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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之巔，星穹之下。 邂逅君子，温其如玉。  作者：梅疏影 先考妣阡表： 去岁冬月朔，椿堂弃世，时萱堂驾鹤已六载也。长姊年未五旬，吾年未四旬，故知先考妣皆无上寿。 乙亥重阳，吾年十四，将远涉，新谷恰熟，未及尝也。先考妣恐吾艰难，越一载，亦背井相从。至是，故山睽违，廿有余载。呜呼，既亡，归塟其骨，使永绝漂泊矣。 先考杨公，讳昌贤，甲申正月初九生。自云先世自播州迁入，万历乱后，族人星散。今闻播地有同姓者，字辈多合，此一证也。先祖考讳光莲，曾祖考则非吾所知也，惜先考在时未曾相问。 先考少贫苦，既长从戎，勇冠三军，自谓将由此显达。不意先祖妣陡遭山火，先考至孝，归侍祖妣，数载始愈，由是埋没。 先妣李氏，讳忠兰。癸巳四月廿三日生，癸巳九月十四日卒。恰一甲子，竟不待养，无乃太促乎？无乃太促乎？每念及此，中心大恸。 先妣体健，然貌瘦弱。长于针线，善绣，精妙绝伦。又能负重，壮夫莫及。性慈愍，侍翁姑以恭孝，谦接亲族，和睦邻里。初生二女，先祖妣谓吾家无后矣。适计生逼迫，及吾在腹，东西躲藏，林间岩下，宿露披星，鸮呼虫唱，孤身无伴，宁不忧惧惶恐耶？憾其不见吾儿女之长成也。 先考中岁多疾，长赖药石，医谓命将不久，又长先妣九岁，家人心恒忧悬，咸以为不寿。于是一家事务，悉归先妣，内外井然，远近称善。孰料寿者不寿，不寿者反寿。后之欲养其亲者，当以不寿之心待之，庶几无恨矣。 先考妣俱寻常人也，平生无堪传之事，无可记之言。然其有堪传事、可记言者，求如先考妣之寻常亦不可得。因作石表其大略。庚子正月初三，不孝男某。  萱堂弃养，号慕催绝，哀不自胜，痛当奈何！！！ 今夕何夕，白月如霜。吾父吾姊，同守灵堂。生者凄戚，逝者安详。吾之云寐，人之云亡。明朝永隔，托体山岗。盈胸往事，断我中肠。吾母生我，岩栖壑藏。吾母抚我，三徙他邦。吾母思我，憔悴忧伤。吾母嘱我，餐饭衣裳。吾养吾母，反哺未遑。吾思吾母，音问每荒。吾慰吾母，无孙在旁。吾葬吾母，唯彼故乡。故乡可返，泉路茫茫。立碑以志，酹酒焚香。他日往奠，身腐草长。岂能不痛，珠泪浪浪。 老父婴眼疾，术后复明，呈此解颐： 老父婴眼疾，术后复明，呈此解颐：七月苦炎风，山城赤日烈。炙物发彤光，映射双目热。一日昏睡醒，万物如遭窃。移时悉归还，觉比夙昔劣。左目试一遮，光景尚明灭。右目试一遮，大千悲断绝。如何忽生憎，独与左眼别。左既不能观，右自成衰孑。或是双瞳人，合居处一穴。合一应了然，心疑复偷瞥。数武俱朦胧，转疑眼波泄。泄当双泪垂，何曾闻呜咽。七旬在面庞，蘧尔成虚设。速祷眼光仙，判令归澄澈。混沌割金刀，甘露何清冽。滴入洗尘氛，未几渐真切。撩却一重纱，净扫千片雪。青山厌莫生，奇书犹待阅。四顾似登高，眼福资饕餮。物我小别离，相看倍欢悦。应是恼吾愚，一顾曾不屑。疏影稿 吴门客舍寄老父渝州： 看花贪看花枝嫩，远游别无长物献。所期大人与我同，看花莫待旁人劝。春阳恰暖春风和，花好不看恐花怨。能令神清眼目明，宜多看花醒春困。梅花寒重看一枝，桃花李花看千万。一日闲行三五里，归来努力加餐饭。二姊隔远母不存，为人子者无他愿。说来应笑朴且简，无非花好人长健。看花慎勿待明朝，谁似春风操左券。疏影稿 中夜梦觉，忽思先母，明日元宵佳节，吾儿四岁，别母亦四载也，起而作歌：生者既归去，精神散虚空。或在秋雨里，或在春风中。亦自能言语，秋雨滴梧桐。亦自有形貌，春风发芳丛。素衣千峰碧，罗裙一树红。欲眠天上月，独醒砌下虫。不复阻南北，相随到西东。无时不相接，呼吸与共通。年年与岁岁，看我渐成翁。今犹知有我，到底不尽同。他日亦归去，万古一交融。岂必在荒冢，岁岁扫枯蓬。 己亥中秋前三日夜与老父坐谈：父复眼疾发。不见天心月。况值近佳节。月皎如霜雪。我看耀人目。父看且欲哭。明月既见阻。从今且付汝。付汝须长守。愧我不终有。造物与我隔。我亦何筹策。思来良多憾。自兹唯见暗。见暗得其静。而后方自省。往昔炫五色。今归一团墨。形色以观物，焉能得仿佛。观物莫以眼。以眼有其限。恋者未足恋。贱者未必贱。秘者不当秘。弃者悔其弃。剩者空自剩。赠者不及赠。以物昧我口。以物疏我友。以物赚我泪。以物扰我睡。以物失其颇。以物罹其祸。我行将就木。兀自苦驰逐。瞽始明斯理。可以安然死。一言以相授。莫为物左右。我死我物悉归汝。汝死物亦将不去。物者天地之所共。既归我有尽其用。不负物之所托。不损己之安乐。汝珍重。勿相踵。 此老父近来常对予言者，因错综其语以记：计岁徒劳计以天，一宵所念愿安眠。果蔬但觉家山好，滋味全非往日鲜。未死犹凭支骨椅，唯闲时算葬身钱。平生适意知何事，忆起无端是少年。 椿堂弃养，悲不自胜：今古山阿托体同，霜风容易折梧桐。故人此去无由见，剩有黄泉路可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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