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祥林嫂问神鬼，周树人起彷徨 | 凤梨·早茶夜读241

早茶夜读 2021-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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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上周的阿Q

——夜读按

241丨祝福

凤梨金句

当一个民众需要鬼神的时候，他内心感到无助、绝望、无所措的时候，到底是不是要把世上有无鬼神说的这么斩钉截铁，把鬼神这个东西在民众的心里面拔得一干二净。

祥林嫂问神鬼，周树人起彷徨

文/ 凤梨

大家好，欢迎收听早茶夜读，我是今晚的说书人凤梨。

如果说二十世纪是中国的启蒙知识分子把鬼神从民众精神信仰中不断剥离、研究和驯服的世纪，是鬼神被新兴的科学观念关进笼子的世纪，那么鲁迅的《祝福》则呈现了硬币的另一面。

鲁迅写过很多小说，大都被结集出版，其中一个小说集叫做《彷徨》。我们知道鲁迅自己说“彷徨”指的是新文化运动的落潮心态，就是所谓“寂寞新文苑，平安旧战场，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大家都不再统一对旧时代的思想问题进行批判，各做各的事情，做官的做官，研究国故的研究国故，只有鲁迅独自在战场左右彷徨，无所适从。但其实“彷徨”在《庄子》里是一个鬼的名字。彷徨鬼是一种两个头的蛇，身上有花纹。彷徨鬼本身也是非常犹疑，左右不定的带着彷徨心情的一种鬼，未尝不是此时鲁迅心情的象征。

这个《彷徨》的小说集的第一篇故事大家特别熟悉，就是我的本行中学语文里面的课文叫《祝福》，后来改为电影叫做《祥林嫂》。当这个故事被称为“祥林嫂”的时候，我们会关注的是一个可怜女人祥林嫂被旧社会压迫。但是它作为《祝福》的时候，鲁迅和他的弟弟周作人都反复在解释，“祝福”是当地的一个迎接新年的一个民俗仪式。周作人在《鲁迅小说里的人物》里反复讲了祝福是什么样的仪式，怎么样通过一个个琐碎的环节进行迎神这样一个仪式。

小说里面也有一段问答也是关于神鬼的问答，大家也特别熟悉。就是祥林嫂她被要求捐了门槛之后，还不允许她参与祝福的迎神仪式。因为她改嫁，死孩子等等各种各样的原因，她本来想寄希望于在庙里捐门槛，得到神鬼的宽恕，然而最终意识到是没有宽恕这回事的。祥林嫂曾经带着期望问叙事者“我”，这个启蒙知识分子，人死了之后还有没有灵魂：

“就是——”她走近两步，放低了声音，极秘密似的切切的说，“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
我很悚然，一见她的眼钉着我的，背上也就遭了芒刺一般，比在学校里遇到不及豫防的临时考，教师又偏是站在身旁的时候，惶急得多了。对于魂灵的有无，我自己是向来毫不介意的；但在此刻，怎样回答她好呢？我在极短期的踌躇中，想，这里的人照例相信鬼，然而她，却疑惑了，——或者不如说希望：希望其有，又希望其无……。人何必增添末路的人的苦恼，一为她起见，不如说有罢。
“也许有罢，——我想。”我于是吞吞吐吐的说。
“那么，也就有地狱了？”

“啊！地狱？”我很吃惊，只得支吾者，“地狱？——论理，就该也有。——然而也未必，……谁来管这等事……。”
“那么，死掉的一家的人，都能见面的？”
“唉唉，见面不见面呢？……”这时我已知道自己也还是完全一个愚人，什么踌躇，什么计画，都挡不住三句问，我即刻胆怯起来了，便想全翻过先前的话来，“那是，……实在，我说不清……。其实，究竟有没有魂灵，我也说不清。”

就是这样一个大潮流里面，不断把鬼神从民众思想里面进行剥离、研究和驯服的知识分子，这样的一刻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当一个民众需要鬼神的时候，他内心感到无助、绝望、无所措的时候，到底是不是要把世上有无鬼神说的这么斩钉截铁，把鬼神这个东西在民众的心里面拔得一干二净。至少在这个知识分子“我”看来是一个很残忍的事情，“我”仿佛也不能一下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我”告诉她就是没有，可能一下就把祥林嫂心里面那点希冀和火焰给掐灭掉了。但是如果“我”告诉她有，好像又加入了统治者利用鬼神对祥林嫂的压迫里面去。那怎么办？所以彷徨，特别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