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若简单，世界便难以复杂。固定的时间下班，固定的地点堵车，一旁空地，固定的一群大妈，跳着固定的广场舞。固定的酒友，固定的菜品，固定的三杯之后打通关，一阵吹牛，各自散去，却是酒后破滞，援笔成篇，不易一字。固定律动，极易成型固化思维，多少成见，经不住推敲。训练本为规范，久而久之，养成盲目服从权威的惰性，天性由此泯灭。改造使视觉不适，需要多少时日的司空见惯，方会习以为常。程式化是一种约定俗成，轻车熟路，路随大溜。如何破茧而出，自由创新，傅山《家训》以书为例，学理探微：“写字不到变化处不见妙，然变化亦何可易到？不自正入，不能变出。”笔性墨情，书为心画，于固化中寻求变化，于变化中领略固化，艺术规律，也适人生。无所期待，便无所追求，太平健康时固化，背运悖理时变化，世间哪有这般可能。两点一线的生活，使沿途的景致，熟悉到了细小变化察觉，也极易使人倦怠，平静而绝望，什么也没干，就是又困又累。一世苟存，有着过不完的日子，《沈从文小说选集》自序里说“我和我的读者都行将老去”，听上去无限感伤。天地之理，皆始于从容，而卒于急促。没有一种模式可以长存，没有一种竞争可以永恒，没有一种资产可以稳固。世间何物催人老，焦虑感源自生活的失衡，十根指头要按住十二个跳蚤。困惑人人有，黑塞也不例外：“我一生经受过许多苦难，做过许多错事，自寻过许多无聊的烦恼，但我总是能够得到解脱，能够忘却自我、投入他事，能够感受统一的整体，能看出内与外、自我和世界的矛盾其实只是幻觉，于是心甘情愿闭着双眼进入整体之中。”静处闲看，星星跳跃浪花，料是经过变故后才会有的迟缓。有时去办事，衙役支你来来回回，循此路径，弯曲成一条通往真相的路，在过程中变得持恒，轨迹的终点不再重要，而轨迹本身就是相关之人的心相。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似有所悟，未必知其然。万物有序，时间使每个人公平地沿着固定轨迹前移，不偏不倚，款款缓缓。即便神明，神各有庙，庙各有会，会各有期。人王与法王，要么佛佛相见，互相尊重，要么各自为尊，相安无事。固定的位置，固定的高度，抑郁是被压制的苟且，多少人的无名之火，不知从何而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