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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永平 图：来自网络 这两天真是冷，零下七八度，窗户只开了一条小缝隙，冷风嗖嗖的往室内钻。早上买菜时，见路上结了冰，阳光却清澈得出奇。 收拾完毕，拿本书，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安心静体，晒太阳，翻闲书。 无意中翻到一首写无花果的诗，想想这无花果，真的是一种很诡异的水果，不见花开直接结果，就像令人肉跳惊悚的彼岸花一样，花、叶永不相见，有花没叶，有叶没花！ 那年，单位分了一套福利房，装修前后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没多久，我们就搬了进去，那时孩子刚上小学一年级。 搬到新家后，我家老李（那时还被人称作小李），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木香。院子外，有一片废弃的空地，原是单位的制冰厂，后来不用了。我们开了个后门，把一部分地方清理干净，漫了水泥，留出几个坑，种了一棵无花果，一棵桃树，一颗杏树，院墙外侧还种了一丛蔷薇，一棵金银花。 春暖花开的时，桃花姹紫嫣红，一树杏花早已败落，花蕊零落殆尽，紫色的花萼处长出一粒粒青涩的小杏儿；木香花瓣粉白淡黄，香气暗度；架上的蔷薇花开满了枝头，嫣然浅笑，妩媚妖娆；金银花形状如簪，淡紫色的花苞，魔术似的，不时幻化着浓淡相宜的白色、金色。 六月初，杏子黄了，水蜜桃也晕染了淡淡的红晕，老李带着小李在杏树下，茂密的桃叶间玩游戏，捉迷藏，比赛出石头剪子布，输的人要被弹脑瓜崩，在屋子里都能听到儿子的哇哇喊叫声，和老李特有的极富感染力的欢笑声。 老李细心地给果树、花儿剪枝，喷药。蔷薇花娇气，容易患白粉病，尤其是那棵桃树，可麻烦了，小桃坐满枝的时候，也是蚜虫肆虐的时候，桃叶上黏黏糊糊的，有的叶片已经黏在一起，树下也是湿漉漉的，老李买来农药，兑好水，给桃树除虫，有时候，药水会粘上衣服，他又会在打完药后再忙着洗澡换衣服洗衣服，忙的不亦乐乎。 最让人心生欢喜的还是那棵无花果树。 早春，凛冽的寒风还在肆虐着，无花果树光秃秃的树枝上，突突突冒出了一粒粒圆头圆脑、碧绿碧绿的小球，分不清哪是幼果哪是叶芽。枝头的小果慢慢长大，再从小果的贴身处长出一片绿叶，叶片由碧绿变葱绿，小果实由豌豆大小演变成指头大小，再到后来的大如鸭蛋，长得比叶片还快。 其实，无花果也是开花的，它的花蕊长在花托里，是一簇隐藏着的浅绿，带一点儿淡黄，开放在果实里，只是存在感实在不强，藏的也非常隐蔽，没人能够看得见。不过，花儿藏起来开放，是不是有点儿悲哀。 老李从菜市场的香油作坊里买来麻糁，泡水里发酵沤肥，浇在无花果根上，肥儿足，又得风得雨得太阳，枝头的果实，可劲儿结，可劲儿长，一串一串的，整齐的排在枝条上，果儿圆润可爱，树儿枝繁叶茂，姿态优雅。 春天的果实在初夏成熟，长的肥美硕大，一个个如大水滴型，颜色碧绿碧绿的。夏天结的第二茬果实口感还行，只是个头没有春果来得肥硕，强烈的光照使它们的颜色变成了紫红色，雷阵雨过后，成熟了的果淋了雨，雨水从末端果口渗入果内，水淋淋的，阳光暴晒，果儿发酵腐败，发出难闻的气味。 秋后的第三茬果子再也长不过春天的第一茬和夏天的第二茬，个头小很多，颜色半是紫红半是果绿，大多不会成熟，根本不能吃，叶片枯黄飘落的时候，无花果因为温度低的关系，最终只能长成指头大小，悬在枝条上，霜打雪欺后，偶尔会被人摘来当药引子。 春天结的无花果，个大，口感肥美甜蜜，颜色饱满，非常诱人。八成熟的侍候，摘下来洗一洗，切成两半，拨开碧绿淡黄色熟透了的外皮，里面露出甜甜蜜蜜的果肉，用小叉子轻轻的放进嘴里，那是一种甜蜜诱人的享受。 果实成熟的时候，老李从单位借来梯子，站在梯子上，小心翼翼摘下成熟的无花果，我在树下接着，轻轻的放进托盘里，熟透了的果子一个不小心就会蹭破了皮，流出很甜很甜的汁液…… 果肉非常有营养，味甜，开胃，止泄痢疾，治五痔和咽喉疼。富含各种维生素和氨基酸，很适合老人和孩子食用，摘下来的无花果满满的一托盘，老李说不喜欢吃，大都进了我和孩子的肚子。 树上果实下去的时候，果品店里还有的售，从价格25元到18、19元，再到后来的15元，最便宜时买到8元9元一斤，但口感怎么也比不上我家树上摘下来的新鲜，美味！ 无花果诱人的果香引诱得花喜鹊也来凑热闹，它们三个五个，一群一群又一群轮番飞来，“嘎”、“嘎”、“嘎”欢叫着，把熟透了的果儿叨得满地都是。还有一种小鸟，贼精贼精的，通体灰色，黑色脑袋，眼睑上有一条细细的白线，好像专门绘上去似的，腹部长着白色的羽毛。 枝头上哪个果实熟了，它叨哪个，吃的时候，东看看，西瞅瞅，再低下脑袋叨几口。早上，天刚蒙蒙亮，听到墙外的树上有鸟叫，不用说，肯定是鸟儿在偷吃果儿，所以，第一个熟透了的无花果总是被鸟儿尝鲜。 有时候，我看了那么好的果实被鸟叨了，觉得可惜，学人家套苹果的样子，用纸袋套上，让鸟儿无从下嘴。 无花果的果香引来了大马蜂，在枝头上空嗡嗡嗡盘旋着，偶尔见它停在叶片上手舞足蹈，让人打怵；无花果会发出腐败的气味，还能引来绿头苍蝇飞上飞下，这时候果实不新鲜也不能吃了。 甜蜜的果味也会引来一种硬壳的甲壳虫，（小时候玩过，我们叫它推磨虫。）伏在果肉里，吸吮果汁，偶尔抓住一只，在它脖子上栓根线，屁股上插根草棒，线头牵在手里，甲壳虫转着圈儿飞，是儿子最好的玩具儿。 无花果的叶子肥大厚实，葱绿葱绿的，摘一片，端口会流出一大滴白色奶状液体，叶片上有毛刺，拉得手很疼。邻居有次来我家要摘点无花果叶，她偷偷的告诉我，用无花果的叶子煮水洗屁股，可以治疗痔疮。一次几片，连用七天后，说是效果很好的。 无花果每年结的果实很多，吃不完，老李会摘下来送给邻居家的孩子吃。 一年一年又一年，平静的日子过得真是快，小二十年过去了，儿子考上了大学，到远方上学去了。桃树几年前就枯死了，杏树仍旧高大威猛，金银花早已被修成优美的树桩，无花果树冠也长得硕大茂密，灰白色树身又粗又壮，互生的叶片葱绿浓密，又厚又粗糙，碰到了喇得皮肤很疼，不过，叶多遮阴晾，盛夏的傍晚，老李搬了小茶几和躺椅，在树下纳凉，抽烟，喝茶，考虑事儿，有时还会和放暑假归来的儿子杀两盘！ 总以为日子可以岁月静好，直至永远，却不料，在一个夏天的傍晚，吃完晚饭后的老李没点征兆的去了天国，留下了惊慌失措、错愕懵圈的我们俩。 ………… 老李走了三年后，我把房子卖了，搬离了那个洒满记忆的地方，和那些花，那些果树，还有那甜蜜的无花果永远的告别了。 后来，听说那地方拆迁了，无花果树也不知所终。 再后来，碰到了以前的一位老邻居，闲聊中，她无意中说了一句：家里不该随便种无花果，就像不能随便种花椒树一样。听得我心头一凛，世上有一种药最难吃，那就是后悔药。 合上书，我想，当年搬家的时候，真不该种那棵无花果树，或许我们的老李不会那么早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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