼物的迫切,像冬天退水后的河床,什么都显示在河床之上,让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薅走这些羊毛,我的接受成了一种成全。  
我拿走了那厚实的羽绒被,我也拿走了那蓬松的鸭绒被,它们总让我回忆起,我曾经是一个怎样被偏宠的孩子。  
在今年这个名为“大雪”节气的夜里,虽然没有下雪,可冷冽的空气里,带着冬的森森寒意,我还盖着那床鸭绒被,那床羽绒被,以及贴着我身体的温暖的棉絮,也是有一年棉花丰收,我的父亲留给我的念想。这样的寒夜里,与我血脉相通的至亲的家人,一定都躺在这样的棉花上……  
我的父亲一直怕冷,他躺在那冰冰的地底下,已经足足五年了。在父亲第五个忌日里,忙得像陀螺一样的我,居然忘掉了那一天。直到晚上想起,心情不觉分外沉重。尽管第二天,先生补着去祭奠了,可我想,在十月十五的白天,他该怎样地望眼欲穿——他怎么也盼不来我们,他就那样孤独地站在他的院子前,一望再望我们回去的路,从清晨到黄昏。父亲没有盼来我们,于是,他又会说:“孩子忙,我不能耽误他们的工作啊!”这是以前他无数次为我们许久不回家找的借口。  
这五年里,我时不时会翻开首饰盒,拿出那枚崭新的戒指,我将它藏在家的某个角落里,像宝贝一样收藏起来。可这个家,父亲恐怕是找不到了,那天,我收拾着旧房子的旧物,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将旧房转让给它的新主人,可当我想起有一年,父亲曾在我的旧家小坐时,我突然就滋生出万般不舍了,这个家父亲是找得到的,可他怎么也找不到我的新家了。这旧屋里的许多物件,都是父亲留给我的念想,我将这一件件念想也藏进我的新柜子里,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一段温暖的记忆……  
姐姐们的手上也没有戒指,但终有一天,待我们共同老去的那一天,我们一如那个收到戒指的晚上,在明亮的灯光下,让戒指在我们的指间熠熠生辉!  
那一刻,父亲的影像一定以一种最温柔的方式倒映在心底。  

刘秧霞,阳新实验小学老师,喜欢读有趣的书,写随性的文字……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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