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苏州？

选自：誰最中國

桃花雨落的时节，总不免坠入一个叫苏州的梦里。

寻一艘乌篷船，缓缓悠悠地，随细长河流任意漂去，看沿岸的粉墙黛瓦，听远处的吴侬软语，一一过尽这苏州的小桥；或是撑一柄油纸伞，走入天青雨色里，在寂寥的雨巷，嗅得一身江南的诗意。

此身若是在梦中，也是快意之极。所以，不如就回去苏州吧。

摄影|@shaozuming

苏州，是一个从水里长出来的城。杜荀鹤所写“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并非夸大。游走在苏州城里，绵绵密密的，所见尽是水。水啊，便好似是苏州的骨。

 

苏州到处，都像是漾着一把水意，轻易便能掐出水来。小桥人家，安谧的小巷，秀气的庭院，尽数氤氲在这吴地的青翠水色里。

苏州城中的屋子并不高，登高看去，尽是黛色一片的瓦屋。一座苏州城，好似是一幅水上游走的丹青。若是侯雨时节，天色氤氲，浓的地方浓，淡的地方淡，更是一幅绝妙的水墨。

 

落雨时候的苏州，是被水汽淹没的姑苏。无边丝雨细如愁，整个苏州便藏身在这斜飞的雨丝里。人行走其中，不觉狼狈慌张，倒生出许多诗意来。

或是静静地坐于廊前檐下，看雨珠垂落，数着年华过去。一帘细雨，是一帘稀稀疏疏的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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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个多情的词人贺铸，便是在苏州邂逅佳人。可惜未能得佳人倾心，遂写下那首哀怨又飘逸的《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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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仙人过此，缥缈而去，满城风雨里，都是仙人影。苏州，是一个极容易生出动人念想的地方。

苏州，有点粉，有点软，入目处都是粉墙黛瓦，好似一个临水描眉的小家碧玉，清清秀秀地立于水岸。风乍起时，便随着春水摇曳，生出一个巧巧笑涡来。这样的苏州，煞是可爱。

 

走在苏州，能见老旧的窗户，窄窄的小巷，安安静静得好似时光从未从这里经过。走在这些静谧的小巷里，总是怯怕步子重了，踩踏了这娇软的苏州，惊醒一地酣睡的好梦。

 

苏州的粉，苏州的软，其实是带着七八分江南气的。生于南方的人，总是习惯于将苏州指代为江南，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无一不是能引人遐想的江南气质。

 

苏州的房子，俱是小小巧巧的。一方细小院落里，藏着云外的青天。白墙黑瓦的苏州建筑，如古老沉香，带着旧年的味道，在空气中氤氲开来，徐徐盘旋，历史的纹路也隐约可见。

 

摄影|殷启民

倚在苏州的窗栏前，好像是回到久远的时代，静静地看绿柳新芽，听一夜春雨，或许明朝小巷便有杏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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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人是极爱花的，春末初夏的时候，栀子花和白玉兰开满整个苏州城。四五月的雨色如雾色，将小城倾覆，尽数都笼进一种缠缠绵绵的气氛里。

 

待花开得盛时，不消出门，便能闻见满城的香气。大街小巷都会传来阿婆们的叫卖声，卖的是白兰花、茉莉花、栀子花。有句流传的温柔俗语便叫“今生卖花，来世漂亮”。身在这馥郁香气里，日日簪花，不免会想，苏州啊，真是一座温柔的城。

 

摄影|陶源

苏州的姑娘也最是温柔娇软。苏州人称呼年轻的女孩子有一个十分美的词，叫做“小娘鱼”，真真是贴切极了。每一个苏州的女子，都是一尾沾染苏州温柔气息的鱼儿，自在灵动于这江南水乡间。

 

苏州有数之不尽的曲折小园，一道回廊一扇门，一处山水一处人家，是故事叠着故事的写法，婉转之极。想要走遍苏州，需要耐着心，把风月都抛开，只因在苏州，本就是在风月最浪漫之处。

 

苏州人生于这浪漫、长于这浪漫之中，早惯于在这风月最浪漫处，过最平淡却动人的日子。

苏州的粉白墙壁下，一弯静谧的河水潺潺而去，河岸边悠长的评弹逸出，调子拖得长长的，沿着河水飘得很远很远。恍若这千百年并无丝毫变化，苏州依然是那个曼妙多情的姑苏。

 

摄影|薛志坚

《浮生六记》中沈复与芸娘的故事早已成了广为流传的佳话，也为这苏州更添了几分情韵。沧浪亭中的烟火生活，也成了俗世里人们羡慕的美好。相爱之人亭间湖上品茗观月，自有一种细水长流的美好。想来在苏州的小河里看月亮，月亮也会变得浪漫三分吧。

 

苏州美，便美在这寻常的动人处，是细枝末节也要留存的风雅。在苏州，寻常的生活也总有动人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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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州有一个字常被用到，“吃”，喝茶为吃茶，喝酒为吃酒，连抽烟也被叫做吃香烟，可见在苏州，吃确实是天大之事。苏州人最是懂得生活的节奏，不时不食，且食之有度，苏州人关于吃，自有一套。

其实，说苏州人爱吃，倒不如说苏州人对生活讲究。柴米油盐本是寻常琐事，精致的苏州人却是将这最寻常的日子也过得可堪回味。

 

苏州人尤爱吃茶，常年累月在茶馆中消磨。老苏州人去茶馆常叫做“孵茶馆”，不禁想象，这是一种何其悠闲的姿态，寻着茶馆这妙地，吃一日的茶，就着精致的点心、蜜饯、瓜子、糕点，悠闲地品一日的曼妙光景。

苏州茶馆众多，街巷之间，新朋老友相聚，总不免在茶馆吃上一壶。在人声鼎沸中悠然清雅，这茶馆当是另一个道场，各为各的修行，各见各的天地。郁达夫便曾感慨所见，“我只觉得玄妙观里的许多茶馆，是苏州人的风雅的趣味的表现。”

吃茶之外，苏州人还尤爱吃面。苏州人会根据时令来吃面，入夏吃黄鱼面，入秋吃鲈鱼面，春天要吃鲜笋面，夏秋虾鳝肥美时吃虾鳝面、冬天吃蹄髈面，种类丰富之极。

老苏州人也极爱赶早吃面，趁着曙光清明，去吃一碗最鲜最鲜的头汤面。一碗热汤面下肚，似乎一天便都妥帖了。所以也有人说，认为苏州人精致，大概就是看到老苏州风尘仆仆赶老远路庄重地吃一碗面的场景吧。

 

苏州腌笃鲜

苏州的吃食是极讲究的，跟着时节吃最新鲜的食物，每一样食物都各有巧思。在苏州，似乎吃，早已不是一个味觉体验，而是一场关于食物的审美。

 

苏州的点心最是精致，小小巧巧，也最讲节令，像极了秀气的苏州本身。春日里的酿饼青团，秋日的鲜肉月饼，冬日的糖粥，夏日的绿豆沙，琳琅满目的精致糕点，都是引逗馋虫大作的利器。

苏州，其实远不是素白一张纸笺。苏州这页纸上，有道不尽千古的婉转浪漫，有渔翁垂钓的悠然，有青绿的山水，曲折的小桥，有庭院几进几出写不完的故事。

苏州的日子是素朴却有滋有味的。春日赏花，夏日赏风，秋日泛舟赏月，冬日湖心赏雪。苏州，其实一身四时都是诗。

摄影|陶源

就好似一个博物馆，沉寂千年，苏州在光阴历史里沉淀了太多风雅的旧事。白的墙黑的瓦，也如那沉沉的旧时光一样，被水汽洇开，斑斑驳驳，长满了青苔，也染尽了风雅。

摄影|殷启民

苏州，是走不尽的苏州，也是品不完的苏州，是渐行渐远的苏州，也是魂牵梦萦的苏州。若是惦记遥远处的山水与炊烟，不如就回去苏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