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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荐贤||磨剪子嘞^^戗菜刀 那天上午我有点忙,在电脑前隐隐约约听见窗外有吆喝声：“磨剪子嘞^^戗菜刀~~~”。起初，我也没在意，因为现在的菜刀不怎么磨，钝了，拿块沙石擦几下就完事，更别说剪刀了，几乎没用多少。但是，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亮，带着外地口音还拖得老长老长的那种既经典又熟悉的吆喝声硬生生地勾起了我已经沉淀以久的回忆——小时候，只要一听见这吆喝声，娘就让我赶快去“鞋考”（1）里或者“灶哈”（2）找剪刀、菜刀拿去给师傅磨。然后我就站在一旁监督，生怕别人插班（3）。师傅拿起剪刀用小铁锤子对着剪刀轴轻轻一锤，剪刀就开成两颁，他分颁磨好后，再上好轴又用锤子对着轴轻轻锤几下，剪刀又合上了，动作那样娴熟。再试试刀峰后感觉不错的话就会对你说：“快去叫你娘来拿刀吧。”这个时候我就会往家里跑，告诉娘刀已经磨好了。 “磨剪子嘞，戗菜刀……”，一声接着一声慢悠悠的吆喝声。我愣了一下放下手头事，来到窗户边朝外观望，只见一个肩扛一米长左右的板凳，走路一瘸一瘸大约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边走边吆喝着。板凳前面嵌着六、七寸长，寸把宽的磨刀石。一边挂着一个小铁筒，铁筒里放着一个用小铁丝捆绑的小布条和一个小毛刷；另一边挂着一个沙纸板以及一条污渍抹黑的毛巾。板凳另一头挂着旧布包，随着他走路的“旋律”这些东西也随之摇摆。慢慢地他消失在视线中。 我依在窗边。心想,看这老人的窘迫样可能是他们家家大口阔吧，用这手工业挣点小钱贴补下家用。正想着，忽然，耳边又响起了吆喝声。我寻着声音望去，是老人又回转了，我急忙拦住老人问：“磨一把菜刀多少钱？”回答四块。我说：“你等着，我去拿刀啊。”我把菜刀拿来笑对老人说：“我这把菜刀可是万能的，彻豆腐剁骨头都是它，你得帮我戗好了啊。”老人接过刀一看笑着说：“一看就知道刀口像锯齿，亏到你怎么用。”说完他就单腿跪在地上双手按住刀背在水泥地上使劲擦，直到把刀口上的“锯齿”擦平了再悠悠地磨刀峰。就在这个时候，有俩位姨娘路过：“哎，还有磨菜刀的，我们也把刀拿来磨一下吧。”眨眼功夫她们就把菜刀拿来了，然后与老人聊了起来：“师傅哇，你贵姓呢？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啊？怎么学了这个手艺呢？”我一听感觉俩位姨娘好似公安局里的同志——见不得陌生人，一见到就要盘问。不过呢这样的气氛我到很喜欢，就在一旁也添上一句；“干你们这行有没有什么讲究呢？”老人听见我们这么一问苦笑着回答道：“我姓皮，皮肤的皮。其实啊我是个命苦的人，一生未娶光棍一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嫁给我。为了谋生我爹让我学会了这门手艺。刚学时，一个大队就一个戗刀的挺不错，家家户户都要用刀啊。那时候的菜刀钢火好，厚实，一把菜刀要用十几年，钝口了必须要我们戗。在我们这个行业最大的禁忌就是：不能喊磨刀。磨刀，那是刽子手们用的词。”他停了停，试了下刀峰接着又说：“其实我是死过一次的人。2012年我突然中风，我兄弟弄个直升飞机直接把我送到北京，花了二百多万才把我这条命给捡了回来。出院后我回到老家，趟在床上我想，兄弟们为了救我花了那么多钱，我一定要站起来，我就每天坚持锻炼，拼命地走路，真的恢复比较好，只有这右腿没了知觉，我把绳子穿过鞋底系在脚背上，以防掉了我不知道。慢慢我能自理了就选择了浪迹天涯，扛着这条凳子，这几年我走遍了黄冈所有的村村落落，有活儿干活，没活儿就转悠，有时候也会从早晨一直走到傍晚。我们家三兄弟，就我一个人还住在老家武穴，他们俩都住在外地，混得不错。侄儿侄女们对我也很孝敬，给他们父母什么礼物同样也给我一份，无论是钱还是衣服，还帮我在老家修建了新房子。”老人是个健谈的老人。他瞥了我一眼，见我一付傻不拉几的模样盯着他右脚看，他动了下右脚，叹了口气说：“唉，没办法。我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不为别的，就为我兄弟恩情，侄儿侄女们对我的孝敬，我总不能让我兄弟的钱白花了。”听完老人的话，我心被重击了下，并生出一种甜酸苦辣的味道来——爱的力量是无与伦比的。人生因各自风景不同的成长而令人难忘，横看让你苦涩难当，纵观让你满目沧桑；不是因为有了希望才去坚持,而是因为坚持了才有希望！生命因时光的流逝慢慢沉淀心灵，因有色彩的纷呈，才有心智的历练和锻造。他们兄弟们如此相通、相助，就是家风，就是恩情，就是爱，就是生命内里的粘附，就是灵魂深处的执着相守与深情对望。 我举起相机把这些记录了下来。老人似乎很相信我的“手艺”眼睛里表露出喜悦说：“我还从来没有干活儿的相片，你能给我几张吗？”我说：“行啊。”我把他带到洗相馆里，他看见自己的相片高兴得像个孩子。洗相师傅告诉他明天才能拿相片，老人一口答应：“行、行、行，明天拿，明天拿。”出了洗相馆，老人继续吆喝着：“磨剪子嘞^^戗菜刀~~~”。我望着老人的背景一走一拐地消失在人群中。不远处传来苏芮的《牵手》——……没有风雨躲得过，没有坎坷不必走，所以安心的牵你的手，不去想该不该回头……。 （1)鞋考——装针、线用于做鞋缝衣服的筐. （2）灶哈——厨房. (3)插班——插队. 作者：陈荐贤 湖北黄梅人 编 辑：唐亚红 执行主编：魏鲜红 主 编：曹锦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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