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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 · 散文】高如云:故乡有娘(1)

 初夏矢车菊111 2021-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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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378期︱
编审|马晓毅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故乡有娘(1)


文|高如云

 

从故乡出发,却永远走不出故乡的怀抱
 娘在故乡,故乡有娘!……

 

01

                             

我不知道母亲还能在这个世间陪我们多久!她将永远离开我们的时候又该如何!就让我用清浅的笔墨记录母亲的一生。


我的外公如果活着,兴许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不只是他的优秀和才华,更是因为他的正义与慈悲。然而不幸的是他在我母亲只有五岁的时候就永远的离去了。

      

那是即将解放前的某一年的五月的一个黄昏,天地一片阴暗,隐约可辨的天空里乌云密布,暂时还没有起风,保持着黑夜里风雨交加之前的短时宁静。

 

黄土地上,那条沟里,那户人家的那座院落,两扇不大的木质院门,土石的院墙,几间瓦房。

 

外公提前吃力地吩咐家人给他剃光了头,穿上了他该穿的那件带有蓝色大花图案的衣服,母亲依在他的近前,他无力而干涩的眼里泛着泪光,然后注视着他的兄弟和家人,嘴唇似乎在抖动,也许家人明白了他的遗愿,向他点头示意,然后他头稍微地转过,静静地闭上了双眼,眼角又似乎挤出一抹浅淡的泪痕。

 

 屋子里的油灯明灭暗淡,整个天地漆黑一片,已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解放前的旧中国,也许就像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让人不愿意去想象黎明的样子,也许是伤痛太深的缘故。

 

母亲祖上殷实,外公在城里上过学,当然虽是用勤劳在土地里换取的结果,文革时老爷依然会因定为富农而长遭批斗。

 

外公喜好字画,才学当然是不必说的,当时应该兼学俄语,由于当时形势不稳,便回家乡作了私塾先生,当时不挣工资,给粮食,是用斗来说的,一个学年几斗麦子。然而他依然偷偷地关注着形势,后来终于瞒着家人去参军了。

 

外公是去了陕北,当时的家乡依然处于民国政府的混乱统治,地方割据严重。当时没有正式的公路,杂草树木丛生,人们稀散地分居在各处僻静而隐蔽的地方。狼很多,还有和狼一样可怕的混乱形势。

 

我的外公就是在这种形势下去参军的,形势一时无法估计,反动力量依然很嚣张,当然得是秘密而不可声张的,甚至包括隐瞒家人,甚至连新婚不久的外婆都不能告知。离家时候母亲只有两岁。

 

外婆说不清楚,总之是国民党反扑延安的时候,一路击散,转移撤离的时候,外公一队人逃进了山洞,几天的困顿加之饥渴,慌忙中不加思虑地饮了洞里冰凉的泉水,后来就患了严重的肺病,开始严重咳血。他知道生命将不久,也于部队走散,便费尽周折偷偷地回到家中,见一眼自己的妻女和家人。

 

当时母亲已经五岁,她回忆外公每每将她抱在怀里,常常坐在黄昏时的门口一个人发呆,忽儿又看着她不禁地落泪。母亲是他唯一的子女。

 

就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五岁的母亲永远地失去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也永远地离别了他最不愿割舍的女儿。没有人知道她的父亲曾经做过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真正地因何离去,总之,行势依然是多变的,特别是在他们那处偏远的地域里,形势似乎依然无法估计……

 

我偶尔也会相信宿命,就象外公离去时的那一个风雨交加的黑夜里的电闪雷鸣,那一定是上天来接外公的魂灵。母亲后来重病时(她小时身体一直不好),昏迷地躺在炕上,举目经常能在恍惚里看到外公就坐在草楼的入口处的身影,他会在梯子的上端招手让她上去。他一定是不放心因而在暗地里悄悄地保佑着母亲……亲情生死难别离!我宁愿相信有宿命和神灵!……

 

母亲后来大多住在她的舅舅家,就在门前的黄鹿坡、那条高大的土梁的那一边的山沟里。



她在舅爷家一直长到十岁,其中渗透了亲人们无限的关爱。

 

听母亲回忆,当时的狼很多,住得又是独庄独户,晚上老舅爷会把她放在炕的里边,窑洞的门顶得很结实,在有月亮的夜晚,透过窑洞高处的天窗可以看见狼的大耳朵的影子,舅老爷会在此时告诫她不要出声。


当然还有更让人听了毛骨悚然的事情:传说大人们带小孩出十几里外的小集镇上去换东西,必须途经小河边的一处芦苇坡,小径里很少能看得见行人,路旁芦苇阴暗,杂草丛生,这时的小孩是不能背在身后的,因为曾有过被狼尾随的先例。

 

母亲就是在那种环境下艰难地长到了十岁。


后来外祖母改嫁,母亲为大,也便有了众多的姊妹兄弟,孩子虽多,生存艰难,但当时的人们都很和睦,孩子之间也懂得相依为命,当然也不缺少清贫中的童年应有的快乐。

 

后来的外公其实是母亲的叔父,也是一个教书的先生。当时怕母亲到其他地方会受罪,在外求学的他归家后就和外婆成了亲。当时因为“成份”不好,老爷经常挨批斗,孩子又多,生活艰难,外公不能远离,就在镇上的学校教书,后来教外语,不知原因种种,不算作正式教员,薪水也少得可怜,只是礼拜天节假日可以回家干活。

 

其实家里后来的所有活路有大半落到了母亲的肩上,也许是爱和使命的缘故,母亲单薄的身体居然在辛苦的劳作中变得结实起来。

 

当时一切都是自给自足,母亲学会了针线和裁剪,一家近十口人的穿戴都由母亲承包,包括所有的鞋子都是母亲做,外婆顾不上也不善于各种活路。

 

母亲读完“完小”便不想再去读书了,后来老师来家探访与鼓励,于是又坚持到了初中,母亲一直都是学习委员或女生班长。说是在读书,其实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脑子里整日浮现着弟弟妹妹们一声声“大姐”“大姐”地叫着的可怜样子,母亲算是外婆必不可少的助手,在那些岁月里,要养活那么多,简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生产队挣工分,少了劳力的人家,总是会分更少的粮食,尽管母亲抽出一切可能去生产队帮忙下地,但是终归还是于事无补,填不饱肚子。所以必须想其它的办法。


生产队分回的那些也许只能够一个两个人吃,一家十几口,所以外婆每次都要再做一大锅菜粥以填饱肚子。晒干的槐花、各种绿色或晒干的野菜、干的红薯叶子和萝卜叶子,也许这些都成了最好的食材和资源,必须经常晒干积累而丝毫不能损失和浪费,汤里伴少许的粉面,便成了最好的美味,如果再煮点红苕块或萝卜片之类,那简直就会和肉一样香。

 

母亲说当时是不可能做馒头的,那会是“极大的浪费”。尽管那样,各自盛饭的时候,没有谁会在锅里刻意去舀稠一点饭菜,弟妹们都很可怜,都想把稠的留给彼此,而当锅里的饭剩少到一定的时候,没有人会再去舀最后的一碗……


母亲从来都是一个坚强而乐观的人,也许便是太多磨砺后的一份淡定!……她后来给我们讲起的时候居然笑称道:那都是些绿色天然的东西,居然很养人,她的弟妹们,我的舅舅和小姨们居然都长得很结实,只是不确知脸蛋是养胖了或是有些浮肿。


但是,当母亲说道,“肯定都必须要每一个都活着”的话语时,我从她的表情和神态里看出了一种无比的沉重。


母亲偶尔提及往事的时候,总有两件事让她引以为豪:


在母亲上初二的那一年。那是个礼拜六,又小镇上逢集,母亲照常理是要回家的,外婆便站在门前的平地上殷切地期待,偶尔又会坐在树下的那些石头上,高远处盘绕隐现的山路上,偶尔有赶集归来的人的身影。

 

外婆家住在接近沟底一块稍微平坦的地方,二三十户人家顺地势分布,门前不远处依然是沟,植被长得很茂盛,院门外的平地很小,数米宽的样子,边上长着几棵树木,核桃树把身子向上又向外探向半空中,柿子树很规距地圆圆地长着,树下都有可以随便坐下来休息的上部稍平的大石头,场边往下的整个坡面里长着密密匝匝的山枣、苟树一类……


就在外婆焦急的目光搜寻中,后湾背面的山路上终于远远地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却移动地寻常的慢。终于等拐过了后湾前的那个大土包,出现在了高湾门前的小路上的时候,外婆终于辨清了那个身影,正是我的母亲,当时只有十四五岁,她居然用棍子快乐地赶着一只猪儿,一手牵着猪的长绳,让猪走在前面,一面用棍子在猪的身后轻轻地拍打着,嘴里偶尔轻轻地吆喝着猪儿好好走路。猪儿羞涩地走着,它要去一个新处,用它的那颗笨拙的心,去奉献和拯救那些善良和坚強的生命!


猪是母亲用两元钱买的,是母亲用外婆给她的买日用的钱和她长期节省和积攒的结果。那是一个五分钱也可以办事的时代,当然也可能是主人因于其它原因,急于出卖的缘故。

 

猪很争气,外婆刚喂了它几个多月,它居然生崽了,一窝十几个,真是喜煞了清寒里所有人的心。这后来便成了外婆的一项从未间断的“产业”,终于有了年节时给孩子们扯布料,买针线,置办日常的钱了,应该给当初的那头修一个神龛。


不舍弃任何一个,母亲在那种困苦与艰辛中,彰显着她的乐观,坚毅与无畏!……


母亲几次缀学,在老师的可惜与鼓励中总算读完了中学,她终于成了能替家里挣工分的一个主要的劳动力。

 

我常常会默默地感恩老天,在那些艰难的生死存亡的岁月里,总是会有冥冥之中给母亲安排了一些意外的救助,就像那只羞涩的猪儿。

 

在最困难的一年,刚到下半年家里便断了口粮,姊妹众多,一下愁坏了身为老大的母亲。适逢秋收季节,母亲便起早贪黑去自村和邻村生产队已收过的玉米地里寻找偶尔被收获时可能遗漏掉的玉米穗子。当然这只是一种无奈中的可望,一天之中偶尔寻得一些也是一种莫大的惊喜,毕竟生产队分的那一点是不够活命的,毕竟外婆家是吃饭的人多,而挣工分的人少。

 

也许是老天的眷顾,已是收完玉米将近二十天的时间,母亲在挖药的途中,居然在寂静的玉米地里发现了一堆被遗漏的玉米穗子,有好几笼之多,母亲像发现了新大陆,碾成粉,拌在菜汤里,可以将就几个月的,她为她的弟弟妹妹们高兴。我为母亲点赞,这不算拾金不昧,这是在救命,一定是老天给我母亲安排好的救助!感恩老天!母亲是不易的!……

 

现在我们从来都不缺吃穿,可每逢夏收的时节,病弱的母亲依然悄悄地到地里去拾麦子。在每个黄昏的傍晚,当我焦急地在暮色中找到母亲的时候,看到她孤单的身影,默然的表情,黯淡里的白发,我的眼泪便会不自觉地涌出。落日的余辉于暗淡里把母亲的身影勾绘得凝重而庄严,永远地留存在了我的记忆之中……

 

未完待续,请持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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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如云,陕西西安蓝田人,诗人,青年文学作者。“陕西第一资讯”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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