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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斌:【清明“子福馍”】

 三秦文学 2021-01-08

清明“子福馍”

 ◎武斌 

【作者简介】:武 斌,1971年9月出生,男,汉族,山西临猗人,1996年毕业于成都理工大学,地球物理高级工程师,理学博士。2007年开始业余写作,2008年陆续在《地质勘查导报》、《中国国土资源报》、《大地文学》等发表散文、诗歌、小说近百篇。2013年出版了散文集《地质人在旅途》,2014年出版散文集《乡土乡音》,2016年出版散文集《成都拾遗》。有作品在“书香国土·智慧人生——山东煤田地质杯首届国土资源系统读书大赛”中荣获优秀奖,并入选《书香·人生》。

四月四日,在今年的清明节,从龙泉驿的洛带扫墓回来,独自坐在屋里,总觉得失去了什么。是父亲一个人孤零零躺在故乡的黄土地里,还是远逝的爷爷奶奶,我说不出来。当然有对亲人的怀念,更有对故乡那种清明上坟祭奠亲人场景的怀念,其中还包括我们对先哲圣人的纪念。

清明最早只是一个节气,变成纪念祖先的节日当然就与寒食节有关了。春秋时晋文公把寒食节的最后一天定为清明节,在家乡晋南许多地区盛行这个节日。

清明作为节气,在家乡乡亲的口中最为流行。因为清明一到,黄土高原上气温慢慢变暖,农家的田间生产活动就开始了。“清明一到,种瓜点豆”这句农谚成为清明从事农业最好的写照,但据我所知,家乡的种瓜点豆一般是在清明节十天以后,是我们当地人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清明节在家乡留给我最深印象的是“上坟”,也就是到地里祭祀祖先。“上坟”是家乡人的俗语,现在的学术术语是扫墓,祭祖怀念逝去的亲人。我清楚记得,故乡晋南人对这个节日特别的重视,单从祭祖方面讲,浓重程度远远大于节日气息浓重的春节。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即使离家再远的游子也要赶回来祭祖,这可能是从古代传承下来的。一家人,迎着“似剪刀般”的杨柳春风,走在泛绿的田野上,来祭祀自己的祖先。这是全家一年来继春节后又一次相聚在一起,心走到了一起,神清气爽,一起出行踏青,缅怀逝去的亲人。感谢两千六百年前的晋文公,也感谢介子推,是他们演绎了寒食节,在第一个寒食节的第二天,晋文公祭奠介子推时看到被烧死的老柳树复活发芽,赐这棵老柳树为“清明柳”,并把寒食节后的一天定为“清明节”。在后来节日的发展演变中,清明节和寒食节渐渐成为一个节日,再后来清明节也逐渐成为节日的主体,寒食节从属于清明节了。清明节正是寓意春天来临的时候,万物皆洁齐而清明,气清景明,万物开始生长,在家乡土地上泛现绿色,是一年来美好的开始。在这一天祭祖,当然意义就更加非凡了,感念祖先留给赐予我们生命和财富,感谢我们一起迎来了春天的到来。只是现在这种一起祭祖的氛围淡多了,许多远在外地的游子回家也不那样积极了,我认为淡漠的是一种家族的凝聚力,缺乏了一种民族的向心力。

一家人带着祭奠的食品,主要是“子福馍”,浩浩荡荡向家族的墓地走去。大家忧伤的心情早已没有的,完全是对祖先感念的心,所以亲戚们都欢欢喜喜,有说有笑,踏着春天的绿意徜徉在田地里。此时,大家也刚刚褪去了身上的棉衣,春天的一点暖意都被我们感知了。“倒春寒”只是这个时节向大家开的一个玩笑,第二天就会过去的。鸟儿叽叽喳喳在梧桐树和杨树的树梢上叫着,似乎它是最先感知春天的生灵。梧桐树和杨树在我小时是家乡最为普遍的树,遍布黄土高原上的村庄。不过这些年苹果树已经占据了这里黄土高原的每一条沟壑,成为家乡人赖以生活的基础。祖先静静安眠于这样的环境中,接受后人的祭奠,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

来到坟前,父辈们开始清理坟上的野草,当然他们也带着铁锨,把祖先的坟包修整得像模像样,似乎是向外人说明家里还有能干的后人。我们这些晚辈在伯叔兄长的带领下,齐齐地跪在祖先的坟头。父辈们整理完祖先的坟包,排在我们前面也跪下。然后打开带来的祭品摆放在坟头,燃烧起象征孝敬他们的纸钱,浓重而庄严的祭拜仪式要持续十多分钟。大家齐刷刷的磕头祭拜,然后就是我们一一开始祭拜,大家神情肃然,心怀戚戚之情,感念先祖对我们的恩赐和以后对子孙的保佑。

祭祖完毕,大家继续有说有笑,刚才的严肃场景消失殆尽。父辈们开始谈论去年的收成,和今年即将种点什么农作物,女人们间谈论家长里短,我们这些小孩早就钻到旁边的地里开始双眼寻求春天的绿了,“少年分日作遨游,不用清明兼上巳”。当然我们也不能忘记刚才坟头的祭品,祭拜祖先完后属于自己的那份“子福馍”。“子福馍”又称“指福馍”,当让是取其谐音多子多福,指望子孙享福的意思。它把后人对祖先的敬仰,以及长辈对晚辈的期望化作为一种具体的实物体现。当然我更希望子孙享福的含义,那是祖先及父辈对我们的一种美好希冀,寄托了对家族和谐兴旺,对民族精神代代相传的愿望。我认为也包含这一种对古代先哲的追思,因为它最初是作为祭拜品来纪念介子推的。为了纪念介子推,晋文公下令全国停火三天吃冷食。由此清明吃寒食就出自这里,我们家乡人都仿照介子推的帽子蒸“大馍”来纪念他,蒸的大“子福馍”就是介子推头上的帽子。据考证,介子推被晋文公烧死在“绵山”,就是现在家乡附近叫“孤山”的那个山。不过历史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们当然不得而知,我们就生活在诸多的传说中。

清明的“子福馍”是在清明前一段时间就蒸好的,因为天气还比较凉爽,所以还能较长时间存放。这个时候不能吃,必须是在清明祭祀之后我们才能吃。“子福馍”比普通的馒头大了很多,直径经常是三四十公分,大的有五十公分几乎占据蒸笼的整个篦子。“子福馍”蒸的越大,表现对祖先越崇敬,或对子孙期望越大。“子福馍”正中要放上一个煮熟的鸡蛋,四周还有做的面花,面花还可以涂上一些颜色。“子福馍”中间还放有鸡蛋、核桃、大枣,当然放的东西越多承载父母的厚爱越多。在我们小时条件比较艰苦,通常“子福馍”里也不放别的东西,因为家里没有。“子福馍”一般全是用精白面粉制作的,但我们小时里面经常还包着玉米面,也可以鱼目混珠充当鸡蛋、核桃和大枣。当然无论如何“子福馍”正上面的鸡蛋是不能少的,家庭每个孩子有一个,当然男女有别。女孩子的“子福馍”只有一个方向条带的面花,男孩子的就有两个方向或多个方向以上条带的面花,男孩子和女孩子条带的面花数量并没有限制,一般是让“子福馍”漂亮美观为最佳。家里还有一个共同的大个“子福馍”,一般是长辈们一起享用的,他们没有自己单独的“子福馍”,当然这个大的“子福馍”是“上坟”祭拜祖先放在最中间的贡品。

清明节“上坟”后的一段时间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因为我们可以享用“子福馍”的美味,仿佛是汇集了一年内所有冲击我们味蕾的东西。那时我们几乎没有美食诱惑的记忆,只有“子福馍”我们能敞开肚皮吃。吃完后,我们又继续玉米高粱面的主食生活,这对我记忆尤为深刻,也最为持久。

故乡儿时的清明节牢牢刻在我的记忆中,不仅是“子福馍”的诱惑,更是那种上坟祭祖的传统对我深深的影响。如今它牵引着我所有思乡的情感,在家乡的土地上生根发芽。许多年过去了,也过去许许多多的事情,我依然惦记那些逝去的亲人,惦记不能忘记的老师和同学朋友,惦记那些记忆深刻的事情,甚至那些常留在心中的先哲圣贤们,成为我的清明记忆。

本图片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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