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绮窗月下品红楼

   6月23日晚，仪征红迷会于江苏省收藏家协会仪征活动中心阅古轩举行了年度第四期读书会。时值盛夏又逢梅雨，湿热闷燥的天气却未能阻挡红迷们的热情，纷纷于约定的时间到达。甫一进门，红迷们就被阅古轩主人方老师新近收藏的古玩吸引住了，欣赏着做工精细的竹编食盒、红木梳妆盒、残缺但仍不失华美的青花瓷片，时代的变迁岁月的更迭仿佛就在眼前。其实重读《红楼梦》又何尝不是对历史的怀念与追寻呢！

一边品着香浓的铁观音，一边书接上回开始品读红楼文本，声情并茂的朗读之后，一众红迷对文本情节展开了探讨交流。红迷们笑言，人有忙闲之分，文本亦有忙闲之分，第十四回可谓是一篇既忙且闲的文字。就《红楼梦》整体格局而言算是一篇极闲的文字，前半回写黛玉父亲林如海之死只是寥寥几笔，后半回写贾宝玉在送殡的路上谒见北静王也只是一笔带过，再结合回目甚至觉得有离题之嫌。然而第十四回也是一篇极忙的文字，这“忙”却还要着落在凤姐身上，自凤姐接了宁府对牌以后，处理一应事务威重令行，但却是忙得团团转，到了宁府荣府的人跟到宁府，回到荣府宁府之人又跟到荣府，怎一个“忙”字了得！本回所写事情杂合起来也是一个“忙”，诸如写到了安排人员、登记账簿、宾客迎送、僧道仪仗、各家祭棚，更有甚者写到了裱糊宝玉书房、打点贾琏衣物以及各王公诰命家贺喜吊丧之事，细细读来使人感到贾府上下真正是事情繁多应接不暇，凤姐这个当家人也真正是不容易。

有红迷细解了此回之闲处，本回回目是林如海捐馆扬州城贾宝玉路谒北静王，然而在一共34个自然段中，直至23自然段才写到了林如海，文中是这样描述的：“苏州去的人昭儿来了。”凤姐急命唤进来。昭儿请安后说：“二爷打发回来的，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日巳时没的。二爷带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爷灵到苏州，大约赶年底就回来……”说毕，连忙退去。凤姐向宝玉笑道：“你林妹妹可在咱们家住长了。”宝玉道：“了不得，想来这几日他不知哭的怎样呢！”说着，蹙眉长叹。此段虽作墨不多，却穿插得极是巧妙，直接点出了正题暗写了黛玉。至于贾宝玉路谒北静王到第33自然段方才点出：北静王水溶因问贾政道：“那一位是衔玉而诞者？几次要见一见，都为杂冗所阻，想今日是来的，何不请来一会？”贾政听说，忙回去，急命宝玉脱去孝服，领他前来。此一段可见曹公用心良苦，忙中闲笔，既点缀宝玉又捎上了北静王。

至于忙处就不难发现了，文中直接开门见山，就写凤姐一到即刻忙开了。来旺媳妇第一个到，拿了对牌来领取呈文京榜纸札。紧接着就写出了凤姐的六个动作，“命彩明、传来升媳妇、查看花名册、听差、点单册、坐车回家”等，事情桩桩件件逐项推进井然有序，忙而不乱，画面生动传神。又写了凤姐面对百十号人不仅安排的有条不紊，而且立下规矩奖惩分明，一旦发现有偷懒的，赌钱吃酒的，打架拌嘴的，一经查出，用凤姐的话说“三四辈子的老脸就顾不成了”，于是逃脱不了被责罚；完成的出色的凤姐也表态了：“事完了，你们家大爷自然赏你们”。可见凤姐赏的虽然十分爽快，却是代贾珍而为自己不掏一文钱却笼络了人心，精明之处可见一斑。除了凤姐，贾珍也是忙个不停，“那贾珍因发引日近，亲自坐车，带了阴阳司吏，往铁槛寺来踏看寄灵所在。又一一嘱咐住持色空”。又写了贾珍好生“备陈设，请名僧，备接灵。当日，贾珍因天晚不得进城，无心茶饭，在净室歇了一夜。次日早，便进城料理出殡，派人往铁槛寺，修饰停灵处，安排接灵人坐落”，这么一看贾珍亦是个“忙”人。

本回另一大特色就是“人多势众”，出场人物尤其多，如官客送殡的，就有“四王”、 “七公”、“侯”、“将军”等世袭后裔，“王孙公子”等不可枚数。堂客算来亦有十来顶大轿，三四十小轿，连家下大小轿车辆，不下百十余乘。首次出场的人物也有很多，如宁府都总管赖二之妻，即来升媳妇，在秦氏丧仪中听凤姐号令，每日揽总查看不敢疏忽。张材家的荣府女仆，裁缝、绣匠等来府做工由她照管，工银亦向她支领。还有王仁，即王熙凤之兄巧姐之舅，首现第十四回的还有北静王水溶，因祖上与贾府有世交之谊，同难同荣，故从未以异性相见，更不以王位自居。秦可卿出丧，他特设路祭，在路旁高搭彩棚，设席张筵，和音奏乐，哀悼吊唁，又专请贾宝玉来见。他对“通灵宝玉”称奇道异了一番，夸奖宝玉果然如“宝”似“玉”，“真乃龙驹凤雏”，并把皇上亲赐的一串念珠赠与宝玉。贾宝玉素厌官僚权贵，但平日闻得北静王风流潇洒，不为官俗国体所缚，每思相会，所以相见之下，彼此都有惺惺相惜之意，也为日后二人之交往埋下伏笔。

   本回中对于凤姐的形象更赋予了一种新的生命力，有红迷一一总结了本回中凤姐的形象特色：

凤姐之烈：本回开篇就表明了 凤姐是个“有名的烈货”，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对其评价褒贬不一，有说她“脸酸心硬”，担心在她手下讨不了好，也有从正面评价凤姐的，赞成她来到宁国府协理事务，“也须得她来整治整治，都忒不像了”。

凤姐之勤：“天天于卯正二刻就过来点卯理事”。

凤姐之能：举办丧事井然有序，定规矩，见实效，一改宁府先时之弊端

凤姐之细：颇能抓住人的心理，注意细节，滴水不漏、考虑周全，例如本回提到尤氏犯了胃病，凤姐皆能“命人送来各样细粥，精致小菜”，劝其用膳。

凤姐之贵：从贾珍给予凤姐的待遇可见一斑，每日“吩咐送上等菜到抱厦内，单与凤姐吃”。

凤姐之骄：“独在抱厦内起坐，不与众妯娌合群”。

凤姐之气派：宁府内外照如白昼，白汪汪穿孝仆从两边侍立，诸媳妇簇拥着凤姐，迎接凤姐款款来到宁府。

凤姐之重情：凤姐与秦氏的感情之深，一见到秦可卿的棺材，那眼泪恰似断线之珠，滚将下来。在灵前，凤姐放声大哭。

凤姐之严：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中所出现的差错。如凤姐“见荣国府的四个执事人进来，都是要支领东西领牌来的。凤姐命彩明要了帖念过，听了一共四件，指两件开销错了，要求算清再来”。在处罚上凤姐更严，例如睡迷人终将难逃 “二十板子”和“革了一月银米”的责罚。

凤姐之出挑：凤姐的形象在宁国府众妯娌面前更是出类拔萃，文章中有这样一段描述：“族中虽有许多妯娌，但或有羞口的，或有羞脚的，或有不惯见人的，也有惧贵怯官的，种种之类，俱不及凤姐举止舒徐，言语慷慨，珍贵宽大”。

室内书香重，窗前月色稀，既闲且忙的一众红迷们品完了这一篇既闲且忙的文字，纷纷表示于尘世的喧嚣之中能够忙里偷闲寻一间雅室、持一杯香茗、捧一本红楼，实乃一大快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