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万吉星诗选：金沙江

作者简介

万吉星，男，汉族，1976年生于云南昭通巧家，文学作品散见于《边疆文学》《滇池》《散文诗》《青年与社会》《昭通文学》等刊物。此外，在《乡镇论坛》《云南日报》《昭通日报》等20余家报刊发表新闻报道100多篇。

南高原

十万根手指弹响山风的琴弦

演奏“十面埋伏”的铜琵琶

贫瘠的马背

驮回归鸟翅膀上的最后一抹黄昏

踏碎黄土高原的一声叹息

南高原呐

我雄性的母亲

历经千百年风雨的洗礼

你依然昂起高傲的头颅

用胆战心惊的悬崖与峭壁

凸兀出亿万年前野性的轮廓

一任高原繁衍古老的赞歌和图腾

一任山民们在烈性酒的火烧火辣中

对你顶礼膜拜

南高原  我梦的南高原

高高的白杨树站成你千年不屈的脊梁

红红的羊奶果刺痛我百年不愈的心伤

当贫瘠的土地与牧歌浑然一体

开出漫山遍野的山花时

所有的象征都坠下悬岸凝固成永恒的风景

只有马蹄踏落夕阳的景观独自走进黄昏

南高原? 生我养我的南高原

我们粗糙的双手握紧犁铧的同时

也就握住了春天的方向

金沙江

金沙江，远古神话中的美女

当多情的大乌蒙用无数跪拜的山丘

将你奔放的激情缠绵成曲线的优美

只有我还死死守在古老的河床前

渴望

一条河流

或是一朵浪花

带我们返回历史的深处

金沙江  金沙江

谁听见了纤夫浸透血的呐喊

谁还在陶罐的花纹中描绘龙的图腾

当阳光的碎片切开流水

川江号子的苍凉

让翻飞的水鸟在风中梦见箫声

我们高昂的头颅

最后风化成两岸僵硬的岩石

河流般的眼睛泪水淋淋

蒲公英开始流浪时

一朵低飞的云穿过风的沉默

我们倚在河流的肩头

寻找自己的流向

乌蒙汉子

皮肤黝黑脊梁如山的乌蒙汉子

饮烈酒骑大马抽旱烟的乌蒙汉子

一看到你们

我就看到了雄浑的高原

沿着远古战车走出的辙印

你握一柄锋利的犁铧

翻开乌蒙大地血与火的厚重历史

耕耘

成为乌蒙汉子一生的主题

抿一口火辣辣的包谷酒

每根汗毛里都是胆

你弯下腰板俯成峡谷

你挺起脊梁便成了高山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乌蒙汉子

用一匹骡马二升荞麦

就驮回一个头戴方巾身壮如牛的新嫁娘的

乌蒙汉子哟

只要火塘边土巴碗里的包谷酒

还在燃烧四季财的酒令

只要小河边的石头上还晾晒着鲜艳的花衣服

只要山坡上还飘扬着山妹子火辣辣的情歌

乌蒙汉子鼾声如雷的睡梦中

就依然盛开着原始的爱情

山魂·鹰

一只被季节遗弃的鹰

在一堵风都无法吹到的绝壁上

静候阳光的羽翼

凌厉的尖爪抓入岩石铁青的黄昏

圆睁的眼底 是什么在燃烧

鹰是山的灵魂

鹰在玻璃柜的空间里飞翔

左耳听风 右耳听雨

一任霜雪冷冷地剥蚀

却仍嘶哑地发出空洞的呼唤

当天空最后一枚落叶飘扬成蝴蝶

擦亮山顶灰蒙蒙的天际

整个高原凝固成了一块巨大的宝石

鹰就是它斑斓的一点琥珀

鹰

仅仅是一只鹰

便让我看到了大乌蒙的高度

回  家

我还没从那些盛开的雪花上读出春天

墙角的那枝梅便穿越秋天枯黄的走廊

从唐诗里一路香到了腊月

一年的劳累之后

炊烟只是一句绵长的情话

红红的祝福

以对联的形式押韵地笑在门楣上

热闹的年货将父亲憨厚的笑脸带回

沉甸甸的系在窗前

风干了一年的腊肉和那些凋零的往事

回家的长路泊在眼中

家园那盏老灯

一直亮在夜的头顶

踏着腊月最初的阳光

我一路载水而来

走进母亲望穿秋水的瞳孔

回家过年

思念开始成为一种慢性病

每道年轮

就是一圈甜美的回想

接过父亲用包谷酒酿造的祝福

团圆  开始在酒杯里沉醉

冬天的昭通

我选择在冬天来到昭通

一如黑颈鹤忠情于这片高原的圣洁与宁静

冬天的昭通

雪花盛开精灵的翅膀

以风的速度，贴着地面飞翔

寒冷用入木三分的力度穿透纸背

让思念成为一种刻骨铭心的痛

一只鸟栖上枝头，站成天空的高度

一滴水沉入湖底，凝固冬的思想

聪明的你告诉我

永不醒来，就不再忧伤

江河用来结冰，恋人用来相爱

当鱼儿学会飞翔

一颗心对另一颗心说

披上漫天飞舞的婚纱

我们恋爱吧

这个季节不会再有主角

谁能听懂雪花的语言

谁就是这个城市的王子

而我，只有在没事的时候

从一滴水折射的光茫里

幻想诗歌飞翔的影子

寻找阳光的方向

天空中的九个太阳已经死去

是谁还在后羿锈迹斑驳的弓弦上

绷紧千年的守望

我们看不清太阳是因为不敢正视它的光芒

正如谁也不愿去揭开一道陈旧的伤

那些沉默了千万年的山峰依然在沉默

所有的心都像一只被囚禁的鸟

遗忘了飞翔的梦想

我们的手穿过黑夜的孤独

却握不住流星身后长长的泪痕

其实这么多年来

我们仅只是从一扇门走向另一扇门

一切冰封的情感

都会在春暖花开的某个清晨醒来

正如沉睡千年的帝王

终将会在灯火辉煌中走上历史的舞台

照耀思想的是一束遥远的星光

温暖生命的是一双贫瘠的乳房

于是我们扬起金色的向日葵

寻找阳光的方向

冬夜无眠

玉破碎的声音  让桂树失眠

一枝入梦的梅

颤抖的手想要握住些什么

飘飞的雪花

在落寞的指间悄然溶化

雪地上我找不到自己的足印

绿色的水晶葡萄睁开朦胧的眼睛

比青铜更辉煌的钟声

以穿透沉默的燕语惊起流云

就像九月的蝉居高自远

水面飘满帆影

手因别离而紧握

一支歌在挥手间结成美丽的冰凌

断桨的残臂

也无力再划开下沉的夜色

今夜怎样入眠

兄  弟

当天空最后一片叶子归去

兄弟

我们已被远古的民谣围困

流浪在城市与乡村的边缘

我们身单力薄瘦如细风

孤独地在雨的呼吸里穿行

就让我们把发霉的骨头筑成墙

在人类苦难的家园

屹然挺起坚强的脊梁

兄弟　今夜我们回家

让一首诗

打开故乡的门

我们单薄的身体燃烧成透明的火焰

徒步穿越每一次死亡

就像穿越秋天枯黄的走廊

纵然丢失了鞋子

我们还拥有路

走进冰雪的深处

就温一壶唐人李白曾饮过的酒吧

在童声合唱的三月

让我们醉成那双飞向故乡的翅膀

像雪花一样飞翔

这是个多情的季节

天空开始和大地亲近

一千朵雪花

盛开一千只精灵的翅膀

以风的速度

贴着地面飞翔

一只鸟栖上枝头

站成天空的高度

一滴水沉入湖底

凝固冬的思想

聪明的你告诉我

永不醒来

就不再忧伤

江河用来结冰

恋人用来相爱

当鱼儿学会飞翔

一颗心对另一颗心说

披上漫天飞舞的婚纱

我们恋爱吧

鸡公山大峡谷

你是南高原撕裂的伤口

多情的牛栏江眼含热泪

日夜流淌刻骨铭心的痛

鸡公山

多少年了，你昂起的头颅

从不肯低下

正如峡谷高傲的风

始终吹不散绵羊与草地的恋情

我的呐喊坠下悬崖

谁的山歌爬上峰顶

当一颗露珠叫醒草尖

春天披着薄雾的婚纱迷失了方向

只有羔羊的呼唤

还在漫山的野花上绽放

鸡公山

你扯一块白云做围裙

鹰都飞不上你的肩头

只有我

用飞翔的姿态

独自穿越你孤独的沉默

2015年7月12日夜于昆明

乡下的父亲

父亲，远居乡村的农人

脚上的泥还没有洗净

漫山的庄稼就窜进了昆明

乡下的父亲

你进了城也住不上三天

说街上的行人比地里的杂草还多

拿一张昆明地图行走在人民西路

身后踩不出脚印

你就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沉默如泥土的父亲

你满手的老茧

穿过我失眠的夜

抚痛满天星光

你满脸的皱纹

长成青青的麦芒

刺破蓝天白云和露珠

以及我思念的伤

每一粒粮食

透着汗珠的香

每一次远行

扯起父亲的念想

今夜我要回家

让一首诗穿越布谷鸟的歌唱

在阳春三月

悄然抵达父亲望穿秋水的目光

故乡夜

月亮的弯镰

割破云朵的呼吸

是谁在银河的岸边

撒下一把星星的沙粒

山风掀起乡村的裙子

偷窥夜的心事

几声蛙鸣跌落池塘

打湿少年怀春的梦呓

时间睡着了

几声狗吠四处逃窜

不经意间

泄露行者的踪迹

一朵云见证了星星的热恋

昼与夜的自然更替中

相互变成彼此的延长线

每一次生命的轮回

爱情制造了人类的第一声啼哭

却无法预知灵魂的终点

当草垛上雄鸡的啼鸣

拉开夜的幕布

我走上人生的台前

故乡一直站在身后

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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