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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画展

 df7086 2021-01-07

按说看画展应该选择一个坏天气,因为只有大自然被遮蔽的时候,才好不置身第一位的自然而去看人类自己的所谓创造。艺术是人对自然的模仿,是对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的表达。在第一位的自然在场的时候,艺术自然就可以退位了。而有的艺术形式也确实是在和自然并肩的时候才最美,比如音乐。绘画的静稳与易毁的特点,决定了其必须首先在人类专门开辟的恒温房间里才能长期保存的性质,是故观画是可以专门选择雾霾天气。

这场中央美院具象油画的展览,被命名为“历史的温度”,取其纵的时间线索之意也。而“温度”虽然在历史上都曾经为有血有肉的画家们所具有,真正还能传递到现在参观展览的人心里的,已然并不多有矣。

其中清末和民国的绘画非常令人惊讶地属于依然有温度的部分,不是它们水平有多高,而可能更多的是因为其后相当长的一个历史时期的绘画都被观念先行的简单化给重创了。绘画作品貌似直观,但是恰恰是用直观的全信息来记录也许画家自己当时未必都能明了的丰富性。那个遥远年代里的气息在人像画的忠实记录下还很鲜活,不论男女,面庞上布满了那个时代的生活和环境、爱好与追求、态度与方式等等人生万有之痕迹。李毅士1920年所绘《王梦白像》属于此类作品中比较耐看的一幅。

到了四十年代末,改天换地在即的时代大裂变时期,中国的画家依旧能秉持着艺术相对独立的冷静与观察态度,用细节昭示着曾经被我们命名为“万恶的旧社会”里的诸多堪称温馨的角落。
李宗津
1947年所绘《平民食堂》在北京城墙城楼的背景里将一个饮食摊位的热气腾腾的景象刻录下来,做饭的、吃饭的、路过的、犹疑的,所有在历史现场里的人都不因为热气缭绕而稍有含糊,他们都是现在我们这些参观画展的人的上辈,是我们的传统和我们的人生格式的先行者。如果我们活在那个场景里,必然就是那个样子;而如果他们活在当下,也无出于我们的左右。

齐振杞1948年所绘《东单小市》则将外国人、军人、推车子的洋派打扮的女人、抄着手的小贩等等各类角色云集于东单的小树林里,信息量很大,让人看到了历史教科书的概念化的单一描述之外的生活事实。在那个年代里,东单还是有小树林的,单单是这个事实就已经让人艳羡了。

冯法祀1948年所绘《捉虱子》其实是随军到缅甸与日寇作战的纪实作品。在那场中国军人伤亡20万人的战役中,画家目睹的惊心动魄之事一定很多,但是他选择了这样一个战士们在战斗之余捉虱子的场面。为了国家而死的壮烈与忍受不了虱子叮咬的率性之间所形成的巨大张力,奇异地和谐共生于一个个真实的中国青年身上。

这一时期以后,画面再次偶现耐看的品质已经是新千年以后了。
刘小东《白胖子和他爸》、袁元《新城》、陆亮《庄子预言——屠龟》、林笑初《漂浮的想象》、陈淑霞《水浸》等作品各有角度,虽然已经将具象之外的更多变形与抽象元素吸收了进来,扩大了画之为画应该有的丰富性与可能性,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回归了绘画这种艺术形式在模仿与表达上的本意。

还在展厅里看着画展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外面风停雨住,阳光异常灿烂,心头一动,立刻就被更为吸引人的花草树木阳光雨露所诱,很快走到了户外。天地的敞亮和光影的明媚,不是历史的温度,而是当下的温度。当下的温度,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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