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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秦文学“乡愁”同题征文41】曲京溪:【三爷爷的牛和犁】(散文)

 三秦文学 2021-01-08

Happy New Year | 新年快乐

三秦文学“乡愁”同题有奖征稿启事

(请点开查看详细内容)

三爷爷的牛和犁

文/曲京溪

清晨,一个汉子,牵着一头牛,猏着一架犁具,走在乡村小道上,这就是乡村当年的犁把式。犁把式, 是指农村扶着犁具耕地的手艺人,属于庄稼把式。在集体经济时代,每个生产队都要有那么几个的。如当年我们队的振京二爷爷,振堂三爷爷,洪彦大叔等等都是。在他们当中,振堂三爷爷犁地的技术最高,在队里的名气也最大,受到社员盛赞。

见识三爷爷高超的犁地技术,是我小时候给他牵牲口的时候。由于我们家里人口多,挣工分的人少,我从小学开始,每到星期天或学校放假,父母就让去生产队干活儿,挣点儿工分,堵一堵家里欠款的窟窿。我虽然那时长的个头比同龄人高出半个头,但生产队里的技术活儿,我干不了,只能干牵牲口这样的营生,于是我与振堂三爷爷就成了一对儿。我们俩一个老,一个少,一个扶犁,一个牵牛,一个走前,一个靠后,在土地上起伏,共同耕耘着土地,种植着我们各自的理想。

牵牛耕地的第一课,是得熟悉指挥吆喝牛的用语。这些都是三爷爷教我的,“驾”,是往前走。“哩哩”,向左;“啦啦”,往右。“捎”,是稍微往后退。“吁”,是叫牲口停下。这些语言不是对牛弹琴,牛是都能听懂的。             

惊蛰一到,天气暖和起来,土地潮润起来。再过几天,布谷开腔了,唱着春耕曲。振堂三爷爷打着一双赤脚,双手用力按住犁柄。“驾”地吆喝一声,或将鞭梢轻轻滑过牛的屁股,牛向前走,犁往土里进。三爷爷头时而埋下,时而抬起,在低一声高一声的吆喝里,泥块子一溜一溜地翻耕过来,倒成一条直线。犁铧亮闪闪的,新耕的泥块子也亮闪闪的,还看得到从犁铧上拓印出来的道道纹路。湿热的地气,从新耕的泥块子上冒出来,丝丝缕缕,散发出泥土的清香。

春天耕地主要是疏松土壤,让冰封憋屈了一个冬季的土地醒来喘喘气儿,活动活动筋骨,耕得深点浅点儿,歪了斜了,三爷爷不会太上心。他心里想的是,春天农活不太忙,得让牛抻抻懒筋,顺顺架子,尤其是让那些半大牛学会拉犁营生,好应对接下来的“三夏”“三秋”的重活儿。对付那些不知深浅的半大牛,三爷爷自有一套办法。别看它们一见犁具就牛眼䐂䐂得鸡蛋大小似的,还又蹦又踢的,三爷爷把它们往犁具上一套,立时就被驯服了。想使狂劲儿吗,三爷爷把犁具往深土里一扎,牛就扭动着身体拉不动犁;想忽左忽右不走正道吗,三爷爷早就在牛鼻子的两侧,栓了撇绳(缰绳的一种),撇绳的一端,就握在三爷爷的两手中,轻轻那么一扽,牛就会疼得摇头摆尾,赶紧走正道儿。用不着几番较量,牛就乖乖听话好好干活了。

夏天中耕,是三爷爷很看重的。这时候,镰刀割麦留下的麦茬子,齐刷刷地站在地上,套种的玉米苗儿已由鹅黄变成了翠绿,每株都长到了大半揸高,一行行,黄绿相间地毯似的铺在大地上。中耕是用三只脚的犁铧还是用两只脚的,这得看庄稼的行距来定,犁铧稍有歪斜,就会犁出长势喜人的玉米苗儿。农村人讲究有钱买种,没钱买苗儿,禾苗是庄稼人的希望和梦想,他们就像对待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精心侍候着玉米苗儿。牛偶尔一拽晃,犁出了玉米苗儿,哪怕是一棵,三爷爷也会像自己的孩子得了重病似的,心疼得直哎呦,赶紧用手深挖土,把带土的苗儿栽到原处,敷上土,两手将苗儿周围摁得结结实实。再拾些带土的麦根儿,搭一个凉棚,遮住又白又毒的阳光的照射,“唉”地叹口气,吆喝着牛继续耕地。不过他的心始终吊着,扶犁的动作,小心又小心。

在一年四季中,三爷爷最喜欢秋天啦。你瞧,满坡的庄稼都着了重色,金黄的谷穗在秋风中摇曳,红红的高粱穗离蓝天很近,似乎不过几尺,黄橙橙的玉米棒子,垛在场院里,连绵起伏的小山似的。三爷爷认为,有好的播种才会有好的收成。因这,他对秋天种麦子耕地就格外重视。那时候种麦子,是犁具开沟,木耧播种,俗称“耩麦子”。沟开歪了,麦苗长出来里勾外斜,看上去不像是农村人干的活儿。沟开浅了或者开深了,麦苗出来不整齐,缺苗断垅般。开沟打垅是三爷爷的拿手好戏,他只要在地头上,眯着眼睛向远方一瞄,说声朝着电线杆子走,不管地头有多么的长,开出的沟几乎是一条直线。我有时牵牛不小心走偏了些许,三爷爷就两只胳膊左拽右晃,甚至身子倾斜得像是要倒下,然而犁铲走的还是正道。真是佩服三爷爷的好本领。

1979年冬,我参军离开了家乡,再也没跟三爷爷一块儿犁过地。1984年秋天,我回家探亲,正赶上农村实行经济体制改革,问起三爷爷的情况,当生产队队长的大哥说,生产队叫行分配生产资料时,三爷爷什么也没要,就出高价把那头一身黄的牛和他使唤了多年的一盘犁具叫回了家,拿着当宝贝似的。

后来,随着大型农机的普及,耕地不用牛了,一大片地,大型拖拉机用不了几个小时就会耕完,或用圆盘耙翻腾两三遍,又均匀又平坦。播种也用上了大型播种机。三爷爷眼瞅着自己的牛和犁具派不上用场了,心有不甘,就要下了生产队遗留的一块场院地,有空儿就去耕上几犁,把地整理得平如镜,细似沙。地边儿埯上几墩豆子,这里种上一畦菠菜,那儿栽上几垅白菜。只有这时,三爷爷才是高兴的。

再后来,牛老了,三爷爷亦老了。有个牛贩子数次来找三爷爷,叫他把牛卖给杀牛的杀了卖肉,还能赚回几个钱,要不可就赔大了。起初三爷爷就是不吐口,后来见牛老得快要走不动了,三爷爷托人找到牛贩子,不要钱,把牛送了人,并嘱咐牛贩子,把牛拉得远远的,再也别让我知道牛的消息。大哥说,三爷爷快八十岁的人了,那天居然掉了眼泪。听说打那之后,三爷爷就把犁具挂在了自家厕所的墙上,每年到春耕、秋耕的季节,三爷爷就拿下布满蛛网的犁具,用砂纸一点一点蹭掉犁铲上的褐色锈迹,让犁铲在逼仄昏暗的茅屋里,发出一点微亮的光。

离开老家快40年了,每次回家面对被机械辗轧过的土地,我始终觉得有些生硬,没有温度,没有了熟悉的味道和气息。我还是怀念用牛拉着犁具耕地的年代,牛与人和谐的走在大地的胸脯上,把脚掖进刚翻耕过的黑间黄的土里,暄腾腾的,顿觉舒服又亲切。尽管这样的场景已经只能在回忆中寻找了,然而我还是愿意时常记忆起。

图片来于网络

作者简介

曲京溪,男,山东省莱州市人。1960年3月出生,1979年12月入伍,1993年转业,现供职于莱州市住房建设局。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烟台散文学会理事。在《山东文学》《散文选刊》《西南军事文学》《时代文学》《朔方》《青岛文学》《中国建设报》等发表散文近百篇,先后获孙犁文学奖第一届散文大赛优秀奖、“苍生杯”全国文学征文大赛一等奖等7个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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