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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作家散文】李江宏/仓鼠之死

 曾令琪西南文学 2021-01-12

西南作家散文

仓 鼠 之 死

李江宏(安徽)

“仓鼠热死了!”妻惊慌中带着自责。

中午我正躺在空调房里纳凉,听到了妻子的惊呼,便“飕”的窜了起来,连忙出门去看:妻一手提着仓鼠笼子,一手颤栗在胸前,一边叹息,一边自责:“阳台上那么热,我怎么就没早点把它转移到凉快的地方呢?昨天晚上还给它喂水来着,我就怕它热着,还特别提醒自己要多给它换水,今天怎么就……?”

看着妻子的囧相,忍俊不禁的同时却又隐隐闪出了一丝怜惜之情。说实话,我是一直不喜欢这个小家伙的,因为它的身上总是散发出刺鼻的腥臊味,而且还有可能携带病菌,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反对养它,无奈家庭会议我以一比二告负,只能将它留下。反正我是没有喂过它,家人喂过之后,我也是呵斥着让她们用肥皂冲洗数遍手臂才肯作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与它划清界限!

按理说,仓鼠死了,我该高兴,可真切的听到这个消息,我却突然感到难过起来!一个小生命就这样结束了,心头总会略过一丝忧伤!

我安慰妻子说:“快给笼子里放些水,我把它送到地下室去,那儿凉快,说不定还能复苏过来!”。其实这也是自我安慰,我知道死而复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我想试试!

地下室里的确凉爽,没有一丝夏日里的那份燥热,我轻轻地把仓鼠放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但又觉得不妥,又提起它来,左顾右盼,恰巧下水管道在这里迂回,把它放到管道上,一来不会有什么东西骚扰它,二来那儿常常有水声哗哗,这样唤醒它的机率可能就更大些!我觉得这地方应该非常适合它!

安置好它,心里并不轻松,不知怎么了,我突然对这个整日讨厌的东西充满了无限的期待,盼望着真的会出现奇迹,让他活转过来。透过仓鼠笼子上冰冷的钢条,我凝视着笼子里的一小堆锯末,那是妻子为它精心准备的床榻,本来是平铺到笼子里地面上的,如今已被小家伙堆成了“草垛”,它自己则静静的躺在旁边的地面上,一动不动。我鼻子有些发酸,转过头来,不忍再看,因为我怕它那冰冷的身躯会刺激到我的内心,揪出我灵魂里的脆弱,我不敢保证我能自控!索性就让它躺在哪儿静一静吧!也许、也许就在晚上,当我再来看它的时候,它又能鲜活乱蹦的来烦我了!

回到楼上,孩子正在抹着眼泪,妻子也在一旁唉声叹气,我不明白这个小家伙怎么就这样深刻的融进了我的家庭生活中:妻子托人给它买最好的锯末为铺,最香的鼠粮为食,给它住的笼子都是高大上的城堡,不仅如此,女儿还在阳台上专门划出一块地来,作为小仓鼠的私鼠空间,早晚观望,关爱有加!

看到这凝滞的空气中弥散的情感,我突然瞬间明白了妻女的心境:她们是在为自己的愧疚买单啊!把仓鼠放在阳台上,原本是想来弥补过失的,不曾想却为它掘了新的坟墓!

这只仓鼠它经历过的大劫再次搅动了我内心的波澜:

开始,我们的仓鼠不是一只,而是五只,它们也不是住在阳台上,而是地下室里。五只仓鼠在三个宽敞的笼子里,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们一天或者两天去看望一次,给它们喂喂水,挑逗一会,便各自获得了满足,有时笼子没有关紧,它们也会逃出来散步,但绝对不会离开笼子太远,我们仍旧能够将它们遣返。这样的日子其乐无穷!

有一天,我们很晚才回去,刚推开地下室的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本来安放在桌子上的仓鼠笼子有的侧倒在桌上,有的直接掉落到地面,木屑洒的满地都是。没有听到仓鼠们像往常那样唧唧打闹,屋里静的出奇,瞬间一种不祥的预感就袭上心头,赶紧近前去看:桌上笼子的门敞开着,里面除了凌乱一无所有,再翻看地下的笼子,也是空无一物,提起另一个来,细细查看良久,才发现一个灰绒绒的东西蜷缩在笼子角落潮湿的木屑中,浑身还颤栗着,我知道它肯定是受到了惊吓。到底发生了什么?愤怒并没有让我失去理智,我凝视一周,终于发现一排奇怪的脚印从地板上延续到桌面,再到窗台,特别是桌子到窗台的那面白粉的墙上,梅花的形状分外刺眼,那分明是猫攀爬的足迹。一切都明白了!这里遭到了野猫的袭击,那几个白白胖胖的家伙无疑已经成了猫的腹中之物,可怜它们面临大敌,面对死亡的时候,却被困笼中,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在爱的牢笼里恐惧着走向死亡。活下来的那只仓鼠,是这几只中最怯懦,最胆小的一只,妻子一直都笑他最蠢笨,然而现在,存活的只有它一个,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吗?

世上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只仓鼠,它既然重获了第二次生命,妻子和女儿都决定好好宠爱这个小家伙,说是补偿吧,但分明也有惭愧的成分!于是这只仓鼠就从地下室搬到了楼上的阳台,不管我承不承认,它成了这个家里的“第四口人”。

现在看来,妻女的呵护有加,并没有能让这只仓鼠寿终正寝,它仍然是在炙热的逆爱中走向了死亡!爱,选错了方式,或许就是悲剧的开始!从小仓鼠挺直的身躯来看,它应该是没有痛苦的死去,但谁能说这温柔的陷阱不是最致命的?

天黑,怀着忐忑的心情再到地下室看它的时候,它终于还是没能再活转过来。

我在屋后花园的那棵老榕树下,挖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坑,把它的头朝着西方埋了,陪葬的是它最后睡过的那团草铺。

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悄悄完成的,妻女一无所知!

李江宏,男,汉族。中国西南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当代校园文艺》签约作家,曾用笔名春江潮水。现任职于安徽省凤台县钱庙中学,中学高级教师。任校刊《春芽》报执行主编,工作之余,喜用文字遣怀,本人部分诗歌、散文作品散发于省内外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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