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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年前在多伦多公交车上哭泣的小女孩,你现在还好吗?(前篇)

 加国第一生活 2021-01-12

上周的某天晚上,突然手机响了,发现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说来也怪,本来我晚上是断不会接听这类来电的,这可能就是一种神奇的心电感应吧。

电话那边是很清脆的女孩声音:姐姐你好,我是小艾,5年前在我很难过的时候找过你,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5年前的小艾到底怎么了?今天,我先回放一下当年对她的采访。而她现在还好吗?且听明天分解吧。


5年前的小艾:爸爸妈妈,可不可以不离婚?

采访:一诺

讲述者:小艾(化名),13岁,3年前随父母移民加拿大,来自中国北方某城市,现为多伦多某学校8年级学生。

我写这个专栏,就意味着会和很多不同年龄段、性格各异的读者有缘认识。但我真的没想到,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去接触一个13岁的小女孩。

上个星期六到办公室拿东西,却接到一个电话,稚嫩而怯怯的声音:“我能跟你说说事吗?”本来和朋友约好去逛街,可我无法拒绝这个声音。

到了她指定的公园,好几个小孩在玩,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低着头静静坐在长椅上,旁边的秋千在孤独地晒着太阳……

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采访、这篇文写起来应该会很伤感,那个瞬间就突然有点不想写了。

但小艾却对它寄予了一个殷殷的期望:希望她的爸爸妈妈看到它,然后能改变一个决定。

如果感动,能够圆满一桩感情事,那这个世界早就已经美好得一塌糊涂了。亲爱的小艾,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跟你说,但是很多事我们真的无力改变,能做的只有接受和面对。

天塌了

她长着一双我非常喜欢的,月牙眼。这样的眼睛,笑起来会弯弯的,别提有多好看了。可是,我想这一双,应该好久没那么弯弯过了。

之前的电话里,我还能问些个问题,把事情弄出了个大概。72天前,她的爸爸妈妈一起给她庆祝了13岁生日,和往年不同的是,这次她收到了两份礼物,爸爸妈妈分别给买的,都是她很想要的东西,没想到一下子全满足了。所以,她本来特别开心,当晚的日记标题就是:最最高兴的一个生日!

但是,第二天,爸爸妈妈非常严肃地找她谈话了,先是告诉她,以后每年她的生日都会收到两份礼物。她的兴奋劲刚冒起来,他们又告诉了她原因:因为他俩要离婚了,爸爸要搬出去住了。

她的中文老师说爸爸妈妈是孩子的天,那一刻,她觉得天塌了……

她开始经常逃课了,本来很喜欢上学的;她还跟同学吵架,本来还看他们挺顺眼的……老师找她妈妈谈话,妈妈回来没有训她。她也觉得,妈妈爸爸没有资格教训自己。

她跟他们说:如果你们离婚,我就不上学了!爸爸妈妈最重视她学习了,这个威胁应该能管用吧。但效果只是:本来她每天是和同学一起走着去上学,但后来,爸爸妈妈轮流接送她,她觉得,就像押犯人一样。

一开始,她很恨他们,不愿意和他们说话。但有一天她看到爸爸在收拾东西,原来他已经找到了新房子。她一下子就受不了了,跑过去抱住他大哭:爸爸,不要走!

爸爸也哭了。但哭完还是走了。临走,爸爸背着她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安慰她说:爸爸会更爱你,抽更多时间陪你,你永远是爸爸最爱的宝贝。

妈妈回家,她抱着妈妈哭,妈妈很难过,但还是告诉她:爸爸妈妈在一起不开心,分开对大家都好,爸爸妈妈会更爱你,妈妈永远陪着你。

可是,她不想要他们更爱自己,她只想他们还像原来一样一起爱自己。

她就想:既然他们都爱我,那如果我告诉他们,我不想他们离婚,我特别难过,只要他们不分开,我会很乖,会好好读书……他们会重新商量的对吗?

她的妈妈开了一间服装店,爸爸的工作则和地产有关,所以每周都会去超市拿一份《地产周刊》回家,她听妈妈说过,有个叫“一诺”的记者专门写故事的。她想,如果自己的心里话登上报了,爸爸妈妈一定会看到,认识的叔叔阿姨也会看到,他们应该能来劝劝的,然后她就又能要回自己的家了。

一个13岁的小孩,本不该有这么婉转的心思吧。是不是可以这么说:人生的变故能催人成熟?我不知道小艾的爸爸妈妈看了会有怎样的感受,我只知道,我听了挺心酸。

有失必有得吗?

见到她,突然觉得语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坐在她旁边发呆,这大概是她没想到的,所以反而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我的中文老师说,记者都很能说的,你为什么不是?

惭愧,我好像确实不太能说。

我问:你同学里,爸妈离婚的多吗?她看了我一眼,似乎有点不满:是不少的,有一个黑人同学还不知道他爸爸是谁,可是那又怎样?所有人的爸妈都离婚了,我也不要我爸妈离婚!

有点火气了,那是不是伤心就少了点呢?我有点头大,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这小孩突然又“哼”了一声说:你小时候一定没遇过什么事儿!

其实我正在想要不要告诉她一件事,这种挑衅的语气,逼得我无路可逃:14岁的时候,我妈妈得病去世了。你爸爸妈妈即使离婚了,你还可以见到他们,但我从那一天开始,永远也见不到妈妈了。

她一下不说话了,默默地,过了一会,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大热的天两只冰凉的手……

突然,她声音囔囔地问:那怎么样能好受点呢?我好难受。

好吧,我算过来人:那段时间,我特别喜欢坐公交车,希望车一直开一直开,开了好几个来回我也不下车。

那我们也去坐吧!她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我说:但我先要问问你妈妈同意不。

电话里,小艾的妈妈没等我说完,就大声反问:什么?她找你?!她找你能干什么?!我说:我可能可以安慰安慰她。她依然在那边有点自言自语性质地说着什么,而我彼时其实并不想听她说什么,Sorry

然后,我们坐上了39路车。小艾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窗外,我们谁都不说话。车上很吵。

坐到终点,又坐回来……两个回合,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又好像只有一秒钟那么短……

没有任何预兆的,她突然转过头来抱住了我,“呜呜”地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伤心到我也哭了,哭到忘了可能会被怀疑欺负小孩,忘了被满车的人看到有多丢脸……

最后,我们在司机的一再询问“Are you ok?”之下,下了车,然后我送她回家,经过之前的那个公园,我带她去荡秋千,秋千飞上天的那一刻,她又哭了……

亲爱的小艾,我怎么能哄好你呢?

小艾说,她学过一个典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问我:爸爸妈妈离婚了,我能得到什么?我无语,真的无语,我说不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像什么更坚强啊更独立啊,我说不出。

如果可以,能不能让每个小孩都在蜜罐里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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