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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行吴淞江4

 史客郎骑行 2020-12-23

2015年5月1日,家->嘉松中路->安亭->外青松公路->万狮渡口->花桥->白鹤镇-家,111公里

2015年5月1日,再次出发,目的地是青浦的白鹤镇,几年前我计划过要去看看的小镇。还是沿着华翔路一路向北,这次是从北青公路折向西,到嘉松路折向北到达G312,上海境内这一段又叫曹安公路,G312一直通到新疆的霍尔果斯口岸,前几年我们去过那个口岸,口岸的那边是哈萨克斯坦,属于丝绸之路的北路。

顺着G312向西,过了安亭镇,在K36处,与外青松公路相交,再折向南,沿着外青松公路向前不远就是吴淞江了,这儿又是二条吴凇江大桥靠得很近,东侧的是G1501过线桥,西侧是外青松公路吴淞港桥,有意思,这儿叫吴淞港,不是吴淞江。G1501以前叫A30,也叫郊环线,外青松公路连接外冈、青浦和松江。

G1501

外青松公路吴淞港桥

下了吴淞港桥,右手边有一条安鹤路,从地图上看,从这儿向西应该有二个渡口,吴淞江的渡口,曾经看过一本苏州河的老照片,提到一个万狮渡口,决定先去那儿看一看。从安鹤路转到新陆路,七拐八拐的真看到一个渡口----新江渡口,这儿还是一路公交车的始发站。

河南岸的新江渡口

对岸的渡口还不错

河对面是新江村,这个渡口当得名于此,渡口这边显得很破落,也没有渡船,我想这个渡口可能已经被废弃了,但抬头看对岸,还真的停着二条船,那个渡口看着也不错,我得找个人问问。就在这个亭子的后面住着一户人家,很明显是外来户,一个中年妇女正好出来(当然不是翠翠),我问她这个渡口还在用吗?她说当然在用啊,船不是停在对面吗。我又问船多少时间一班呢?她回答说,你一喊对面的船就过来了。原来是这么方便的。我不想为我一个人把对面的船叫过来,又看到新陆路似乎还向西延伸,我就问这条路能否通到大路,这时女人的老公出来了,说他们也不是很熟悉前面的情况。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向前,反正走不通了回头就是,然后发一声喊,把对面的渡船叫过来。向前不远,是一座刚修好的桥,旁边是一座简陋的水泥桥,历史不会很久。二座桥都通往窄窄的田埂,路在这儿断了,但前面的田园景色在召唤我,我稍微停顿一下,就推车过去,很快田埂就变宽了,在上面骑车也不太颠。天气不错,蓝天、不多的白云,四下无人,一只飞鸟从远处掠过,田野里的庄稼在生长,在我的右前方吴淞江静静地流淌,一艘运沙船从上游驶来,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吴淞江泛起一阵涟漪,很快恢复了宁静。

收拾心情,骑车离开田埂,转到一条水泥路,经过一个玫瑰种植园,回到了大路,看来这一带的草莓种植得很多,有好多的一家三口开车来此采摘草莓,小朋友们都兴奋地窜来窜去。

这条路叫启圣路,清康熙年间有一个大臣姚启圣,和施琅一起从郑氏手中收复了台湾,不过姚启圣是绍兴人,应该和这条路名没什么关系。启圣路的尽头就是那本老照片上提到的万狮渡口,万狮村也在吴淞港的北岸,想来这二个渡口都是北岸的人出钱建的。万狮村、新江村和江苏的花桥相邻,属于上海发展得比较差的乡村,可能和这儿的地理位置有关系。

万狮渡口停着一条渡船,船的引擎还突突地响着,但没有一个乘客,我拿起手机东拍西拍,船老大就在驾驶室里耐心地等着我,这时驶来一辆摩托车,哄哄地上了船,船老大立马催我上船。我一上去,船就开动起来,我摸出5元钱,去付2.5元的摆渡费,等船老大把钱找还给我,船快要靠上对岸了,确实不能和黄浦江的宽度相提并论啊。靠上岸后,对面又上来一辆摩托车,我们交错而过,我刚骑上车,船又开动了。这是一条可载客45人的渡轮,但这一个来回就载了3人3车,不管平时是怎样的,想来是亏本经营,但这确实是好事,至少造福一方百姓。

想起黄浦江上游的东三渡口,那次我骑行到那个渡口,一条渡轮满载了乘客刚好离开,据说即便是次次满载,那个渡口也是一直亏本经营,所以停了又恢复,恢复了又停,反反复复很多次,而另一个著名的米市渡口则彻底关闭,两岸的居民要绕行十多公里才能过江。

我蹬动自行车踏板,上了万狮路,回头看到那条渡轮又靠上了对岸,这次他要等多久才会有下一个乘客光临呢?二个渡口之行告一个段落,我重新绕回外青松公路,前往白鹤镇。

在三国的时候,东吴出了一代儒将——陆逊,他是周瑜、鲁肃、吕蒙之后东吴最为杰出的军事统帅,当时关羽占据荆州,而东吴一直想夺回荆州。为了麻痹骄傲的关羽,陆逊接替吕蒙出任荆州前线都督,然后趁着关羽全军而出进攻襄阳的时候,陆逊协助秘密回到前线的吕蒙白衣渡江,夺取荆州,最后在麦城擒杀关羽。陆逊因功被封为华亭侯,华亭就是今天的松江。

亭是秦汉时期最小的一个行政单元,大致上十里一亭,那时候的一里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半里,二三百米的样子,所以一个亭差不多就是现在的一个村,亭长相当于村长,汉高祖刘邦曾经为“泗上一亭长”。今天上海地区还保留有这样古老的地名,除了华亭,还有嘉定的安亭和金山的亭林等。汉代的封爵最高为彻侯,后来为了避汉武帝刘彻的讳,改称为列侯或通侯,列侯是有封地的,也叫做食邑,就是你被封的那块地方的所有赋税归你。根据食邑大小,列侯又分为县侯、乡侯和亭侯,陆逊被封的是华亭侯,是个亭侯,那时候松江还不是县。

三国时另一个人封的亭侯更有名,那就是关羽的汉寿亭侯,关羽在官渡之战杀了袁绍的大将颜良,解了白马之围,曹操奏请汉献帝封关羽为汉寿亭侯,三国演义中特意强调说关羽要求在原先封的“寿亭侯”前面加上“汉”字,以表明这个爵位是汉献帝封的,与曹操无关。事实上,汉朝并没有寿亭这个地名,而汉寿亭倒是有的,汉寿亭在今天湖南的汉寿县一带,三国时归武陵郡管辖。

东吴夺取荆州后,吕蒙病逝,陆逊接任东吴大都督,乘胜向汉中地区渗透,夺取房陵一带,就是三国时所谓的东三郡,也就是后来孟达起事被司马懿镇压的那个地方,很长一段时间里东三郡处于三国的交界地带,是一个战略要地。夺取房陵的陆逊被晋封为娄侯,这是一个县侯,娄这个地名来自于娄江,太湖的三个泄洪通道之一,今天的浏河就是以前娄江的一段,娄县相当于今天的嘉定和昆山两个县,曾经有一段时间,松江府城一分为二,北半个城属娄县,南半个城属松江县。

过了一年多,刘备借着为关羽报仇的名义发动征吴战役,结果在彝陵(今天的宜昌)被陆逊火烧七十里连营,杀得刘备几乎是只身逃到白帝城,第二年就病死在白帝城,从此蜀汉彻底失去了战略重地荆州,也基本上失去了进攻中原的能力。彝陵之战后,陆逊又被晋封为江陵侯,江陵是一座大城,所以这个爵位又比娄侯高了半级。不过三国时娄可能只是个乡,娄侯是个乡侯,但这个至今无人考证。

陆氏家族历来是江东的名门望族,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名门望族也是靠不大住的。陆逊幼年丧父,跟随叔祖父陆康在庐江郡,庐江郡在今天安徽的潜山县,当时的南岳天柱山脚下,风景很美。可惜陆康的命也不长,陆逊12岁的时候陆康也战死了,陆逊只能回到故乡吴县,到陆逊被封为华亭侯之后,陆氏家族重新兴旺起来,估计有一大批陆氏家族的成员来到华亭,从此与上海结下了不解之缘,尽管后来陆逊升迁为江陵侯,他本人和他的儿子陆抗也在荆州镇守多年,但从陆逊的孙子陆机、陆云的情况来看,陆氏家族的大本营还是留在了华亭,今天上海的许多地名如陆家嘴、陆家宅、陆家浜,以及昆山的陆家等等,都与陆氏后人有关。

闵行古镇七宝,原名陆宝,因陆氏后人曾建家祠于此,初名陆宝院,后更名陆宝庵,五代时吴越王钱镠巡游驻庵,赐金字莲花经一部曰:“此乃一宝也。”因改名七宝寺,镇以寺名。后来带外国同事游览七宝老镇,解释说这儿原来叫Six Treasure,后来因为一个国王给了一本Buddhist Bible,就改名为Seven Treasure。老外点头的时候,我多说了一句,原来这个镇名的意思不是Six Treasure,其实那个家族的Family Name是Lu,顿时感觉那个老外凌乱了。

东吴后期,陆逊之子陆抗成为吴国边境统帅,陆抗死后不久东吴便被西晋灭亡,陆家作为江南大族仍然受到西晋的重用。陆抗的两个儿子陆机和陆云,都是西晋著名的大文人,在汉赋的修为上登峰造极,也对汉赋向五言诗转化作出过开创性的贡献,华亭的陆氏三代可谓文武全才,大概与人杰地灵的吴淞江水有关吧。

陆机与陆云这对当时的文坛双子星座,各有一个有趣的故事。晋太康末年,陆机、陆云兄弟来到京城洛阳。有一次,陆云与洛阳名士荀隐相见,陆云字士龙,故自报家门说:“云间陆士龙。”荀隐回答:“日下荀鸣鹤。”鸣鹤是荀隐的字,日下指天子脚下,亦指京城。“云间陆士龙,日下荀鸣鹤”,时人称为“天下名对”。从此,云间也成为了华亭和松江的雅称。王勃的滕王阁序有“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之句。

陆机则养了一条名叫黄耳的小狗,这条小狗很有灵性,善解人意,陆机甚是喜欢,一直带在身边。陆机在洛阳做官多年,一直思念远在江南的家乡华亭,一天他开玩笑地对黄耳说:“我与家乡久不通信,你能为我传递消息吗?”这条小狗竟摇尾吠声表示答应。陆机大为惊诧,立即写了一封家书,装在一个竹筒中,绑在黄耳的颈项,将它放出门。黄耳出门后便没有消息,陆机以为它可能已死在路上,没想到几个月后,黄耳突然出现在他眼前,颈项绑着的竹筒里还有一封来自家乡的回信。原来小狗黄耳自己寻找到了南下的道路,一路上历尽千辛万苦,翻山越岭,横渡长江,最终抵达了华亭老家,不但完成了送信的使命,而且还把家乡亲人写给陆机的信带回了洛阳。陆机又惊又喜,连声称奇,为后世留下了一段“黄耳传书”的佳话,与西王母身边的信使三青鸟有的一拼,而三青鸟是神话中的动物,黄耳则是现实中的动物。

陆机、陆云后来的结局却很惨,他们被卷入了西晋的八王之乱。他们毕竟来自于被征服的东吴,正常情况下很难被重用,而为了能有施展才华的机会,兄弟俩在洛阳一直依附权贵。在一大批西晋的开国功臣和权贵在内战中被耗死之后,终于得到成都王司马颖的重用。可惜的是他们尽管为名将之后,其实并无将才,陆机领兵二十万与长沙王司马乂在鹿苑交战,结果大败而回,被司马颖直接在阵前处死,并夷三族,陆机临死前凄然感叹:“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华亭陆氏从此衰败,印证了富不过三代这个千年不易的真理。

鹤是上海的市鸟,上海航空公司的标志就是鹤,很多人不知道这个事,他们以为只有丹顶鹤才是鹤,而丹顶鹤很少飞越过长江,一般在盐城、最南到崇明越冬。但是丹顶鹤只是鹤类里的一种,而且体型庞大,上海本地的鹤体型要小得多。如果来到青浦、松江和嘉定的乡间,特别是有水塘的地方,经常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白鹤。只要听到白鹤的叫声,就能明白为什么要用“鹤唳”来形容,那就是一种挺难听的叫声,常常让我联想起电影明星周迅。

我家小区后面的春申塘似乎常年栖息有一对白鹤,清晨和傍晚时分,经常可以看到它们掠过河面,翩翩起舞,很美。而我家南面6公里有一处所在,现在叫北桥,是相对于奉贤的南桥而言的,其实以前一直叫放鹤桥,据传是陆机年青时放鹤之处,这个想像似乎过于浪漫了,但很能说明当年上海盛产白鹤的事实。现在北桥往东的那条路还是叫放鹤路,总算留下一点浪漫的痕迹。

白鹤镇便是来源于这个家族、这段历史和这个美丽的鸟类。当我骑车拐进白鹤镇,迎面看到的第一个建筑是白鹤影剧院,类似于我老家三厂的工人剧场,门前停了好些汽车,和一些显然是载客的摩托车,中午时分,太阳直照下来,有些热,那些人在阴影里无精打采地坐在车上,懒懒地看了我一眼,又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再仔细一看,这已经是一个被废弃的影剧院了,玻璃门窗都已经破碎了,正门的边上有一块牌子,写着“上海沪剧院白鹤沪剧之镇”,想来白鹤当年是一个沪剧之乡也说不定,那时上海著名的沪剧演员赵宝刚茅善玉被称为金童玉女,肯定常来此地此影剧院演出,吸引一大批的沪剧谜前来捧场。在牌子的另一边还能看到这个影剧院的竣工日期,是1983年10月,由嘉定县建筑设计公司设计,青浦县白鹤公社工程队施工,还带着当年那个转轨时期的印记。不知道,这个破落的影剧院会不会很快被拆除,还是被整修后另做他用,但要想在这儿重振沪剧的辉煌恐怕很难做到了。

上海今天简称“申”或者“沪”,申来自于春申君黄歇,沪则来源于此地。东晋末年,孙恩变民集团起义,在长江南北沿着海岸线骚扰、袭击地方政府,当时的首都在南京,这一带是东晋政权的核心地带,长期掌握东晋军权的刘牢之亲自率领主力前去绍兴(会稽)剿灭,同时吴国内史袁山松在吴淞江口修筑沪渎垒,故址就在今青浦白鹤镇西,成为沿海防御的军事重镇。这是历史上第一次提到沪这个名字,也有写成滬渎垒的。

沪渎垒确实在在吴淞江边,很可能要在白鹤镇的东边一点,是当年青龙镇处。

在白鹤镇里转了转,然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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