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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世界,世界在身边。第96,海宁

 史客郎骑行 2020-12-23
谭其骧先生过去一直以为海宁是从海盐分出去的,他后来发现这是不对的,海宁应该是从嘉兴分出去的。说海宁分自海盐,最早出自唐李吉甫的《元和郡县志》。之后《舆地广纪》、《读史方舆纪要》、《大清一统志》等好多书,都可能跟着《元和郡县志》的说法。

但在唐代以前的记载,海宁是从嘉兴分出去的。南朝梁沈约的《宋书·州郡志》里,在吴郡盐官条下,叙述得很清楚:本属嘉兴,吴立为海昌都尉,后改为县。还有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沔水注》里也这样讲:盐官县,旧吴海昌都尉治,晋太康中,分嘉兴治。而他们都在作《元和郡县志》的唐朝李吉甫之前。

另一方面,假如说海宁是从海盐分出去的,海盐县境未免东西方向太长了。从海宁的西部、今天的许村长安一带一直到东海之滨,至少包括今奉贤县的西部,东西长达150多公里,这么大—个县,好像不大可能,海宁在没有立县以前属于嘉兴比较合理。

谭先生认为,李吉甫肯定看过《宋书·州郡志》和《水经注》,但《汉书·地理志》说海盐有盐官,李吉甫就臆断汉朝海盐县的盐官治所,就是孙吴、晋朝以后的盐官县城。其实《汉书·地理志》在35个郡县下注出“有盐官”,都没有说明盐官驻在哪里,更没有迹象表示盐官所驻城邑就被称为盐官城。海盐县下“有盐官”三字与后来的盐官县治不相关涉。

实际上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太平寰宇记》所载,“分由拳、海盐二县地置”一说。谭先生认为《寰宇记》没有什么特别的根据,作《寰宇记》的人大概是看到了《宋书·州郡志》的说法,又看到了《元和志》的说法,自己没法判断,就把它们凑在一起了。今天学界似乎主要延续这种说法。

《三国志·陆逊传》:(东汉建安八年-203年),逊年二十一,始仕幕府,历东西曹令出为海昌屯田都尉,并领县事。屯田都尉主事屯垦围地、耕种菽粟、以给人牛之费。县事指社会事务,当时还没有设县,海昌其实是一个经济特区,亦耕亦盐。

今天的海宁经济开发区还是设在海昌街道

二十年后,黄武二年(223年),析由拳、海盐二境置盐官县,为海宁建县之始。南朝陈置海宁郡,寓“海洪宁静”之意,辖盐官、海盐、前京三县,是海宁得名之始。隋灭陈后,割吴郡盐官等5县置杭州,盐官始属杭州。元天历二年(1329年)改盐官州为海宁州。明洪武二年(1369年),降为海宁县。

盐官县治自古以来都在盐官镇,到1945年迁治硖石镇。民国大师王国维先生出生在盐官镇,1927年,王国维在北京跳湖自杀,年仅50岁。其他几位民国大师都出生于硖石镇,包括蒋百里、徐志摩和张宗祥。

南北流向的长水塘到硖石镇北与东西流向的长山河汇合,长山河东南流,到澉浦入杭州湾

海宁东山,蒋百里纪念馆在东山北麓,往西不远有西山,两山之间如峡,故镇名峡石,后改为硖石

海宁西山的紫薇阁,看桥上栏杆的浮雕就是紫薇阁的形象

蒋百里是民国第一军事战略家,制定了对日持久战的战略,就是主动放弃沿海地区,将日军引入中国第二地理棱线,以空间换取时间,以待国际形势的变化。

1929年,蒋百里一时糊涂,支持唐生智起兵“倒蒋”,唐兵败后,蒋百里入狱,被视为蒋介石总司令的反对者。因此他的军事理论被其他反对蒋介石的将领们重视,比如桂系将领白崇禧、红军领袖朱毛等。不过两蒋不久和解,蒋介石也对这位浙江同乡和同宗非常看重。

抗战爆发,中国军队很快在华北战场和华东战场先后战败,蒋百里的预言成为现实,一片悲观情绪之下,他用《国防论》告诉大家:“万语千言,只是告诉大家一句话,中国是有办法的!”这本小册子旋即成为国军高级将领的必读书。

1913年,蒋百里担任保定军校校长,因向陆军部请求拨款未果,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开枪自戕,幸被救回,但肯定影响到他的身体健康。1938年,担任陆军大学代理校长的蒋百里病逝于广西宜山,年仅56岁。

国共双方的领袖和爱国将领,忠实地执行了蒋百里的对日战略,熬过了抗战最艰难的岁月,如同蒋百里过的那样,“胜也罢,败也罢,就是不要同他讲和”,终于等来转机,与盟军一起击败了曾经不可一世的日军。

徐志摩故居距离蒋百里纪念馆1公里左右,在硖石市河西的干河街。徐志摩曾留学英国剑桥大学,是民国新月派诗人的代表。

1924年,印度大诗人泰戈尔访华时,由徐志摩、林徽因等接待并翻译。电影《无问西东》讲述了从民国初年一直到现代共五代中国知识分子的故事,其中第二代中一位西南联大的教授,在日军轰炸昆明时,出现在一片废墟中,灰头土脸的,依然从容不迫。他目睹了泰戈尔当年在北大的演讲,给他留下深刻记忆的却是陪在泰戈尔身边的几位中国诗人,在这位世界级的伟人边上,他的师长们自然流露出的是从容和自信。显然徐志摩就是其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1926年,徐志摩与陆小曼分别与前任离婚后,结为夫妻,请来老师梁启超征婚,婚礼现场却被梁大师一番指责,弄得非常尴尬。之后,徐志摩带着陆小曼回到硖石老家度蜜月,现在成为徐志摩故居。

1931年,徐志摩与陆小曼的感情出现危机,当时蒋百里还被关押在南京老虎桥监狱,徐志摩到狱中探望老友,据说是征求老友的意见,准备回北京后与陆离婚。结果回程的飞机撞山,徐志摩不幸罹难,年仅34岁。

张宗祥故居在硖西路上,海宁惠力寺对面,距离徐志摩故居大概三百米。

张宗祥与蒋百里同一年出生,与王国维、蒋百里、徐志摩这些早年就成名的同乡不同,张宗祥年轻时并不出众,但也很早就接受了新式教育,日后当上浙江省教育厅厅长。他最大的贡献应该是组织人员并募款,补抄文渊阁四库全书,为中华民族保留了一份很重要的文化遗产。

《越绝书》成书于东汉中期,记录了吴越相争时期的一段历史,包括东汉时期吴越二地的地理和文化,成书后近1800年的时间里,没有什么人关注研究。一直到1850年代,金山张堰的钱培名对《越绝书》校勘,侧重于不同版本之间的互校,很少作注。之后就是张宗祥对《越绝书》的校注,是《越绝书》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校注本,也是唯一的校注本。

中华书局出版的《越绝书校释》,由武汉大学的李步嘉教授校释,认为张氏的《校注》虎头蛇尾,详前而略后,可能与张氏前期在北京任教时比较清闲,后期回到杭州后当厅长时比较繁忙有关。另外张氏的《校注》本还是侧重于校,注的成分极少,而且为数不多的注也让人颇为迷惑。这正是促使我们父子俩五一期间骑行浙北的主要起因,感谢张宗祥先生。

张宗祥故居的对面是惠力寺,始建于东晋,数次毁于兵燹与火灾,最近一次是1926年清明毁于大火,如今的寺院是八十年代新建的,山门前还保留了唐代的经幢和元代的紫薇桥。

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的第一句说:“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回想民国的这些大师们,肯定来过此处,西山脚下,惠力寺前,晨钟暮鼓,弦歌声里,如何养成了从容、自信、坚毅、学,以及那份今天再也无法企及的高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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