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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思远藏《南宋拓石鼓文》考证

 伯乐书香小屋 2020-12-25

一 安思远碑法帖珍藏品回顾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在纽约的中国美术品拍卖市场上,很多珍贵的碑法帖善本与中国书画同时展出拍卖。现以佳士得拍卖行的藏品为主,列举数件引人注目的经典名品如下:
  《旧拓晋唐小楷》苏富比,一九八九年。
  《旧水拓瘗鹤铭》苏富比,一九八九年。
  《吴云旧藏宋拓圣教序》佳士得,一九九一年。
  《南宋拓石鼓文》,佳士得,一九九二年。
  《明拓天发神谶碑》佳士得,一九九二年。
  《宋拓黄庭经》壮陶阁旧藏,佳士得,一九九二年。
  《南宋拓麓山寺碑》佳士得,一九九二年。
  《宋拓孤本怀素草书千字文》佳士得,一九九二年。
  《王铎旧藏明拓礼器碑》佳士得,一九九四年。
  《宋拓大字麻姑仙坛记》佳士得,一九九四年。
  《北宋拓十七帖》佳士得,一九九四年。
  《北宋拓淳化阁帖卷四》枣木原刻孤本,佳士得,一九九四年。
  《明拓未断曹全碑》佳士得,一九九五年。
  《北宋拓枣木原刻淳化阁帖第六、七、八》佳士得,一九九五年。


明陈元素题《石鼓文》(安思远本)
 

  以上十四件拍品中,一九九二年、一九九四年、一九九五年出品的善本最多,此后较少。其中的《宋拓黄庭经》《宋拓孤本怀素草书千字文》《北宋拓十七帖》《明拓未断曹全碑》《北宋拓枣木原刻淳化阁帖第六、七、八》是民国年间有正书局、商务印书馆、文明书局等以珂罗版刊行的影印本的底本。《宋拓孤本怀素草书千字文》作为宋刻《阅古堂法帖》中的一部分,是宋拓孤本、天下名帖之一。《北宋拓十七帖》为王羲之草书《十七帖》刻本中最出色的法帖之一。
  这一时期纽约市场上出现的碑法帖善本多被美国收藏家安思远氏所藏。这里列出的十四件也都是他的藏品。二○○三年上海博物馆以四百五十万美元从安思远处同时购回《北宋拓淳化阁帖卷四》和《北宋拓枣木原刻淳化阁帖第六、七、八》,两件拍品一九九四年、一九九五年在纽约市场的成交价格是四册共计三十余万美元。此后,上海博物馆把卷四、六、七、八四册作为北宋拓孤本《淳化阁帖祖刻最善本》而隆重展出。但是,笔者认为若作为最善本,此帖还存在诸多疑问。


清吴云跋《石鼓文》(安思远本)
 

  一九九六年故宫博物院展出过安思远氏碑法帖珍藏品中的善本,前面列举的十四件就是主要展品。本文重点讨论其中的《南宋拓石鼓文》。

二 安思远藏《南宋拓石鼓文》


    (吴云旧秘藏本)介绍

  此帖一九九二年由佳士得出品,据笔者手头的记录是以二十六万余美元的价格成交。拍卖目录中的预拍价格是二万至三万美元。下面我们回顾一下拍卖目录中的中文解说。

安思远本 第二鼓(吴云题记)
 

  『秦,石鼓文,墨拓纸本,册页十开。南宋拓,第八鼓尚存「微」字。陈元素、翁方纲、潘奕隽、何绍基等题跋。

安思远本 第六鼓(吴云题记)
 

  『《石鼓文》宋拓本,除明代安国所藏之四册外,世不多见。此四册现存于日本三井文库。明拓本第二鼓「汧鲤」两字未损本,则稀如星凤。晚清学人藏家所谓旧拓者,实乃清初拓五字未损本。元代潘迪至元己卯(一二七九)作《石鼓文音训》,所据之善本,第八鼓亦仅存一「微」字。今此本「微」字尚存而「汧鲤」二字完好,与潘氏所据之本正同,真南宋拓本也。』

故宫博物院本 第十鼓
 

  拍卖品图录中除收录了第八鼓的『(微)』字(几乎原大)外,还有第一、二、三、四鼓的整拓缩印图版。另外,一九九六年故宫博物院展览时的图录中也收录了此石鼓文,但没有影印刊行安思远藏本的全部拓本。据笔者入手的几近全拓本的资料照片来看,在一九九二年拍卖图录的中文解说中,漏记了此本是清末金石家吴云的秘藏本。在吴云题签及卷首上有陈元素的《岐阳石鼓》四字题字,卷末有翁方纲行书体题写的石鼓歌,何绍基跋,还有吴云跋。前面图录中记有潘奕隽跋,但未能确认。吴云在第二、第六、第八鼓上写有简短的题记,现将其内容简介如下。


安思远本 第八鼓(吴云题记)
 

  在第二鼓左侧石面的大面积损泐处,竖题有二行『余平生所见旧拓石鼓文无虑三、四十种,此为第一』。第六鼓的拓纸余白处记有:『庚午(一八七○)重阳节晴窗清暇阅此古拓,欣然取旧纸临写坱数行,觉腕底增瘦硬之气。』在其左侧横题有一行楷书『天下第一宝刻』。并且第八鼓『』字下有『此八鼓仅存微字,已剥蚀』。卷末二百余字的跋文记明以元代潘迪著《石鼓文音训》为依据,从家藏拓本第八鼓仅存『』字来看,当为元代至元己卯以前的拓本,是家藏碑帖拓本中的至宝。癸亥年(一八六三)曾受托在《长沙黄落汀所藏石鼓文旧拓本》上题跋,此石鼓文第八鼓上无『微』字,其余与家藏本相比少七、八字,纸墨也相对拙劣,吴云窃喜家藏本乃佳品。


 

  此处言及的《长沙黄落汀所藏石鼓文旧拓本》,现在藏于故宫博物院。故宫博物院碑帖善本的介绍性书籍中有图版收录。并且日本以前刊行的《中国石刻大观》中所揭载的石鼓文,即是故宫博物院所藏本。安思远本的跋文中有吴云说的『受托题跋』,现从影印本中可以确认到吴云的题记。吴云在翁方纲题跋的右侧有六处书写工整的小楷题记,指出了填墨部分,并在最后第十鼓的余白处记有『余家藏本第八鼓尚存「」字,当是至元己卯以前所拓也』。


 

  石鼓文的最好拓本现存日本。明安国旧藏宋拓三种最善本和同为安国旧藏的宋拓本一种共四件皆藏于三井纪念美术馆,台东区立书道博物馆也藏有安国旧藏宋拓本一件。另外民国年间,上海艺苑真赏社刊行了安国、朱才甫旧藏宋拓石鼓文,全部都是剪装本。但是此南宋拓本从照片来看是整拓本。石鼓文的南宋整拓本恐怕这是唯一的一件,还未听说过有其他存在。虽然石鼓文的整拓本较为常见,但都是第八鼓上不见一字的明代以后的拓本,即使是旧拓也都是明末或清初时期的拓本。因此可以理解为,此安思远所藏《南宋拓石鼓文》是仅次于安国旧藏宋拓最善本(《先锋本》《中权本》《后劲本》)的整拓石鼓文的最上乘拓本。

三 对安思远藏《南宋拓石鼓文》的质疑

  二○○九年初,笔者在一场讲座中曾提及石鼓文,对宋拓最善本和各种旧拓本做比较检证时,发现安思远本有一个问题,即『涂墨』问题(上述故宫博物院所藏明拓石鼓文上,吴云指出了『填墨』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第二鼓第五行『黄帛』二字左侧上方有椭圆形的损泐部分,清初拓至近拓,从第五行『黄帛』二字与第六行的二字大部分都已损泐。明拓本中这部分的损泐稍小,最善本中此损泐更小,完全没有波及到第五、六行的文字。与三种最善本也完全相同,其他两种安国旧藏宋拓也是同样状态。但是安思远本却完全不见此损泐处。如果安思远本是比最善本还早的古拓的话,这种情况还有可能,但将第二鼓的其他存字,及第六、七、八、十鼓的存字状况与最善本作比较,则安思远本的存字状况大为拙劣。由此可知安思远本此处是明显被填墨过的。


 

  根据这一事实,将安思远本定为『南宋拓』的最关键的第八鼓『』字,同样与最善本作了比对,最初认为文字状态与第二鼓同样显示出有涂墨状况。因为最善本等『』字的中央一小部分可见有损泐,但安思远本却几近完整。因而笔者又试对此『』字做了数回比较,才发现了微妙的笔画上的异同。进一步将图版扩大比对后确定是『其他字』。进而继续将安思远本的『』字与石鼓文中其他相似文字做了比对,相同文字在第六鼓第五行处可以找到,经仔细辨认几乎一致。
  将最善本第八鼓的『』字与安思远本第八鼓的『』和第六鼓的『微』字做比较,发现安思远本的『』字与第六鼓的『微』字更为相似。最善本『』
  字下的文字是『雉』字,而安思远本『』字下的文字非『雉』字,像是第六鼓『微』下的『』字上半部的点画。而非安国旧藏最善本的其他宋拓本中,只有『』字勉强残存。原本第八鼓中可以明确看出用『〓』来表示的『』字的重文,在安思远本中却不见。因此可以得出的结论是安思远本第八鼓『』字是从第六鼓『微』字移装而来的。总之,将安思远本定为南宋拓本的最关键依据的『』字,并不是第八鼓原本所有,而是从第六鼓第五行的『微』字移装而来的(第六鼓的保存状态较好,与宋拓、近拓的存字状况基本相同)。


 

  吴云在不知道第八鼓的『』字是从第六鼓第五行的『微』字移装过来的情况下,而认为是『天下第一宝刻』及『家藏碑帖之重宝』。安思远本是在状态较好的明拓整拓本基础上,废弃没有文字的第八鼓,只将『』字从其他石鼓文拓本的第六鼓上移装来一字,而加工成第八鼓。将第八鼓上只存一字的安国旧藏宋拓本(比最善本『先锋本』『中权本』『后劲本』稍劣)与安思远本做比对,发现安思远本第二鼓、第五鼓、第十鼓等处的存字甚为拙劣。安思远本是在明拓整拓本的基础上伪造而成的『南宋拓本』,应该是出自具有金石碑帖知识者之手。 

余话

  吴云作为金石家与收藏家,留存有诸多业绩。从前面提及的故宫博物院《长沙黄落汀所藏石鼓文旧拓本》的题记来看,可知其具有精准的鉴赏力。当时即使是吴云、翁方纲这样的名家都一生无缘得见安国旧藏石鼓文的三种最善本和其他宋拓本,而现在的我们可以看到石鼓文的最善本以及各种碑帖,实为莫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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