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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郭凤鸣作品丨午夜电话

 梅雨墨香 202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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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冬至,离开医院前,住院的婆婆安排,冬至时给独自在家的公公送些饺子。陪了一天的床,老公接班后,我回家早早休息了。也不知道老公什么时候回的家。

冬天的夜晚冷清安静。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急促响起来,老公一骨碌下了床,打着赤脚奔向客厅,嘟囔着:医院打来的。婆婆还在医院里,晚上没人陪床,慌得我也起来跟在他身后。老公嗯嗯啊啊地接听电话,我站在一边内心扑腾扑腾乱跳。放下手机,他让我快穿衣服,说我妈不舒服要去医院。午夜电话是弟媳妇打来的,说妈妈头晕得厉害,又不让叫救护车,怕惊扰邻居,于是电话打给我们,因为弟弟出差了。

12点45分,老公开着车狂奔在午夜的马路上。一切都是安静的,路灯也睡着了。素日的华达立交桥灯光灿烂,现在却黑暗暗一片,像泼过墨汁一般。偶有零星车辆驶过,车灯射出灿白的亮光,划破暗夜照在向前延伸的道路上。十几分钟到家了,妈妈说头晕,想去医院。慌张着给妈妈穿上外套,老公和侄子架着出了门。车子离开的一刹那看到站在寒风中的老爸,眼泪就出来了。

家离人民医院不远,很快就到了,医院的夜晚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我们去急诊,量血压,询问病史,做CT。急诊室外的走廊上,有在软床上躺着的病人,也有坐在椅子上低头抱胸的。老公和侄子推着妈妈去CT室,我跟在后面。冷不丁看到一双眼睛直勾勾瞪着,如铜铃一般,眼珠子几乎要蹦出来,呲着牙,扭曲着脸,心里一咯噔。回头再看,原来是个中年男子,趴在软床上,后背被固定着,腿上有白色绷带,大概是外伤,疼痛使他怒目圆睁,面目略带狰狞。顾不得多想,我一路小跑跟着进了CT室,和老公扶着妈妈躺在窄窄的CT床上,看着妈妈凌乱的白发,我泪水奔涌。这个老太太曾经是那么的能干,从黎明起床就忙个不停。抚养大五个儿女,又带大了孙子外孙。所有的家事都是她在打理,爸爸是十足的甩手掌柜。而且每天都会去弟弟家喂那只大黄狗,宠得那狗,别人喂食还爱吃不吃的,专等着我妈。几个儿女是妈妈的心头肉,既娇又惯。那么能干的妈妈,年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

做了CT,扶妈妈起来时,我顺势抹了一把眼泪,怕被妈妈看见。然后又抽血检测核酸。把CT结论送到急诊室后,大夫安排住院,怡康楼16楼的老年科,两个月前父母在那里住过。门诊楼没有通往怡康楼的空中通道,只能在露天的寒夜中,推着妈妈走向住院部。主治大夫询问,护士量血压,给我妈舌底下压了一片药,进病房输液。妈妈说头晕轻了,让老公先回了家,我和侄儿留下来,此时已经是凌晨2点。我站在窗前,夜还是那样静寂,马路上车辆的尾灯猩红成一道亮光。医院的惠康楼一楼还住着我的婆婆,八十有五的年纪,怕儿女受累,晚上没让陪床。老公早上早早去,晚上很晚回来,白天轮流陪,此时婆婆正在安睡中。回头看看输液的妈妈,大约舒服一点,闭了眼休息。

坐在椅子上,我瞪眼瞅着一滴一滴透明液体,想象它进入妈妈的血液里,怎样地一路运行,如何的畅通无阻,怎样地直达病灶。胡思乱想中,妈妈说手背疼,询问了护士,说是药刺激血管,于是调慢了滴液速度。妈妈稳定后,也让侄儿回了家。病房里静悄悄的,陪床的,生病的,都在梦中。值班护士的脚步真轻,几乎听不到声响。早上6点半,估摸着大姐起床了,我拨通电话,说了这里的情况。过一阵子,大姐给妈妈带着早饭过来,我俩商量了怎么陪床,怎么样照顾老爸,因为老爸最近记忆力减退,独自在家我们不放心。

姐姐留在医院,我买了一份煎饼果子提着,一路走回家。一个人坐着吃饼子,止不住泪水滂沱,一遍一遍回想着晚上发生的事,后怕万一有什么不测,该怎么办。娘家和婆家四位老人都是八十高龄的耄耋之年,心中总是牵挂着,生怕有谁难受有谁不舒服。平常和老公从来不敢关停手机,生怕漏接家人打来的电话。一直这么小心翼翼的,还是遇到一起了,压抑的心揪得生疼。一周后,大夫说婆婆可以出院了。我替换老公去办理手续。中午和老公陪着婆婆吃了我买的炉包,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天的炉包格外的好吃。婆婆回家了,肩上的担子卸下一部分。

12月29日,罕见的,高密下了一场厚厚的雪,气温降至零下14度,天真冷!路面结冰,亮晶晶发着光,上路的车辆都在缓慢中滑行。人行道上多了步行的人,一个个小心地惦着脚走,脚后跟不敢着地,担心来个大马趴。一连几天我和同事在附近的餐馆吃午饭,没有回家。下午下班时,领导照顾提前半小时走人。元旦到了,新年的太阳耀眼,但热量不足,房檐上的积雪刚刚融化,还没来得及滴到地面,半空中被冻住了,尖尖的冰柱,挂了一排,透亮透亮的。

元旦那天我在医院陪床。从住院部出来,去门诊楼拿妈妈的检测报告单。在惠康楼的西边听到高一声低一声的吵架声。一名骑电动车的中年女子和自家男人在争吵,言来语去中听女子说:不管就不管,离婚就离婚。不知道他们的家人谁在住院,也不知什么原因让相亲相爱的夫妻如此怒目相向。想起给婆婆陪床时,临床的老人,大儿子在医院待了几天,没有人来接替,窝心憋火气鼓鼓地让母亲打电话叫其他儿女。老母亲弱弱地叨咕:谁在养猪,谁在看孩子,谁谁在上班。每个人都在忙,没有空来陪生病的母亲,看着赤红着脸和母亲争辩的男子,无奈又无语。或许他有自己的苦衷吧。中年人的生活如一地鸡毛,零星导火索就会播土扬尘,人仰马翻。

也想起那天傍晚下班后,没有缘由地想看看我妈。明明知道因为疫情的缘故,医院只留一人陪护,陪护人员必须接受免费核酸检测,并办理实名制陪护证。当我赶到住院部时,理所当然被拦住。我温言软语地解释,说只是看看我妈,几分钟时间就出来,值班的女士坚持不放行。虽然住院部的大门挂着厚厚的帘子,但是进去一人带进一股寒气,在门口值班也不易。心里这么想着,那个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顺着脸颊肆意地淌着。冬天的夜晚,路上行人稀少,没有谁会注意被口罩遮住的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连日来的身累和心累,在一路泪水的冲刷和洗涤中释然了。当眼皮像垫了二两棉花,回到家时,心情竟然好了很多。

我妈隔壁的病房,有一位八十岁老人在陪她五十二岁的儿子,儿子在住院。在买饭的过程中,老人找不到回病房的路,我妹妹把她领回来。现在都是电梯高层房,受疫情影响,许多通道被封堵,老人找不到路径很正常。生活是什么,是八十岁依然坚强的妈妈,是为儿女撑起天地弯曲的腰身。现实中,有诸多的不愉快需要直面,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支难调的曲。拢起一地的琐碎,在珍惜中努力生活。

人情冷暖在医院格外鲜明,有为父母住院扯皮争吵的,也有让人如沐春风,内心感慨万千的。妈妈病房里有一位老人,儿子工作忙,儿媳妇白天晚上在医院护理,一口一个爸爸叫得那个甜,周到细心得让人竖起大拇指。元旦过后,妈妈要出院。当我一家三口到住院部时,性急的妈妈已经和妹妹在大厅等待了。见到我儿子,妈妈像开心麻花一样笑容满面。回到家中,爸爸、弟弟三口都在等候。见到我妈,老爸咧着嘴笑着,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说着,这才是日子该有的模样。

妈妈住院期间,她的异性姊妹,远在千里之外的甘肃。在家莫名地着急,焦躁,伤心难过,一遍遍打电话询问。最后说了我妈在住院,和我妈视频时,眼眶红红的。从小是孤儿的妈妈,有了这样披肝沥胆,掏出心灵深处那片真纯的朋友,不再孤单。人生无需闹哄哄的三朋四友,但在合适的点,能够传递出温暖的牵挂,便是走进生命中的朋友,这种友谊弥足珍贵。我爸八十六岁的年纪,记忆力甚是不好,偶尔会忘记很多事。去医院看我妈时,老爸流露出那种相知相惜的眼神。看着我妈有些消瘦,以为没钱花,摸出一叠钱硬递给我妈,那份发自内心的关心令人感动。长情不及久伴,虽然在日常相处中,父母也因为鸡毛蒜皮的琐事争争吵吵,但是一旦分开,却是那样眷恋和不舍。妈妈总是叮嘱,陪不陪她不重要,一定要看好我爸。记得平常爸妈一起遛弯,妈妈总是拿着马扎,因为爸爸长时间走路,膝盖吃不消,而坐马扎的老爸,一伸胳膊,我妈就会扶他起来,配合相当默契,包括日常琐事。这就是我的爸妈,我们幸福的源泉。人吃五谷杂粮,生病在所难免,虽然压抑,但是回想起这些点点滴滴,内心仍充盈着满满的感动。

生活就是这样,午夜电话也会有,有时候很苦也很难,但前面总是有希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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