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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2020年阅读 / 王向力

 初夏矢车菊111 2021-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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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553期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我的2020年阅读  

文/王向力

依旧是兴之所至随心所欲式的阅读。

购书已成癖好,常常是买来的书还未及启封,又有一批新书邮至家门。我是要阅尽世间书吗?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一辈子能将几本书弄懂弄通就已经了不起了。我之读书,只是如增加生活中的调味品一般,无此便觉得嘴里要寡淡出鸟来而已。古人于马上、枕上、厕中读书,我无马可乘,自然无此雅状;而枕边有书,时常还没翻上几页,就已鼾声大作,以为助睡眠之用;厕中蹲坐读书兼抽几根香烟来,外人想来亦不雅观。好在读书是私人的事,大可不必如在马上者惺惺作态,也就免了高标自己而欺世盗名了。

忽忽又到了年末,心里不免惶惶起来。回顾一年来的事,真是乏善可陈,唯有读书的事还可略表。于是如同商铺里要年终盘点一样,回溯一下读书的印痕,也是给无意义的人生增添一点意味。然而一年来读了些什么书?有什么心得呢?又生出春梦了无痕的感慨。人生的空虚让人恐惧,虚无也让人绝望。这种心态自去岁忽然视物模糊开始,先是在高速路上看不清指示牌上的字,后来是看书时需将书本置于更远处方能看清。“四十七八,两眼发花”,古之人诚不我欺也。赶紧假充斯文地配上一副眼镜戴上。然而戴眼镜者未必就是知识人,我知道我这个样子出门,常会引来诧异的目光,以为郑屠类的人物也在鼻梁上架起饰物。但世间的事往往眼见并不为实,就像仗义每多屠狗辈一样,知识人却常去做令人恶心的事。我因此换来自信,不再去计较别人的目光。

读书若能正襟危坐最好,而我腰椎已不能济,躺卧便成常态,又可借此坠入梦乡,真是不亦乐乎。头悬梁锥刺股只是一种精神象征而已,万万不可按图索骥般地去做,不然就是蠢物。我躺卧时气血上贯,自觉头脑较直身时更为清晰。便思量世间有多少高卧之士,正是侧身去看世界,才跳出尘世的圈套,生出隽永妙思来。高士自然于我无缘,散人却可忝列骥尾。人生适意的状态大约就在一个“散”字。《庄子》中的散材,于事无补,于人无害,处于有用和无用之间,我知道他说的是一种什么状态。

想来一年里毕竟拉拉杂杂地读了一些书,比如芥川龙之介的小说集《罗生门》,让我知道了短篇的雄奇瑰丽,再不敢生出将短篇注水抻成长篇的念头。又如毛姆的《人生的枷锁》使人深悟人生本无意义,而意义只在于你自己如何去描绘的道理。疫情其间的杜门不出,便将索尔仁尼琴的《癌症楼》,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再看一过。莎士比亚的悲喜剧也翻了一遍,却是循着一位前辈老先生的指引,去寻找这位天才作家如何水乳交融地将人生哲学不动声色地渗入艺术之中。这让我想起那个穿着像老农的柳青在火车上读英文原著的形象,那么《创业史》的艺术源头就要向更深更远处追溯。名著的魅力不仅仅在于常读常新,对我而言,只是到了这个年龄才能体悟到它的深刻,读时长生出悲欣交集之感。

读书明理这句话说得宏大却含混不清。大约中国的经典阅读在于师生之间的口传身授,若逃离那个语境,读时就会生出镜花水月的疑惑。其实大可不必将“理”搞得玄而又玄,所谓读书明理,若能探究出一件事的来龙去脉,谈出自己的一点领悟和理解就很好了。理解的是自己的一个想法,最终形成自己的一个观点,初时常惴惴不安,唯恐贻笑大方,久则奋然起念,若不敢将书本压在身下,却是书在读你,一生俯仰随人终是可怜,于是坦坦然着胡思乱想起来。胡思乱想的好处是你能自觉地将过去看似毫不关联的知识衔接起来。如我读《吕大临评传》,就同时去读卜正民主编的《哈佛中国史》的宋代部分,而关于张载、二程同朱熹的一些文字也一并拉来琢磨,你就有了一加一大于二的喜悦。古人讲读书有出入法,我的感觉读中国书易进不易出,而外国学者的研究才可以让人跳脱出来,在另一种视域下获得新知。

三十岁后,我才获得曾国藩不提笔不读书,此书不读完断不读它书的教诲。到了四十多岁,苏东坡的“八面受敌法”让我惊悚,那种美人迟暮般的灰败情绪让人沮丧。才华横溢的苏子瞻有有一个好的习惯就是读书时抄书和札记,我与古为徒,再不敢冒冒失失态度轻佻地捧起一本令人敬畏的书来,手抄笔录勤勉如小学生,惜乎筋力就衰,记忆力早已大不如前,好在以散人心态自娱,自知普通平凡如斯,何敢作千古功业之想,顿时如漏网之鱼,活脱脱身心愉悦。这就让我反思,我们一直以来接受的成功之学到底有多少合理性,当成功以别人的评价衡量为标准,以别人的期许赞赏为目标,甚至以丧失人格和尊严为代价,所谓成功就真的是成功吗?活着,本就艰辛,不料又活得如此荒谬,活成了一种笑话。

一年来提笔时大多是在抄录,很少写所谓自己的文章了。那种阅读时产生的高山仰止的敬畏感让人不敢下笔,而在没有心得和积累时不断地重复自己也让人厌恶。孔子“述而不作”,我也是望门墙而止步。当文字开始记录人们真诚的心灵感受时,它的另一面虚伪性也凸显出来。我要做的,只是在静静的阅读里,看那些文字的过往,看那些文字背后不曾显现出来的文字,辨析哪些是谀扬,哪些是从心底里流淌出的真诚的情感。

窗外雪花簌簌下坠,毕竟一年又过去了。心绪的平静正是人到中年的状态。当年的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只剩下却道天凉好个秋了。当生命的一扇扇门从背后关闭,只有去处而无来处时,生命也就变成了一本更堪咀嚼和回味的大书。当读书完全成为一种纯私人的自我享受时,你便感觉到那一册册的书籍犹同暗夜中燃起的灯火,给我们孤寂的生命历程投下温暖和希望。在沉潜式的阅读里,你可以尽情想象往昔岁月里那些著者的身影和面庞,想象他们凝眉沉思怀疑质问的思索,冷静理智不人云亦云的辨析,纵情快意酣畅淋漓的书写。他们抑或孤愤,抑或旷达,抑或闲适恬淡,呼吸在字里行间游弋,灵魂在墨香深处跃动。这些精神之光投给我们或许是一缕云影,也足以让人心旌摇荡,生出热爱生活,拥抱命运的理由来。

 


关于作者



王向力1972年生,陕西蓝田人,供职于西安某区机关。发表中篇小说《续修家谱》《寒尽不知年》《净土》《坚硬的河流》等10余篇,亦有散文散见于《延河》等杂志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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