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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无名特质”的一把钥匙|梅子酒·早茶夜读571

 早茶夜读 2021-01-05
 

570| 读城记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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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无名特质”的一把钥匙

文/ 梅子酒

80后,公务员

这段时间读了生平第一部建筑学理论专著——《建筑的永恒之道》。我对建筑学一无所知,对《建筑的永恒之道》作者C·亚历山大的印象,还是源于洞主多次在读易洞阅读邻居读书会上的安利,包括他那部致敬C·亚历山大的《建筑你的模式语言》。不过,著作中最重要的概念——“无名特质”,极大地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与求知欲。说实话,如果不是主语“建筑”以及文中频频出现的对城市、社区、空间设计的分析,我真的怀疑自己是在读一部存在主义哲学随笔,在阅读过程中,脑海中不停地闪现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萨特《存在与虚无》中的吉光片羽。好吧,我可能有点疯狂,不过越读越觉得,似乎存在主义就是一把钥匙,恰好可以打开“无名特质”这个作者一直在弯来绕去的概念的理解之门。

“无名特质”——“共在”与“放开”的存在方式
某个东西“是”什么,乃是一个同它“应是”什么完全分开的问题,科学和伦理学不可混淆。但是,这种极端的盲目性束缚住了物理学所告诉我们的有力神奇的世界图景。在复杂系统的世界中,并非如此。许多人不完全忠实于自己的内在天性,或者是不完全“真实”。实际上,对于许多人来说,努力成为忠实于自己的人是生活的中心问题……在我们之外,被称作我们的世界的那些更大的系统中,亦是同样。世界的所有部分并不都是忠实于他们自己的,并不都是同样真实,同样完整的……其实,这个内在矛盾的微妙复杂的自由正是事物得以生存的真正特质。
在生存物的世界中,每一系统可以或多或少地真实,或多或少地忠实于自身。因循那些外加应做的准则,系统就不可能更忠实于自身。但限定一个过程,告诉你如何使系统更忠实于自己,依据它是什么,而告诉你应做什么,这都是可能的。这种完整,或这种完整的缺乏是任何事物的基本特质……但这一特质却不能命名。它不能命名是因为它是精确的。词语不能传达,因为它比词语更精确。
以上是C·亚历山大对“无名特质”这个概念的引介,接下来他阐释了围绕“无名特质”但却无法准确涵盖这一明确概念的七个“媒介”(词语):生气(生机)、完整、舒适、自由、准确、无我、永恒。整个论述过程无处不体现着“无名特质”的这种“内在矛盾的微妙复杂的自由”。

阐释“生气”:放置好的炉火是有生气的,获得燃烧同我们的生存是一样的,当然这是一种隐喻,但不同的人生的火是不一样的,恰如其分地放置木料使其充分燃烧,我们看到火焰剧烈、稳定,感觉到这是生气,但要非得解释为什么这堆火是有生气的,那堆火是无生气的,我们就会不知所措。
阐释“完整”:事物的内在矛盾越自由,它便越完整、越健全、越专注。但“完整”一词带有自足的微妙暗示,它使人想到孤立于其周围的世界,总是逐渐破坏无名特质。
阐释“舒适”:冬日下午,选择一种自己喜欢的方式,伴着一杯茶、一本书,一盏台灯和两三个靠枕,所有的位置、光线都在“舒适”的层面上,当你真正喜欢做这一切时,就会相当专心地去做,这样它就有了无名特质。但是“舒适”一词有太多其他的意思,也存在一些无价值和麻木的舒适,比如一个很有钱的家庭,过于柔软的床,恒温的房间,遮盖起来而无需步入雨中的小路……
阐释“自由”:跟自由一样,无名特质绝不可计算,也绝非完美。而一个建筑,其“自由”的形式若没有根植于构成它的各种力量和材料,就犹如一个人其姿势没有自己自然的根基一样。
阐释“准确”:“准确”一词帮助平衡了其他像“舒适”、“自由”等词的印象。无名特质确实是散漫、流动、松弛的,但它绝非不精确。在一种情境下许多力是真实的力,是不能逃避的。如果不完全准确适应这些力,就没有舒适,没有自由。但是,一个具有无名特质的东西绝不能准确地适应任何意象。
阐释“无我”:一个地方若无生气或是虚假的,其后总有造假的人。这个地方充满了制作者的意愿,就根本没有自己自然的余地了。但是,“无我”并不意味着制作的人把自己排除在外,制作具有无名特质的东西,而且还让它反映你的个性,这是完全可能的。
阐释“永恒”:所有的事物、人和场所有了这种无名特质,就进入了永恒的王国。在他们从内部矛盾解脱出来的时刻,他们就会把他们的场所置于独立于时间之外的事物的秩序中,它们强健、平衡,具有很强的自持力,以致不易受干扰,几乎是不灭的。但永恒暗示了一种宗教特质,这种暗示是准确的,但实际上,无名特质并不神秘,它首先是普通的,它之所以永恒就在于它的平常。这一点“永恒”一词不能表达。
C·亚历山大所阐释的“无名特质”的种种内涵,恰恰符合存在主义学说中对“存在”的发现与态度。
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就通过日常生活来处理“此在”及其存在的问题。他提出了“共在”(Being with)的概念,认为所有的在世存在也是一种“共在”,我们与他人共居于一个“共同世界”(with world)。他举了一个例子,比如说,“我”出去散步,发现岸边有一条船,对“我”来说,那条船是什么样的存在?它不可能仅仅是一个供“我”从抽象的观察角度去沉思的对象,而可以是潜在的有用事物,处在一个有一系列这种事物的世界中,即便对我没用,也处在一种这条船显然对别人有用的情景中。这就同时点亮了功用性、世界和共在,把作为哲学研究概念的“存在”拉进了日常生活、真实世界。
而海德格尔后期有个“放开”,或者译作“泰然任之”的理念,非常重要。意思就是用不插手的方式来关注事物,类似老庄的“无为”。但是要做到这点并不简单,因为它不仅仅是指默然转身离开,由世界自生自灭,而是我们必须转向事物本身,以一种不会“迫使”它们的方式,要允许每个存在都“依赖于其自身的存在”,让事物不再遮蔽、隐藏自身,带着尊重去关注它们,而不是屈从于我们的意志。
当我们带着海德格尔的哲思回到“无名特质”的概念时,我们似乎可以更近一步接近C·亚历山大的所指——一种积极共在而又顺应自然的存在方式。注意,是存在方式,而不是存在,按照C·亚历山大的阐释,“无名特质”作为赋予世间存在的一种性状,是主动的,活跃的,不断流动的力量。
海德格尔

“永恒之道”——存在的自由性与时间性
还是围绕着“无名特质”来谈,这部分主要进一步尝试理解它“自由”和“永恒”的内涵。
前文中提到,作者之所以认为“自由”和“永恒”这两个词无法全面地阐释“无名特质”,是因为跟自由一样,“无名特质”绝不可计算,也绝非完美,但与此同时,一个建筑,其“自由”的形式若没有根植于构成它的各种力量和材料,即直面各种无法逃避的“力”,是无法实现真正的“自由”——进而拥有“无名特质”。此外,“无名特质”蕴藉于平常之中,而一旦被赋予“永恒”的宗教、神秘学特质,“平凡见真”这种本质就会被抹杀。
其实,如果我们读读萨特的《存在与虚无》,便很容易发现C·亚历山大真正的意旨。
首先,我们看看萨特是怎样论述“自由”,特别是“人”的自由:“人,由于命定是自由,把整个世界的重量担在肩上:他对作为存在方式的世界和他本身是有责任的……不论我做什么,我都不能在哪怕是短暂的一刻脱离这种责任,因为我对我的逃离责任的欲望本身也是负有责任的;让我自己在世界上成为被动的,拒绝干涉事物和别人,这仍然是自我选择……世界的所有的事件只能作为机会向我表现出来,自为的责任就扩展到作为人民居住的世界的整个世界中。”
在这里,我们不能断章取义地认为萨特的观点就是将责任与义务挂钩,相反,他认为只要人们认为自己是被种族、阶级、民族、历史、工作、家庭、遗传、童年影响、事件,甚至是潜藏在人们潜意识中的内驱力所造就的时候,就是在自欺——就是对真正的自由的恐惧、责怪,甚至逃避。但以上说的种种处境——那些我们通常认为能够定义我们的自由同时又剥夺我们自由的事物,比如语境、意义、事实性、境遇,恰恰是每个人无法遁避的先于我们的存在,我们为了摆脱这种处境,去积极行动——这才构成了真正令人满足的自由,即相对于“消极自由”的“积极自由”。
萨特
所以,在存在主义哲学家看来,自由是艰辛的,同时又是自然的,人存在的本质便是自由,C·亚历山大笔下的“无名特质”也是如此:
当我们的内力疏解时,它(无名特质)才会发生。
事实上,有意去获得这种特质,成为自由,成为一切,以及由此产生的看法总会有损于特质。相反,特质出现于我们完全忘记了我们自己的时候:也许在一群朋友中间装个怪样,或游向大海,或简单地散步,或深夜同一群朋友,嘴唇黏着香烟,以疲倦的眼睛,热切的专注,在桌边努力完成某件事情。我生活中的所有这些时刻,只是现在回顾起来才知道。我们每个人从体验中知道了我们自己的这种特质的感受。这是我们最正确、最正直、最伤心、最狂欢的时刻。因此,当这一特质在建筑中出现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认出它。
在我们自己的生活中,当我们最紧张、最高兴、最专心致志时,我们就有这种无名特质。
C·亚历山大在论及“无名特质”的“自然特征”时,说:
没有死的存在和对死的意识,自然的特征就不会出现。……要使一个东西具有自然的特征,忠实于其中所有的力,要脱开你自己,要任其自然,排除你自我想象的干预——所有这一切需要我们认识到它的一切都是短暂的,都在流逝。
当然,自然本身也总是短暂的。树木、河流、嗡嗡的昆虫——它们都是短暂的,它们都将过去。然而对这些东西的存在我们从来没有感到伤心。不管它们是多么短暂,它们使我们感觉到幸福、快乐。
我们甚至可以说,一个人们努力创造这种特质并使其像自然的地方是不会真实的,除非我们感觉到那儿略微存在着萦绕的悲哀,因为在我们享受它的同时,我们知道它将要成为过去。
这里就涉及到存在主义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向死而生”,或者说,“向死而在”(Being towards Death),即存在的时间性。
海德格尔在未竟著作《存在与时间》中提出,他要论证一个终极观点“此在的存在之意义就是时间”,但书没有写完,他没有能完成整个论述,但提出了“向死而在”这个重要的理念,即如果我们在本质上是时间的存在者,那么真正的存在便意味着,首先,要接受我们是有限的与会死的。
萨特在《存在与虚无》中接过话茬,继续阐释存在的时间性问题。他认为,自为(现在)所要成为的,是它自己的可能性(未来),而存在先于本质(自在),“只有在自我之前而且在存在之外,自为才能成为它所是的东西的基础:自为的性质就是应该成为‘一个永是将来的空洞’。因此,对现在而言,自为将永远不会在将来成为它曾经是的东西,现在的自为之全部将来与这个自为本身一起像将来一样落在过去之上。”

在存在主义者的目光中,存在本身便意味着一种无休止的抗争,这种抗争构筑了自由、生命力,乃至人类存在的意义,甚至“永恒”的概念。萨特批判地接受了海德格尔关于“一切存在都具有时间性和有限性”的观点,但他对这种认为存在或人类生存具有一种内在有效期限的观念并不满意——是啊,就连死亡,都无法束缚和限制他的抗争。而他的灵魂伴侣波伏娃甚至在她的小说里直接指出“不朽令人无法忍受”,所谓不朽,也并不意味着“永恒”。
所以,向前吧,一路向前!哪怕所有的一切总有一天会从我们身边被带走,但这也是为将来,此在的未来,腾出空间而已。我们曾在那片林间空地中,看见过穿越绿叶落在草地上的斑驳的跳跃的光影,月华和星辉也曾点亮我们的双眸,清风徐来,阳光和煦,月色温柔,我们感受过那一刻的清爽,温暖,自在,与透彻,便是一种无名的欢喜——而我相信,这一切,一定会存在于你生命中的某个时刻,某个地方,我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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