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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建中:回乡散记

 新用户7391BFGL 2021-01-22

汪建中

  如今我的“工作”是在合肥送接外孙女上学。国庆节,孩子放假,女儿的小家有自已的安排,我也就放了假。老伴也在上海给小女儿带尒。我似乎哪里也去不成,哪儿也不想去。
  其实我真想去的地方是老家小吏港。想得心切,也想得茫然。
  心切的是这次有时间,不同于过去在亲友处吃一顿饭,在故去亲人的坟上烧一把香,早去晚回,来去匆匆。这次我可以真正放松地去亲近一次家乡。
  说茫然,一是家乡人都在忙,没时间去接待我这不老不少,有时间玩的小老头。二是虽然每次回家乡都来去匆匆,但每年至少也有回去两次。在通讯发达的今天,家乡哪儿造了安置房;哪儿在修路;哪儿在架桥;桥已造了几个墩;影视城的门票分几类,收费多少;连家乡的米粑摊在哪儿,自来水是清还是混我都知道。我看啥?我更有点怕给亲戚添麻烦。


  这次如果真去,我想去见三个人。上街二爷(堂舅)家几年没去了。他是外公的胞侄,是如今母亲同辈中最年长者。常言说,见舅如见娘,何况我这靠外公接济长大的人,心里更有那分情感。二是在《孔雀文化》微刊“认识”两年,但未曾谋面的李智海老先生和夏显亮老师。平常里见文不见人,我有点崇拜他们的文品与人品,我有想见见他们的冲动。
  不管怎么说,这次我突然想去家乡住几天。
  我有个很好的借口。家乡人发来河、桥、渡的照片或视频里,常常会出现有人在河边垂钓的镜头。我是个超级钓鱼迷,年三十,大初一也钓过鱼。那钓鱼的镜头对我有巨大的诱惑力。
  我拨通了堂弟千望的电话,他是老家堂兄弟间的老大。我说哥想回小市钓几天鱼,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为能否钓到鱼,千望弟本能地判断了两秒钟,马上说:“好哇,钓鱼不重要,回来就好。我白天再忙也尽力陪你说说话,中午在厂里吃饭,晚上我叫弟兄们陪你在家里喝酒!你有空想回家就对了。
  好!我这人喜钓鱼,爱喝酒,好热闹,我决定回一趟老家。
  国庆节当天,我在合肥伴了一天电视。看天安门升旗,阅兵,庆国庆,我身如其境,心和首都北京连在了一起。
  二号,开上我的“凯悦”,一路顺风,九点就到了堂弟的“正旺”米厂。
  米厂的生意不错,不时有货车来卸稻子或装米。也有来买米、买糠的乡民光临,那一句句“怼怼”的乡音听来十分的亲切。


  在老街万年台旁的祖宅地上,千望弟建了三间楼房,这在小市不算啥,在城市那就是土豪级别了。只是二叔二婶已去世两年,我进得门来,多了一分思念,少了一分温馨。
  当晚,弟媳亮了一手好厨艺,堂弟兄们围上一大桌,大呼小叫喝了半箱白酒后又喝了不少啤酒,还定下后几日的“酒程”。本想的“钓鱼之旅”被改成了“喝酒之旅”。接下来的几天,虽然我是重点保护对象,但还是比自己每晚小酌半杯翻了好几番。
  第二天早起,我急急地要细逛一趟家乡的老街,独自从万年台旁起步,往上街而行。


  千年老街,已铺上滿滿的水泥,两旁的建筑也完全没有了儿时的踪影。房子多半已无人居住,街上少有行人。人们或早或迟都已搬走或定居城市。就如我一样,虽然也是老街人,却早已离开了家乡。这应该是时代的进步。但是,乡恋与乡愁是人们抹不去的心境。
  在一处房前,我停下脚步。按照方位,我判断,甚至是感应出这里是外公生前工作的铁器厂旧址。外公那滿是焦眼的围裙,锃亮光头上的汗水,打铁炉前飞溅的火花……。那一幕幕,一幕幕,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的眼里不禁有些湿润。
  哦,这里原来有条(挑)水巷直通河边。记忆中,老街的水巷一共是有三条的;对,这里是个小鞭炮店;这里是剃头店。是的,这里应该就是“饮食业”了;哦,这里是医院;这里是公社;这里是采购站、食品站……;这里是新华家,这里是干尒家,这里是小哈大家,这里是幸福、永久家;这里是海风家……,一处处旧址,一桩桩儿时轶事,在记忆的长河里流淌。


  海风家住在上街的东边,他家那明清时代的老宅又深又长。不知何故,我从没见过他的父母,房子只有他跟奶奶俩住。记得十岁左右时的一个暑假,我到海风家玩,那天正遇他被奶奶拿了根竹棍从后屋一路追打。我吓得立即躲在他家“中门”门后,奶奶眼神不好,并没看见我。待奶奶撵走了海风,关了大门后,竟走到我身边愤愤地拉了一把中门,似乎还想关上中门。还没待老人反映,我快速猫着腰从老人背后绕出,打开大门就跑。只见奶奶提着棍子追来,嘴里还不停地说:“咳...,短命鬼的,许“扫”(第四声,乡音快的意思),么会又躲到中门来着!”今天想起,一个人也会发笑。
  在食品站斜对门,是外公家六九年大水前的住处。此处有着我儿时多多的,值得感恩的记忆。这里有满面慈祥,一身疲惫,常年劳作的外公外婆。每逢寒暑假,小外公、大舅、和我爸三个右派家的十几个孩子常在这里聚散。疯玩起来一屋尒,吃起饭来一桌尒。


  在那穷苦岁月,外公家每每传出的是孩子们阵阵的疯闹声。外公外婆有多辛苦!
  快到那水泥桥了,儿时这里没这座桥,是后来为挖渠抗旱而建,这里原是三外公家北侧叫大水巷的地段。那桥的北头应该是原小市老街通往上街头的丁字街。我从桥北往河边走,想找回一丝记忆中的上街头。没有。看来这里几十年前就已成为拥挤杂乱的居民区,而且也与老街一样,多是人去屋空。
  上午,我如愿以偿,去了住在“孔雀园”旁的上街二爷家。他退休前也是一位教师,当过几十年的小学校长。我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和老表们一样称他作二爷。
  二爷已年近八旬,但身体很好。二爷的母亲,我的二外婆活了九十三岁,老人去世时我也曾专程回家乡给她磕头。二爷家有长寿基因。我衷心祝愿二爷健康长寿,阖家幸福。
  在他家,我们说了两个小时的话,内容多是缅怀我外公的人品;过去的不易,今天的幸福。
  我们还聊了关于我的小外公夏登仲先生的话题。旧社会,我外公打铁供小弟夏登仲读书到四九年大学毕业,先后在小市文课学校,老怀中(皖河中学)和江南东流中学当校长;后来被错划右派,回小市何嘴当了二十年农民;七八年平反后,到新建的东至县三中当第一任校长,后又任东至县政协常委多年。夏登仲先生八十六岁时在东至县病逝。


  小外公的生平跨越新旧社会,文革前后。他出身贫寒但又受大哥供养读了大学。虽被错划右派,却是忠诚的共产党员。他一生淡泊名利,为教育事业奋斗终生,桃李滿天下。夏登仲先生的一生很是传奇,我很想写一篇关于先生的文章以叙敬意。但所涉年代久远,资料零散,更因水平所限,有心无力,难写好这篇大文。
  千望弟没有食言,他真的尽力陪了我几天。
  那天晚饭后散步,走上新街,我说想明天上午去拜访李智海老先生。想不到千望说:“不用,现在就去,李先生就住在这旁边。你们从未谋面,君子之交淡于水,真情拜访就好。”我没多想,傻乎乎地跟着他叩门而入。


  进得门来,我很不好意思,连称突然来访多多打扰。不想老先生十分热情,把我们引入书房。交谈中,他很快就谈及和我小外公的两段师生情,同事缘,很是感慨。先生朴实、平易,操着浓浓的乡音,毫无师长之傲,似曾与我早就相识。谈及我发过的拙文,千望弟可能是想表达我的不易,无意间揭了我自学文化,没读多少书的老底,可是先生却多有鼓励。
  我一边说话,一边抢眼看了一下先生的书房。书房约二十多平,仅书柜、书架就占了几面墙壁。书架上,桌子上,工作台上全是各类图书。据说这些书只是他藏书的一部分,文革中他曾以“非常手段”藏书千册,被尊为“书痴”。那长长的有点夸张的工作台上,放置着笔、墨、大纸和还未完成的墨迹,先生似乎每日都在练字。整个书房显得有些零乱、拥挤。再看那墙壁上,挂着藏克家先生和名人好友赠与先生的书法条幅。老先生和藏克家、流沙河、石楠、刘和壁等多位著名作家、诗人、书法家是朋友。他们之间的交流和友情在此可见一斑。


  来访之前,我曾读过不少关于先生的文章,也曾忍不住百度了一下“怀宁李智海”,知道先生是一位著书立说,成就多多,已年过八旬的知名学者。而看着室内陈设,感受着先生干练、随和的言谈举止,我又觉得眼前的先生是一位精力充沛,孜孜不倦,学而不疲,在尽情享受文墨乐趣的隔壁老大爷,很是亲切。我为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已近一个小时,为不耽误老人休息,我只好匆匆告辞。不想老人手脚麻利,稍翻两下就拿出两本自著的新书赠送于我。我看着那两本厚书,无半点推辞之意,美美地收下了。我要藏于案头,细细品读。接受老先生的赠书,真的是莫大荣幸。
  去夏老师家也是千望弟陪着,也是那种先没联系,“淡于水”的见面。这次还在夏老师家遇到“禾苗颂”何校长,我们竟如小伙子似的互称对方的网名,如今这网络着实让我们年轻、“时尚”了一把。我们一起谈了孔雀微刊的进步;谈了孔雀文化群浓浓的学习交流氛围;夏老师还谈了孔雀微刊编辑部对文化群的管理意见。我是个粗人,把与文化人说话当成一种学习。我的感受是,千年小吏港丰厚的文化底蕴,正是来自历代文化人对孔雀文化的热爱与传承。


  自幼离乡,算来已过去六十多年。虽然年年回乡,但能这么放松的亲近家乡,呆了四夜五天,见了想见的人,去了想去的地,六十年来好像还是第一次。那天在小市河里垂钓,因预计不足,还被“切线”跑了一条大鱼。听着亲切的乡音,与弟兄们同酌,尝着被奉为家乡特产名片的小市米粑......,一切都是“家乡的味道”。
  此次回乡,有时间多看了一下家乡。家乡在变,变得更加美好。那连接焦仲卿、刘兰芝爱情之路的千年古渡即将为现代化的桥梁所替。路更宽了,宽得有些夸张。我这土民开车回乡,只觉得爽气十足。屋更靓了,靓得充满现代气息。农舍门前连接千家的土路早已铺上坚硬的水泥,再也没有了那雨天的泥泞……。


  我在本能的忆旧之余,更感受着家乡的幸福与文明。
  家乡是《孔雀东南飞》长诗圣地,天下知名,在“信息爆炸”的今天更是影响日增。学者李杏林,李智海俩位老先生为研究、传承孔雀文化倾尽全力,作出了不朽的贡献,深得人们敬慕。以孔雀东南飞文化影视城为标志,集万年台,孔雀园和老街旧址为一体的孔雀文化实体建设,正在迎难起步。我期待家乡早日成为独具孔雀文化特色的旅游胜地,宜居之城,早日迎来更大发展的春天。
  衷心祝福你,千年小吏港,我为之魂牵的故乡!
  渔翁 二O一九年十月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汪建中,一九五三年六月生,怀宁县小市街人,东至县广电系统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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