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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稿选粹】刘文华|村戏

 新锐散文 2021-01-04

新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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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戏

村戏一般农历腊月排演,都由村里的群众演员排演,农历大年初一开始,在各个生产队巡回演出。除了村戏外,公社文化站也排演节目,俗称“社戏”,但不是鲁迅作品里的那个社戏。“社戏”从全公社抽调文艺骨干,集体创作,文化站长导演,演艺水平和节目质量比村戏高些。“社戏”先在公社礼堂演几天,不卖票,敞门入场,一直演到没人去看,才到村里慰问演出。由于村比较多,不可能每个村都去,只能选几个重点村巡演,巡演天数不能太多,春节过后没几天,天气转暖,就要春耕生产。为了不误农时,“社戏”巡演很快结束。
有了电视以后,村戏逐步消失,现在已经完全绝迹。不要说村戏,就是县里剧团,也是朝不保夕,勉强度日。剧团纯商业性演出,基本没人愿意出钱观看。为了传承文化,保护民间艺术,县里不得不花钱把剧团养住。有时,为了宣传,为了拿奖,为了装璜门楣,县里出钱,定制节目,让剧团排演,在重要集会、招商活动、省市展演中演出。其他时间,剧团演员会走出象牙塔,放下架子,在婚庆、厂庆、寿宴、开业等活动中,演唱一段或一折,挣点外快,好歹不荒废手艺。仲夏夜,演员们也会在文化广场出头露面,与民同乐,消夏纳凉。我们这里是淮剧之乡,那些耳熟能详的淮剧大家年事已高,逐步淡出,但不再听说有后起之秀脱颖而出,更谈不上人才辈出。我在机关时,曾为剧团出路写过调研报告,写来写去,也没有什么高招,尽管硬凑了几点建议,真正管用的就一条,建议县财政继续把剧团养起来,其他别无出路。
村戏消失后,农村春节也就失去了情趣和生气。
电视刚出现时,大家感到的确是个好东西。村民戏称电视为“小电影”,除了屏幕比电影屏幕小些外,其他别无差别。电视开始只有少数富裕农户买得起,电视要耗电,农村供电不正常,每到天黑正需要用电时,就开始停电,等到夜深人静,电视结束,全都上床休息了,不需要用电时,电反而来了。我们村流传一句顺口溜:“天一黑,电就没;人睡觉,电就到。”我们家在当地买电视比较早,为了在晚间黄金时间停电也能看电视,父亲买回一台手摇发电机。有一年除夕,年夜饭还没有吃完,电停掉了。为了在春晚看赵本山小品,在我家看电视的村民轮流手摇发电机发电,虽然大家都摇得手臂发麻,气喘吁吁,但都心甘情愿,心满意足。

村戏消失,究竟是进步还是倒退,我不好说。2015年戏剧普查,全国共有348个地方剧种,其中跨省剧种48个,不跨省剧种300个。村戏有群众基础,口口相传,是真正的民间艺术。我们这里的淮剧,就是跨省剧种,原在江淮地区流传,后来江淮人去上海的较多,也将淮剧带到上海。上海也有淮剧观众和剧团,上了年纪的人都能哼唱几句。现在,年轻人不学、不唱、不看淮剧,淮剧市场逐步枯萎。任何一种文艺形式,如果没有观众、没有市场,究竟能走多远,实在不好预测。文化基因,没有民间自发传承和发扬光大,单靠行政包养、抢救,我感到只能混一天算一天,能否阻止消失灭绝,很值得探讨。
村戏消失后,我还是经常怀念。
因为,村戏与我的童年相连,与过年的乐趣相连。我们放寒假时,村戏大约排演过半。村戏就在大队房的会议室排演,一般经过几个过程:先是编剧本或找剧本。编剧本不是每个村都有人能胜任,要有很高的文化和编剧水平,只有少数村有这样的人才。我们那个村,紧靠公社,属于中心村,文化人多些,有能力编剧本。剧本都是集体创作,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剧本内容,以学大寨和三面红旗为主,也有农村新风尚,好人好事,也有邻里关系、公婆矛盾之类。节目种类有三句半、对口唱、表演唱、快板、相声。没有能力编剧本的大队就到公社文化站或邻大队借剧本。虽说是借,实际上是抄。每个大队都配备一名字写得好的文书,文书把剧本借来,用复写纸誊抄一式几份,发到演员手上。因为村戏排练时间紧,没有打印机,文书都是夜以继日誊抄剧本。剧本誊抄结束,文书瘦了一圈。有一年,我们大队的文书连夜赶抄剧本,鼻子流血,晕倒在地,不得不送到公社医院抢救。誊抄剧本毕竟份数有限,不可能人手一册,只能几位演员共看一册,或轮流带回去背诵。
有了剧本以后,就要物色演员和乐手、鼓手,组织村戏班子。
大队会明确一名资格老、演技高、有威信的演员做牵头人,相当于团长兼导演。每年戏班子的人员变化不大,只有两种情况会做调整:一是女演员出嫁,嫁到别的大队去了;二是新毕业的后生或姑娘,有表演天赋,能让村民耳目一新。无论男演员还是女演员,基本都在村里相貌出众,丑角只在戏里需要才选用。那些被大队戏班子选中的未婚后生、姑娘,都是村里其他男女青年羡慕、嫉妒和爱慕的对象。有几年,我们村戏班子爆出花边新闻,男女演员在戏外偷偷搂搂抱抱、打情骂俏,被革命群众当场发现,有的还说演戏演到床上去了,传得有声有色、沸沸扬扬,究竟是真是假,最终没有证实。早期村戏内容纯正,不像后来内容杂乱,没有谈情说爱,没有接吻亲嘴,好像就不是村戏。一度时间,进戏班子的男女青年,谈婚论嫁遇到了困难。记得一位曾演村戏的漂亮姑娘,稍微放得开些,风言风语最多,三十好几还嫁不出去,直到包产到户,背着父母跑到深圳谋生才变得十分抢手,据说还嫁了一位有钱的大老板,日子过得让不少村里人眼红。
那时,我祖父还健在。
他听说戏班子里的那些风言风语,每次吃饭就叮嘱我和父亲,就是打光棍也不准我找戏班子里的姑娘做老婆。我那时十岁左右,不怎么懂娶老婆的事。祖父天天念叨,说戏班子里的姑娘不好,可我一点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好。我总觉得,戏班子里的姑娘长得比别的姑娘好看,而且能歌善舞,这有什么不好。至于风言风语,我才不管。只要跟了我以后,没有风言风语就行。总之,我那时就这么瞎想,也不知道对不对。所以,每次听到祖父不停的叮嘱唠叨,我就端着饭碗故意避开。祖父发现我听不进去,就无可奈何叹息几声。过了没几年,祖父八十九岁高龄,生病卧床半年多时间去世。临终前特地把我和父亲叫到病榻前,关照我长大以后,千万不要找演村戏的姑娘做老婆。我和父亲流泪满面,默默点头保证,他才放心离去。
物色演员以后,就开始排练剧目。

先是演员分头背诵剧本。导演根据剧本设计表演样式,人物的情绪、神态、表情、动作、腔调、姿势、步法,都要反复斟酌推敲,没有理论指导,全凭自己揣摩。熟悉剧本和表演设计完成后,就开始正式排练。唱念做打,一招一式,导演和演员共同探讨,各抒已见,导演定夺。村戏排演公开透明,不躲不藏,不像现在电视春晚,排练保密,闲人免进。腊月地里没有农活,社员们可以随心所欲到大队房看排演。懂点演艺皮毛的村民,还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提点合理化建议,供导演演员参考,甚至观点冲突时,还和导演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从村戏排演中,我似乎看到了地方戏的缘起、进化和演变脉络,找到了文艺“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原型。那些闭门造车和无病呻吟的演艺,尽管也把深入群众挂在嘴上,但骨子里还是不食烟火、远离人间的艺术。
村戏里,淮剧是必演剧目。
淮剧的演唱和道白都用盐阜方言,但也不完全是地道的盐阜方言。地方戏必须用方言唱,不用方言唱,就失去了地方戏的韵味和魅力。盐阜方言的地域很狭,地道的盐阜方言地域更狭,向南偏一点或向北偏点,都不是那种纯正的味道。外人不一定听得出来,正宗的盐阜人一听就能听出来。常有外来人学说盐阜方言,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能蒙蔽我们的视听。很多时候,我们只是为了给个面子,不打击其积极性,没有戳穿而已。实在得意洋洋得过分了,我们才予以点破,泼点冷水,让他头脑清醒,感到正宗盐阜方言不比外语好学,更何况正宗的淮剧演唱。
村戏演出,需要多种才艺。
司鼓、敲锣、竹笛、二胡、三弦、竹板等行当都要有,加上演员,至少需要十五六人至二十人不等。一千多村民中,很大部分是文盲,读到小学或初中的很少,读到高中的,才被称为“秀才”,更是凤毛麟角。我的印象中,每个村无论多少村民,似乎从来不缺村戏人才。有的村,村戏人才多而优秀,本村用不了,就向公社和县里推荐,参加社戏和县剧团演出。演出名了,就能留在剧团,转定销户口或定量户口,拿固定工资、吃公家饭,嫁城里男人或娶城里姑娘,永远脱离农村和农活,连生的孩子都是城里人,那将是一件普通村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还有人混到剧团,转了户口,弄到事业编后,发现剧团太苦不好混,就改行调到粮管所、供销社、物资站,既拿高工资也很体面吃香。那些有眼光、有背景的,还调到机关,把演戏的那套用于当官,当官比演戏演得好,官越做越大,终有所成。只有那些看走眼的剧团演员,调到工厂,无论调到国营企业还是集体企业,最后都下岗失业了,退休工资少得可怜,后悔当初不该怕苦怕累,应该坚持熬到退休,拿比工人高几倍的事业编退休工资。我的一位朋友,夫妻俩原来都在剧团,他改行调到企业,妻子仍坚守剧团。现在妻子退休工资与他天壤之别,他常感懊恼和追悔。
村戏一般大年初一开演,每个生产队都演过去,一个生产队演一天。

整场演出不超过两小时,一天时间绰绰有余,根本用不了。正式演出一般下午三点开始,五点结束。正式开演前的一个上午和大半个下午,戏班子会登门慰问军烈属、革命残废军人、复原军人和转业军人,如果时间允许,还慰问五保户、孤寡老人和困难户,有点与现在的“心连心”演出相似。戏班子每到一户,都要扭一段花船、唱一段小调或唱一段淮剧,每家表演的内容不完全相同。被慰问的农户,年前就接到大队通知,年后都做好接受慰问的准备。被慰问是一件感到无上光荣的大事,在村里会被别的农户高看一眼,有慰问资格的农户都不愿意被忽略,都争取接受慰问。我父亲当过兵,也是革命转业军人户,也有资格接受慰问。但我父亲是大队书记,不能和其他农户争夺慰问机会,所以,每年的戏班子慰问都没有我家。为此,我常和父亲闹别扭,闹着让父亲跟戏班子说说,也到我家慰问演出一次,让我在别的孩子面前有吹牛的资本。但这个愿望从来没有实现,直到村戏完全消失。
慰问演出有正式演出不演的、十分好听的小曲、小调。我记忆最深刻的是《逛新城》、《在北京的金山上》,还有儿童歌曲《我是公社小社员》。电影《闪闪的红星》、《洪湖赤卫队》上映后,里边都是好听的歌曲,慰问演出中也常听到。尽管过去快五十年了,这些歌曲我至今能哼会唱,都是从村戏里学的。慰问演出最精彩的还是扭花船。扭花船不但精彩,而且热闹、搞笑,需要戏班子全员出动,共同配合。先是一阵激烈的喧天锣鼓,花船又扭又抖,前仰后合,快速行进,飞舞疯狂,在场院里至少跑三五圈。扭花船的小媳妇或小姑娘,碎步接着大步,大步穿插碎步,大步碎步交替错乱,踩着紧锣密鼓,时紧时松、时急时慢,似大战在即,剑拔弩张。撑花船的小伙子,腰系红绿彩绸,手握细长竹竿,轮番在花船两侧、竹竿上下跑跳。跑跳的脚步轻佻、盘旋,腰间的红绿彩绸在寒风中熊熊燎动,似烈焰闪电,伴随锣鼓的疾风暴雨,烘托出一片过大年的红红火火的气象。
剧烈的狂舞之后是舒缓的行云流水。男女演员唱起小调,竹笛、二胡、三弦响起,锣鼓停锣息鼓。扭花船的姑娘腰肢婀娜,莲步碎移。撑花船的后生小伙将红绸系于竹梢,尾随花船,左手拿捏红绸搭于船尾,右手握住竹竿,順着船尾摆动的弧线作摇撸状。花船行进一段,会在站点停靠,自创的《丰收舞曲》响起,花船在优美的曲调声中向公社粮管所交公粮。被慰问的农户早已准备好鞭炮,在场院门前的河沿摆放停当,一首小曲唱完,户主点燃鞭炮,一阵噼噼啪啪,响彻云霄、烟雾缭绕。户主在鞭炮的烟火味里穿行,脚步轻盈,喜气洋洋,向戏班子每位成员和在场院围观的社员递烟、递糖。戏班子每到一户,我们都尾随跟踪,一般在发烟、递糖的节骨眼上赶到,准能弄几块糖果,弄几粒花生。大半天跑下来,新衣的口袋已是鼓鼓囊囊,收获满满。
农户慰问结束,大约下午三点,戏班子来到生产队场头。
生产队长笑脸相迎,生产队会计、保管员、记工员、副业助理、各班组班头悉数到场,分工明确,维持秩序。戏班子一阵紧锣密鼓,花船一阵疾驰飞跑,順着花船跑动的轨迹,生产队长手拿竹竿在场头画出一个大大的圆圈,保管员順着队长画出的圆圈,用印盒在队长画的圆圈上撒上白石灰粉,白色圆圈把戏台与观众隔开。场头周边的社员从家里搬来桌子、凳子,让戏班子就坐,或作为戏里的道具。社员们听到生产队场头的紧锣密鼓,知道戏班子已到场头,村戏即将开演,三三两两赶了过来,在白色圆圈外围或坐、或站。不一会,生产队场头人头攒动。生产队长看社员们都来了,就吹响哨音,示意戏班子准备开演。
生产队长站在圆圈中央,清了清嗓子大声说:社员同志们,过年好!今天大队戏班子到我们生产队演戏,为我们送来了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春风。希望社员同志们看过戏后,继续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高举伟大的“三面红旗”,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坚决粉碎苏修和美帝国主义的阴谋!不获全胜,绝不收兵!下面正式演戏!在社员群众的一片掌声中,村戏隆重开场。接着,报幕员上场:请看第一个节目,男女声表演唱,公媳交粮!报幕员话音刚落,社员群众一阵嘻笑骚动。
村戏虽然没有后来电影、电视中搂搂抱抱、谈情说爱的内容,但却有公媳对唱之类的低俗趣味。社员们的精神文化生活苍白匮乏,温饱没有完全解决,常用公媳关系插科打诨、找趣逗乐。茶余饭后、田间地头,发现谁家公公与儿媳走得近,谁家就会被怀疑公媳暧昧。农村结婚闹新房的旧俗中,也有闹“扒灰”搞笑取乐的内容。那天,扮演公公的演员头扎白色小方巾,一副学大寨的典型形象,扮演儿媳妇的女演员身穿红花呢夹袄,腰系绿布绸,在欢快轻扬的音乐声中亮相登场。丰收了,老汉推车,儿媳妇拉车。小车上码放着刚收获晒干的公粮,喜滋滋、笑盈盈地去公社粮管所交粮。
开头的唱段是男女声对唱,场外演员和声伴唱。公媳俩走到一处拱桥,由于粮多车重,尽管儿媳妇使出浑身力气拉车,公公也使出浑身力气推车,但还是无法上桥过桥,往往是进两步退三步,来来回回,拉拉扯扯。突然公公用力过猛,立足未稳,一个趔趄,儿媳妇拉车不住,顺势前仰,跌倒在公公怀里。公公始料未及,慌张躲闪,但已无法避开,只好手托儿媳妇的细腰,将儿媳妇轻轻托住扶正。公公脸红脖子粗,作汗颜害羞状。此时,音乐声住,一阵锣鼓喧天,场上气氛和社员情趣激昂亢奋,表演唱达到高潮,笑声、掌声、尖叫声响彻全场。突然,锣鼓停息,音乐声再起,公公和儿媳妇一起扶起小车,在过路社员群众的帮助下,顺利将小车推过拱桥,最终完成交粮。最后,公公和儿媳领唱,其他演员齐声同唱:大寨旗帜高飞扬,社社队队摆现场,苦干实干加巧干,誓把射阳变昔阳。台下的社员群众也跟着戏班子一起唱起来,生产队的场头,变成了一片歌的海洋。
淮剧是村戏的压轴戏,一般放在整场村戏的最后演出。那天演出的是《一家人》。该剧写解放战争期间张英深入敌人据点,收集情报,归来时,被敌人跟踪搜捕。王大妈为保护张英,毅然掩护张英,认她为义女。不料,真女小琴回家,王大妈为了保护张英,不认亲女。而张英却挺身而出,说明身份。敌人难辨真假,将三人一起抓走。狱中,他们忍受酷刑,坚持斗争。最后我军智歼顽敌,终于救出三人。剧情跌宕起伏、感人至深,但却难坏了村戏班子。
场头没有幕布,前后场过渡衔接、变换场景没有遮挡,搬动桌椅、板凳要占用时间,社员群众着急看戏,等得不耐烦时会嘘声闹腾。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将场景变换时间缩到最短,光靠戏班子几位演员不行。他们一边准备演戏、一边移动道具,会分神误事,影响演出效果。必须发动群众,群策群力,一起动手。生产队长组织几位身强力壮的年轻汉子随时待命,只要令下,立即冲进戏场,搬移道具。但又不能乱搬,必须根据剧情搬移,如果搬错了,会帮倒忙添乱。更为难的是,没有道具枪,所用的枪支都是木头做的,没有声响,更打不出子弹。戏班子导演想了一个办法,如果剧情中有枪战内容,就用掼炮代替。只要枪口对准敌人,演员口说“呯”,就立即掼炮,制造枪响的逼真效果。那天,导演和生产队长将掼炮的任务交给了我,我欣然接受。为了防止哑炮,戏班子多给了我几个掼炮备用,如果用不了,他们也不收回,权当是对我的奖励。
淮剧《一家人》开演了。我手握掼炮,紧盯剧情,一刻不敢松懈。这是一个光荣而紧张的任务,如果完成不好,弄砸了,会让戏班子丢脸,更让社员群众看戏倒胃口。剧目终于进入终场,我一泡尿逼得实在不行,但又不敢擅自离开,害怕错过剧情挨骂,只能坚持等待掼炮。终于等到我军前来解救那一幕,我军持枪对准敌人,扣动扳机。我使劲向地上掼炮,但却是哑炮,一点响声没有。
“敌人”没有听到枪声,依然顽抗不倒。只听导演和生产队长高喊:“敌人还没有死,赶快掼炮”。我又掼炮,却又是哑炮,敌人还是没有倒下,此时场上爆出笑声。导演和生产队长继续高喊:“继续掼炮”。我又掼了一个,还是哑炮。敌人还是顽强站着。社员群众们屏住呼吸,等待枪响。我急得尿湿了棉裤和内衣,一连掼了几个掼炮,都没有响声。场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社员都在静心等待胜利。掼炮都掼完了,“敌人”还站立不倒。突然,后面一位社员喊了起来:“队长,掼炮可能被小东西弄湿了,不能再等了。再等敌人就逃跑了。我这里有鞭炮”。队长闻声大声回答:“好,赶快放鞭炮”。这位社员听到队长的指令,迅速跑到场头边上,点燃鞭炮,顿时,场上锣鼓齐鸣,鞭炮飞蹿,混成一片。“敌人”在一片鞭炮锣鼓声中黯然倒下。全场社员大声高呼:胜利了!胜利了!胜利了……

作者简介:刘文华,男,法律硕士,律师,英语翻译,江苏省盐城市诗词协会会员,兼任文学平台和媒体编委、评论,从事诗歌、散文和小说写作,在网络和报刊发表,有部分作品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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