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吴琼专栏】棣花，棣花

嘉年华ing 2021-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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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璞玉】本名吴琼（1966——），男，曾用笔名吴銎，陕西商洛人。小小说作家。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精短小说研究会副会长。郑州小小说学会会员。作品被《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选刊转载。获第七届、第八届全国微型小说（小小说）年度评选奖项；正规出版小小说集《唱着生活的男孩》《一里一里的阳光》《一条自由飞翔的鱼》《一条自由飞翔的鱼》（微阅读1+1工程）、散文集《半个苹果的爱》等。

棣花，棣花

文｜图　吴琼

　　棣花于我是必去的。从我爱上写作，从我知道贾平凹的那一刻，棣花就成了我心中的圣地。几年前，在第二本集子的序言里我这样写到“地以人名一直是中国的国粹，比如韶山之于毛泽东，棣花之于贾平凹”。

　　是的，商洛这个地方，从古到今没有出过一个在全国叫得响的名人，整理有关商洛的诗词歌赋，挖掘出来的只能是那些文人骚客过商洛所留下的墨迹和残片。上下几千年，做官的，为武的，写字的，能把名声弄到全国的好像没有。

　　只有老贾，商洛龙驹寨的老贾，也就是棣花这个地方出了个文曲星贾平凹，成了全国的名人，成了世界的名人。这样，棣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近几年一下子热起来，打造成陕南商洛一张靓丽的文化旅游名片。

　　棣花于我并不遥远，十四块车费到商洛，再掏六块就到了棣花。就是这短短的距离，我竟然纠结、羁绊了十几年。期间生活琐事、思想繁杂、唯唯诺诺等等的不确定性把一个简单的事一拖再拖，变成心中的遗憾和牵挂。

　　我一再说，去棣花必要选一个蒙蒙细雨的日子，这就如去周庄、去乌镇、去西湖一样，江南小镇烟波浩渺，除非下雨的日子，是找不到那种感觉的。棣花有荷，有绿水，有老街，有青砖，所以，选个有雨的日子去棣花一直是我的梦想。

　　今年端午节前一天，我和西安回来陪我过端午的女儿说，明天我们去棣花吧。游了棣花，你可以从商洛直接回西安。女儿说，可以啊。那两天正是小雨连绵的日子。到了端午那天早上，我忽然想起一个礼拜天同学给我打电话，说另一个同学端午那天出嫁女儿。打电话再次确定后，去棣花的事只能泡汤。

　　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因为下雨，丢下老家的事，在县城休养生息。室外是密不透风的阴云和淅淅沥沥的雨丝，室内是烦躁不安的灵魂和身体。查看天气预报，第二天仍然是阴天阵雨。又起了雨天去棣花的念头，索性来一场所走就走的旅行。

　　放下一切羁绊，精神的和身体的，前尘后事都不去想，六点起床，轻装简行，只拿了相机和手机，贴身装了身份证。坐公交、坐班车，倒车，二十块，不到一个小时，心心念念的棣花一下子就到了我的眼前，到了我的身边。

　　朋友微信问我，去哪了？我说，朝圣呢。是的，到棣花于我就是朝圣来了。我要到我心中的文学大神贾平凹的老家看看，看看这块孕育了商洛历史上唯一的著名作家的厚土和老宅。

　　棣花是贾平凹的棣花，是文学的棣花。进入景区，直接按指路牌去了贾平凹文学艺术馆。楼门是传统的青砖灰瓦，山墙上是贾平凹作品封面浮雕，古铜色，立体厚重，站在这面墙前，才能理解“著作等身”的含义，才能诠释什么叫“著名作家”。

　　走进艺术馆，在贾平凹文学馆，读着“布衣傲青云，文章高白雪”（孙见喜撰并题）对联，看着馆内厚重的文学著作，肃然起敬。贾平凹书画馆的对联是“书中泼墨见真情，纸上挥毫显山水”。以前对书法是外行，对老贾的书法也随着他人而嗤之以鼻，说“字以人名”，不如那些真正的书法家“人以字名”。

　　现在站在贾平凹书画馆，看着他的字，看着他的画，内心的感受跟以前很不一样。老贾的字和他的小说一样，是姓贾的，是烙上贾平凹印痕的专属艺术产品，是除过他之外没有人能复制得出来的，而他的画，和那些科班出身的画家不一样，看似无章法，却有神韵在，有禅意，有思想在画里。而禅意和一个人的修为有区别，没有大彻大悟的人内心是没有禅意的，作品里更不会有。

　　没有禅意的作品最大就是艺术品。看着贾平凹书写的“佛”“儒”“道”，内心一下子安定下来。这就是独特书法的能量。站在书画馆，感觉到整个房子有一种气场在，恢弘、厚重。书画这种东西，有的看着舒服，或者漂亮，但看过就过，有的看着沉重，需要思考，需要掂量。这就是书画内里的功夫。

　　平凹之家两边的对联是“笔耕不辍文学路，流光溢彩追梦人”。走进中国传统建筑风格的四合院，摸着桐油漆过的照壁，看供奉着贾平凹祖上牌位的中堂，我知道，就是这个小院，诞生了这个商洛上下几千年唯一的名人，唯一的文曲星。书、画、文俱佳，别人学不会，偷不去的贾氏风格作品，成了中国一绝。

　　遥想当年，在这个小院蹦蹦跳跳的那个男孩，那个后来在庙沟水库出板报的青年绝对想不到他会写出著作等身的作品，他会成为一个书、画、文章自成一家的大师级人物？任何人都不能预见自己的后半生，唯有努力和坚持加上勤奋才有可能让命运改变。

　　很多年前，先生的一篇《丑石》横空出世，渐渐成为经典。其实先生自己就是一块“丑石”，他说过“丑到极点就是美到极点呢。”

　　所以，棣花是贾平凹的棣花，棣花没有了贾平凹，就没有了灵魂。

　　在我以为，刘高兴是个可喜可悲的人物，是棣花的一个怪胎，是贾平凹的衍生品。从贾平凹的老宅出来，见斜对面墙上大字写着“刘高兴之家”。相信爱好文学，对贾平凹文学作品了解的人才知道刘高兴这个人，这个有关刘高兴的故事和典故。刘高兴本来叫刘书正，一个乡间很普通的名字，一个曾经住在西安城中村收破烂的贾平凹的老乡。

　　那一年，贾平凹写了本小说《高兴》，人物原型就是他的乡党发小刘书正。这本小说后来改编成同名电影。因为这本小说，因为这个电影，原型人物刘书正丢下收破烂的三轮车，摇身一变成了真名实姓的刘高兴。他开始傍上大腕贾平凹，大打贾平凹发小牌，大打小说、电影《高兴》牌，也学贾平凹写毛笔字，也学贾平凹写书，也装点刘高兴之家门面，开始兜售他的书法、他的书《我和平凹》、有关“他”的书《高兴》。

　　刘高兴说，他的书不是正规出版的，正规出版要几万块钱哩，他是农民，五个孩子的爹，拿不出那么多钱。

　　后来又说，今年有个企业赞助哩，准备正式出啊。问他的书卖多少钱？后边没见标价啊？回答五十块。

　　见我犹豫，忙说，签名哩，他给签名哩，还可以送一幅他写的字，但暗示是边上写的一幅很小的字“精气神”。

　　我拿起这本白皮书，商洛市文联出的内部资料，翻了翻，一半是他写的“贾平凹没成名之前和他的事”（刘高兴说，了解名人就是要看他没成名前的轶事呢），一半是媒体有关他和平凹的报道。刘高兴自己书的旁边是一摞贾平凹的小说《高兴》。

　　我问，这两本书一起咋卖？刘高兴说，两本一百块，紧接着说，我给签名哩。签名和不签名不一样。又补充说，他送一幅字呢。

　　老实说，刘高兴的字写得不错，特别是进门挂在墙上的范仲俺的《岳阳楼记》。中规中矩，有章有法。大字则质量参差不齐。刘高兴专门收拾出一间房子，正对了他的大门。里边有他的照片，他的书，有关他的报道，更多的是他的书法作品。

　　我走进刘高兴家时，院子里没有人，走进他的展室，看到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我想，这就是刘高兴了。拍了一张他悬挂着的书法照片，拍第二张时他睁开眼，我打招呼，可以拍张照片吗？他说可以，宣传哩嘛。

　　我趁机把镜头对准他，说，也给你拍一张吧？没等他反映就按快门。他说，睡觉哩，不好看。我说，没事，真实嘛。当我问了他书的价格，觉得贵的离谱，不想买，对他说，才来，一会过来买。

　　他讪讪地说，好嘛。一会来。这期间，没有一个人走进刘高兴的家门。简短的谈话间，我知道了刘高兴有五个孩子，他特意让我看《我和平凹》那本书的封底有一段话，大意是说刘高兴如果像我（贾平凹）一样进了西安城，推荐上了大学，一定是个大作家，而我（贾平凹）如果和刘高兴一样的命运，也许就是走街串巷推着三轮车收破烂的人。

　　刘高兴强调，这就是贾平凹说的话。看着满屋子的书法作品、宣传图片、堆放的书籍、略显落寞的主人，我一边听他介绍，一边在心里想，现在的刘高兴真的高兴得起来吗？虽然他说，高兴就好！

　　棣花其实是穿越历史的棣花。我不知道有多少游客注重棣花“宋金边城”、“宋金街”、“宋金桥”、“宋金古井”、“二郎庙”、“月牙湖”的传说和简介？

　　打造一个景区，如果没有深厚的历史渊源和美好传说，只能是“美丽乡村”，随便在哪里都可以看到。充其量就是“看景”，而最后的结果就是“看景不如听景”。棣花古镇在打文化名人贾平凹这张牌之时，更是挖掘出棣花古“宋金街”的传说和历史。

　　历史上宋（南宋）金（少数民族女真族建立的政权）之拉锯战在古镇棣花展开。宋金议和，宰相秦桧“割商界给金”（宋史. 高宗本纪）,于是有了“宋金街”、“二郎庙”等历史典故。一边是宋人、宋物、宋建筑，一边是金人、金物、金建筑。一脚踏两国，地鸣两国醒。而二郎庙就是金人打造的国界地标建筑，融合了金人和汉人文化的二郎庙更是坐实了南宋割商的历史；宋金桥，宋金古井，月牙湖都是附会这段宋金拉锯战历史的传说，是一个个美丽的传说。而唯有以古字堆里的片言只语和残片做基石，用美丽传说来装饰，棣花，才有了历史的厚度和宽度，才更加丰盈美丽起来。

　　在这里要说明一点是关于二郎庙的简介，刚开始就有矛盾。第一句“二朗庙建于金大安三年（1211年）”，第二句就是“据记载，宋绍兴十二年（1142年）”秦桧割商给金，金人为了明确疆界，才修的二郎庙。时间前后相差31年。不知当时制作牌匾的人注意没有？

　　很多牌匾，文字不能细读，细读就有问题，语句不通顺。为文不严谨。瑕不掩瑜，有了“二郎庙面阔三间，砖木结构，长10米，宽8米，高7米，庙顶为歇山转角式，顶部有五脊四坡，五彩琉璃瓦覆面，正脊呈现‘鱼龙变化’，中间二龙戏珠和昙花，下面是八仙法器。沿面坡垂直而下的两个拱叫垂脊，下沿是大象龙头。四面略翘的叫仰脊，那些较小的雕塑是秦琼敬德和飞禽走兽。廊檐斗拱是矛头型，代表金人好战的本性”这些介绍，棣花的“宋金边城”历史就源远流长，就不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