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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章回:四元钱的学费(作者 吕翠臣)

 文化佳园 2020-12-29

那天,老师又让没交学费的学生站起来,起初班里有五、六个同学和我作伴,我还不太难为情。四块钱的学费,我已经站了十几次,个子瘦小的我,坐在最前排,以至于最后一次站起来,竟然不知道后边已经没有一个同学和我作伴了。老师苦笑着脸说:“你家鸡蛋还没攒够卖四块钱的吗?坐下吧!”我低头不语。 

“她家母鸡抱窝,根本就不下蛋了!哈哈哈!”一个外号叫孙猴子的男同学大声喊着,教室里一阵哄堂大笑,我趴在桌子上哭了,老师用粉笔头砸向起哄的孙猴子。

回到家,我哭着埋怨父、母亲偏心眼,为什么姊妹四个上学,连续几年每次都是我最后交学费?就是因为我最小吗?母亲唉声叹气说:“咱家学生多,学费没凑够,别哭了,再攒几天鸡蛋,再剥点麻,等逢土山集去卖钱,最近就把你的学费交了”。

一提攒鸡蛋,我哭得更厉害了,两只下蛋鸡,又不是天天下蛋,四分钱一个鸡蛋,100个鸡蛋才能卖四块钱,哪天才能攒够。正说着家中的母鸡“咯咯哒”夸张地叫着,我止住眼泪跑向鸡窝,拾起还带着温度的鸡蛋,放在攒鸡蛋的小框里。然后又一次小心翼翼捧出来查数,一共才五十个,我失望极了。

那天放学,阳光梦幻般耀眼,我来到小村后的田里割猪草,镰刀拨开草丛的时候,一窝又一窝的鸡蛋,映入眼帘,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谁家的鸡撂了这么多的蛋?我惊喜地捡起来一查正好五十,正好是我学费的另一半。我激动地挎着鸡蛋朝家飞奔,突然一个趔趄摔倒了,五十个鸡蛋甩出老远老远,我趴在地上哭了……

“丫!怎么了!快起来上学了,睡梦了吗?”我被母亲叫醒,原来那是一场梦,我的枕头湿了一大片。

晚上,母亲又向父亲说起我学费的事,父亲不语,生活的重担让还年轻的他早有点驼了背。他弓着腰,站到高凳子上去拿屋梁上担着的半捆麻杆,那曾是两大捆,象征家里唯一的余钱,让父、母亲过日子心里有了底。哥姐交学费已经剥了麻皮卖了一多半,这半捆麻是唯一的一点家底子,留由家中应急。

那晚,父亲用水把麻杆潮湿,带油灯剥麻。潮过水的麻杆散发着清香,充满小屋,也给我带来了希望。为了卖出好价钱,父亲剥麻很仔细,宽度均匀,长短一致,理顺扎成小把,像小姑娘漂亮的发辫。父亲说,明天逢窑湾集,那里的鸡蛋和麻皮比土山贵一点,鸡蛋贵一分钱一个,麻也贵一毛钱一斤。母亲说窑湾离咱家三、四十里,等你步行到,人家也罢集了。父亲说明天早去,争取开集就到卖个好价钱。

第二天,鸡叫头遍,天还很黑, 父亲就起床,右胳膊挎着鸡蛋,左肩上顺搭着麻皮,生怕麻皮包装起来,破坏了卖相 ,带着两张煎饼,穿着娘纳的千层底布鞋出发了。

晚上放学,我一进家,父亲难得的笑意写在脸上,原来他把鸡蛋和麻卖了好价钱,多卖了一块多,明天就能给我交学费。母亲却唉声叹气,正低头用针在给父亲放脚底磨出的血泡……

那天,阳光梦幻般耀眼,我兜里揣着四块钱的学费,用手捂着,朝学校飞奔,我一路都在想这一次一定不是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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