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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寒:夏巴尔,喜马拉雅的天梯

 CC讲坛 2021-01-21


萧寒:浙江工业大学副教授,画家,主持人,戏剧制作人,纪录片导演

他历时四年拍摄的纪录片《喜马拉雅天梯》,关注了一群在西藏登山学校成长为高山向导的藏族孩子。通过他们的故事,我们将发现更多常识所不能判定的人和事,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地方,让你重新去思考自己真实的内在需要。

大家好,大家看看这座山的照片,我想很多人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山。

我们来看一个数据:从1953年第一次有人登顶珠峰到1993年,40年总共才400多人次登上了珠峰,但是从1993年有商业登山开始到现在,有6000人次登顶珠峰。这里面一定有大家耳熟能详的名字。

我想问一下在座的朋友们,如果有机会,你想登到这个最高点去看一下吗?有多少人愿意登上去?非常多。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登不上去,当然不是说其他的,这个登不上去有一个先决条件,是在没有人帮助你的情况下你登不上去。

因为你如果要登上这座山,必须有人为你铺路、修帐篷、背氧气瓶……需要有那么一群默默无闻的人,比你体力好得多的人,来帮助你。这就是我们用了四年时间一直在关注的一个人群。

在拉萨,有一座全世界唯一的以培养高山向导为目的的学校,叫西藏登山学校。它的招生只针对珠峰脚下的两座县城:定日和聂拉木。

那边的一些牧民的孩子初中毕业之后进入这座学校培训,四年之后他们就可能登上珠峰,成为一个优秀的高山向导。我们用了四年的时间来关注这样一群孩子,我们一起来看一下我们电影的片花。

我们这部片子叫做《喜马拉雅天梯》,刚才大家看到画在岩壁上那些白色梯子,我藏族的朋友告诉我,那是很多人希望他们的亲人朋友在他们死后,在进入轮回和登上天堂中间有那么一段游离的时间,他们希望用这个天梯,这个白色的梯子可以接引他们,可以帮助他们进入轮回和进入天堂。

我们的电影是描写这样一群孩子,是关注了这样的极限风光,但是它其实是一个关于命运和选择的故事。我尤其强调这里面“选择”这个词,我很想在接下来的时间跟大家一起分享我在拍片子的过程当中碰到的一些故事,我所面对的那些藏族的可爱的孩子,我们的拍摄对象,他们是如何面对选择的。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是西藏登山学校二年级的学生,叫桑吉尼玛,也是我们的一个拍摄对象,非常可爱、非常好玩的一个小伙子。

我们去年在拍摄完了他们在学校的冬训之后,跟他一起回家,回到了那个位于珠峰脚下的县城定日县,一个偏僻的小村子,我们在拍摄他的很多日常生活之后,他突然有一天说我开了一个朗玛厅,朗玛厅大家知道吗?就是类似于咱们汉族人所说的歌舞厅。那儿可以一起喝啤酒、唱歌、跳舞。

结果在到达他的朗玛厅之后给了我两个极大的震惊,首先是这个朗玛厅距离这个村子有20多公里,在一片类似戈壁的这个地方,孤零零的一个房子,你觉得那儿能有人去吗?但是就在我们快要到的时候,我发现有四五个牧民已经蹲在门口等着了,你能想象吗?等我们走到过去之后,我就非常好奇地问那些放牧的汉子,我说:你们知道今儿他来开门吗?他说:我不知道啊!那你为什么等着呀?等着就等着呗!我说:要等不到呢?等不到就回去呗!我觉得这非常妙。

接着我们再看另外一个人物,刚才在片花里大家也都看到了,桑吉尼玛的教练普布顿珠,一个我称他为怪叔叔的人,其实他确实有点怪。大家看到他对那些学生很凶啊,他这个凶,我还没给你们看他体罚学生的那个片花呢,他动不动就照着屁股上就来一脚,但是其实他又非常非常爱这些孩子。

他是登山学校12年前招的第一批学员,他是一个非常棒的登山者,一个非常棒的登山队员,他也创造了中国第一个无氧登顶的记录。当然无氧登顶其实说起来是一个非常偶然导致的,在那次登山的过程当中,在7028米之上所有人都需要吸氧气,但是在这个登山过程,突然他们同队的一位女队员氧气面罩坏了,在这个时候他的教练要求他把氧气面罩让给那位女队员,为了保证这位女队员,可能那时候也是为了创造一个女队员登顶的一个记录,认为他的体力非常棒,所以让他让出了这个面罩。

我想大家都能想象在海拔七千米之上无氧登顶是怎么样的一个状态,就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普布顿珠无氧登顶成功了,但是我后来就问他,我先问了他的教练,我说:如果当时你的这个决定导致普布顿珠后来落下了残疾,你心里会内疚吗?他说:我当然会,我把他当儿子一样。

后来我又问普布顿珠:那时候教练让你让,你为什么就让了?她坏了她就别登了呗!他说:我为什么不让?他说:我根本就没想要不要让,那一刻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去想,他就做了这样的一个选择。

好吧,我们再回过头来再说他在日常训练当中他对孩子的那份爱,他真的是非常爱那些孩子,爱那些学员,虽然经常体罚他们,但是在晚上,冬天的拉萨的晚上尤其的冷,他经常都会在深夜的时候去学生的宿舍,看看孩子们盖的被子够不够厚,然后再回去为孩子们准备第二天早训练的早饭。

他是这么热爱这些孩子,又如此的热爱登山,而且他跟我说真的要感谢珠穆朗玛峰,这个伟大的山给了我们一口饭吃。但是我想另外说的一件事是,他自己的儿子,跟这些登山学校的孩子同龄,但是他没有选择让他去登山学校学习登山,而是让他参加高考。

好吧,放下这个疑问,我们继续来关注普布顿珠他给我讲的一个故事:在某一次登山,他带领一个商业登山客户在登山的过程当中,距离8848只有一百米的时候,他觉得这个登山者不能再登了,他一定把他要带下来,但是那个登山者非常非常的气愤,只差一百米他就可以登顶,创造他自己人生的一个记录,而且他认为他登得上去,其实他也真登得上去,但是登上去基本上就下不来了。

大家知道在珠峰的这条路上有很多的尸体,有些尸体甚至会挡在路上,这些高山向导他们要做的一个铺路的工作很多时候是去挪开这些尸体,但是很多死亡并不是发生在要临近冲顶的那个衰竭,而是你度过了那个最高潮的兴奋之后,在下撤的过程当中。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巴塔,也是一个非常棒的登山者,一个天才的登山者。他跟普布顿珠都是第一批的学员,他的队友戏称他作猴子,因为他的登山速度非常非常快,他也是我们的高山摄像,他是我们两个完成了登顶8848拍摄的高山摄像之一。

他的体质非常棒,他9次登顶珠峰,明年再登一次就可以齐平10次登顶的一个目前的记录,大家都觉得那对他来讲登峰跟玩儿似的。这张照片是我们奔赴大本营之前,他和他的儿子告别,大家能够看到那样的深情。

巴塔跟我说:其实我真的不愿意登山,每一到登山季的时候我就特别特别不想去,我说:你是天生的登山胚子,你为什么不去创造一个更好的记录?我说:你有什么样的心愿吗?他说:我有,我有一个心愿:我希望如果有足够的钱,让我带着足够的装备,足够的氧气能够提供我,我想用一天的时间我就登到珠峰的顶端,然后从尼泊尔那边下去,从此以后再也不爬了!

这是另外一个学员,小尼泊尔。他的家乡是在聂拉木,我们的一个边境口岸叫樟木。也许他有点尼泊尔血统,他是一个很帅的小伙子,非常开心非常快乐。他也在这次登山的过程当中成功的登上了7028米,非常好地完成了他作为一个高山协作应该完成的任务。

但是就在我们拍摄完回到拉萨之后,突然有一天,他跟我说:他要退学了,我说:为什么?他说:没什么,我妈妈想我了,我妈想让我回去。这就是他要退学的原因。

小尼泊尔走的第二天,也正是新的一批初中毕业的孩子要进入到西藏登山学校,来进入到这样一个培养高山向导、培养高山协作的全世界唯一的这样的一个学校,来开始他们四年的人生选择。

其实这就是我拍了那么久我碰到的一些故事,今天就是想跟大家分享这些故事。再次回到说到的“选择”这个词,其实我们在去拍摄的时候,我想在座的各位,无论是谁作为一个导演想去拍摄这个选题,一定你内心会带着某种预设:哇!一个极限的风光,一批从未走出过村子的年轻人,他们来到拉萨这个大都市,来到这样的一个最现代的、可以和国际交流的、一个时尚的登山运动当中去,这里面一定面临着文化、内心、价值观,各种各样的冲击,我们一定要好好表现这个冲击,但是听完了这些故事之后,当我们拍摄了那么久之后,其实这一切对于我而言,我的感受已经完全改变了。

我们所认为去判断他们的那种常识,我觉得我也可以放下了,我也可以更清楚地听到他们内心的声音,同时我也试着去寻找我自己内心的声音,我能够看到他们快快乐乐地过每一天,我也希望我的明天和你们的明天,我们都能更快乐一点!好,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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