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寒夜客来  刀按 这篇文字，写于将近20年前。一时的感触，却是永远的牵念，无他，唯因文中的“客”——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恩人，今生今世，没齿不忘。 选择今日推送，原因有二，一是属于教师的这个节日将近，聊以此文应景；二是，长者最近被推荐参加“四川最美老人”评选——说“被”是因为，我知道，长者向来淡泊名利，何况已是耄耋之年，此意绝非他的主动，而只可能是因为，“盛情”难却。 而在我看来，长者当得起“最美老人”四字，这从下面一段“公示”文字可以看出—— 张仁诚老人思想品德高尚，热心公益事业，退休后仍然退而不休，热心关注教育事业，协助学校文化建设，积极从事地方文化发掘与宣传，先后作公益讨论数百场，鼎力推动地方教育、文化发展，其相关作品内蕴丰厚，影响广泛，为社会正能量凝聚做出了积极贡献。 据我这些年的了解，这绝非溢美之辞，而是如实的概述。尽管我不喜欢这样的“评选”，但让“当得起”的人入选，总比让“德不配位”的人入选，要好得多。所以有此不情之请：倘若读至文末，烦请多出一点力，点一下文末二维码，为老人投上你的一票。 必须坦白，这样的举意，纯粹是我的一厢情愿，自作主张，而与长者没有丝毫关系。 不是杜小山的古诗，也非真正的夜晚，更没有“茶当酒”。客来时，天气却真是寒冷异常——那是去年元月，冬正凛冽时。 客是贵客，曾作过市教师进修校校长，是享受着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又来得远，受市里一家教育报社委派，专程来平武，说要采访我，准备做一篇人物通讯。 这让我，不免有些诚惶诚恐。 客却极和善，慈祥，是一鬓发灰白相间的蔼然长者。以年届花甲的高龄，又捱着干冷，坐着公共汽车，在漫长崎岖的几百里山路上，颠簸了大半天，远天远地，来采访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这又让我觉着大为感动。 采访就在寒舍进行。以前我也接受过采访，主要是谈文学创作，而对方，往往不是文学中人。那情形，颇有些对体育记者谈娱乐、再对娱乐记者谈体育的意味。这一回，要谈的则是教育教学，而记者，却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当我意识到这点时，顿有鲁班门前抡大斧的感觉。惶恐和胆怯，不由自主地加剧；好比没专心听课的学生，却被老师抓了个正着。 客说，谢老师，随便谈，莫紧张，我们都是同行，互相切磋吧。 于是就谈。围着一盆炭火，各自就着一盏本地产的绿茶，边饮边谈，边谈边饮。渐渐地，就觉出了亲切、随意和自然。 我絮絮说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刚来时的人地两疏，我所坚持的教学原则，与学生相处时的种种感受和想法，特别是利用休息时间，创办文学社，指导学生课外写作的甘苦得失。 “不容易啊，谢老师。”客边听边记，边唏嘘感叹，“我也曾是教师，我最能理解老师的苦楚和艰辛。”说时，客又轻轻地拍抚着我的肩头，神情里满是鼓励和赞许。 我再一次感动莫名。 客虽年高，却仍是性情中人。晚餐时，桌上酒水，不过就是本地产的“苞谷烧”，但每有敬酒，客总是爽然而饮。又慨然提壶，遍敬主人。客敬酒时，每斟一次，总要说出一层意思来，让人难以回拒。客说，从没喝过这么多酒，但这酒，喝着痛快啊。客的神情，在灯影里，显得格外真诚，可亲可信。 是夜饭罢，客又邀我到他所住房间续谈。依然是一盆炭火，一盏绿茶，一老一少，相对而坐，话题乘酒兴而出，越发恣意随便。客说到自己的人生经历，“文革”时所受的种种坎坷磨折，动情处，言语哽塞，几欲潸然下泪。 客一再嘱咐我好好教书，多写文章。又让我检选所作文章，编成一集，由他带回，说要想法找人帮着出版。我以为不过客套话，次日临行时，客却执意带走了我的稿子。 客难得来，我和妻商定，客走时，送一点儿土特产，聊表心意。客多方推让，方勉强收下。没想到，事隔不久，客却寄来一封信，并一张100元的汇款单。信中再次表达了对我的关心和鼓励，汇款单的附言里，则申明是给一苇（犬子之名）的“压岁钱”，并有“一苇兔年快乐，兔儿乖乖！”之语。心知是客对我们送的土特产的“回礼”，便由不住感叹一声：“这老先生！” 更没想到的是，当我在电话中向客表示问候和感谢时，客为我的电话费计，竟让我放下电话，再由他给我打过来！ 为我的集子，客跑了不少的路，求了不少的情，也费了不少的神，最后，还是由于种种原因搁浅。“真没想到，办事如此艰难。”客黯然而叹。 我早已碰过壁，对此倒是无所谓，客却觉得内疚，在信中一再致歉，说“对不起”。其实，该说对不起的，应当是我。我与客，不过萍水之交而已，何敢劳烦他老人家为我的事，而奔波操心，而托情费神？ 客姓张，名仁诚。记得，他作自我介绍时，是这样说的：“仁义的仁，诚实的诚。我这一生，为人处世，唯求仁义诚实。”——听其言，观其行，正所谓“人如其名”者。而世间种种，真能这样名实相副的，又能有几人哉？ 是以记之，聊表晚辈的尊崇和敬意。 1999.12.25.苦茶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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