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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冲演义第十一回:扼昭通北拒胡子嘉 闯虎穴西征张结巴(杨永明)

 文化佳园 2021-01-22

昆明五华山龙云办公室,在座的有:胡瑛、孟坤、卢汉、朱旭、张凤春、张冲。龙云满面春风道:“先请胡老将军宣读南京来电。”
胡瑛站起来宣读:
闻贵部三战皆捷,使云南大局充分稳定,吾甚感欣慰。特正式任命龙云为云南省政府主席兼中国国民革命军第十路军总指挥,以示嘉奖。
蒋中正
顿时,众人热烈鼓掌,纷纷祝贺龙云荣升。
龙云一抱拳,感叹地说:“如果没有众位的鼎力相助,我也许已做了香港的寓公;如果没有张云鹏一计胜三军,或许我又进了胡若愚的铁笼。那么,这道光环只能安在胡若愚头上了,这就是胜者为王败者寇啊!所以龙某先谢谢各位了。”
众人抱拳贺喜:“龙主席洪福齐天!”
胡瑛又说:“又接南京蒋主席电:孙大总统中山陵兴建已快告竣,各省均要派出代表参加竣工典礼,现特批准卢汉、张冲、龚自知、张维翰、庚晋侯、缪云台为云南代表。蒋中正。”
龙云带头鼓掌,为卢汉、张冲等人祝贺。众人抱拳表示谢意。孟坤的脸上表露出了一丝不快。
这时,副官进来向龙云递上一份电文:“报告主席,滇北来电。”
龙云看后,想想道:“胡若愚这狗贼已逃到川南,为防其勾结川军入滇,特任命孟坤将军为滇北剿匪司令,驻防昭通!”
孟坤嘴上答应“是!”内心却妒火中烧:“你个独眼龙,好处轮不到我,却把我充军到昭通那个窝屎不生蛆的穷地方!为你的老家当看门狗!”
仲春的一天, 在龙云办公室, 张冲笑问龙云:“ 主席, 您见过诸葛亮的石头阵么?”
龙云:“没见过,那是罗贯中编的。”
张冲说:“主席,您见过十万天兵化成的石头阵么?” 龙云笑问:“云鹏,你要给我侃神话么?”
张冲:“不是神话,我还在石阵里驻过兵呢。” 龙云饶有兴趣地:“在哪里?快带我去瞧瞧。”
春郎景明,风和日丽。张冲、龙云、卢汉和随从一干人在石林下马。众人边走边惊叹起来。
龙云说:“云鹏,快给说说,十万天兵咋化成这些石头呢?”
张冲娓娓刀来:“很古的时候,南诏国在唐王朝的支持下打败了滇东爨部,只有泸西的阿卢部不服,与之对抗。上天也想助阿卢部一臂之力,便派了十万天兵在这里驻扎。并与之约定:出师那天要以忍为重,不到鸡叫三遍不许开门与外人说话,否则十万天兵就会变成石头。”
卢汉疑惑:“这个应该不难吧?”
张冲说:“阿卢家就住在泸西阿卢古洞,那夜,上天偏偏派了观音下来变成王婆,说她的鸡被阿卢家偷了,咒了一夜。开始时,阿卢家忍下来了。后来王婆越咒越凶,并雄赳赳打上门来,阿卢忍无可忍,便开门回了几句,结果……”
龙云十分惋惜地叹道:“真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呵!”卢汉也叹道:“可惜呀,实在可惜!”
张冲笑道:“百年后,十万天兵突然复活,帮助通海节度使段思平建立了大理国。”
龙云、卢汉都问:“真的?”
张冲继续解释:“据史书载,公元937年,通海节度史段思平借兵东方,东爨乌蛮三十七部皆助之,得兵十万,会于石城曲靖,以董迦罗为军师,所向皆克,遂攻进大理。事实上,这十万天兵复活后就成了我们彝家的老祖宗。”
卢汉:“云鹏,你是说这个石头阵就是我们彝家军化成的?” 张冲未及回答,龙云叹道:“十万兵要是现在复活就好了!”
张冲笑道:“不是已经复活了么!不复活,能打败那汹汹而来的三军?”三人皆大笑。
龙云若有所思:“云鹏,你今天约我们来,不是光听你讲故事吧?” 张冲道:“还想请你们给这石阵取个名字。”
卢汉道:“这不很现成么,叫石阵不就得了。”
张冲说道:“石头阵只有战争的意义,我们不可能天天都在打仗,还要有建设呢。从观赏价值上看,这和我们泸西的地下第一奇观阿卢古洞相对应,这应该是地上第一奇观了!并且,无论是地下奇观还是地上奇观,它们都是有生命力的,还在不断地生长着呢。”
龙云大声道:“有了!石林怎么样?”                                       “好!好!好!”“妙!妙!妙!”众人不竟拍手叫绝起来。张冲招呼何起龙:“起龙,拿笔墨来,请主席题在这大石上。” 龙云大笔一挥,大石上便出现了苍劲的“石林”二字。
1929年春,蒋、桂战争爆发,周西城倒向桂系。蒋介石特任命龙云为讨逆前敌总指挥,攻打周西城,龙云让胡瑛代理省主席,亲率滇军张旭、孙渡等部东征。周西城也亲自率兵出贵阳与滇军决战,在黄果树坡顶中弹而死,滇军很快攻下贵阳。而驻防昭通的孟坤却被胡若愚策反举兵叛乱,把97师拉到四川,与胡军组成两万“靖滇军”,向十分空虚的滇境猛扑而来。
贵阳,滇军前敌指挥部。闻讯孟坤反,龙云一拳击在桌上,破口大骂道:“孟坤,狗贼!”随后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擂着桌子失声痛哭起来。
滇军将领孙渡劝道:“主席,为何如此伤心?保重身体要紧!”
龙云悔恨交加地说:“人不伤心不掉泪,那是我的第1师呀,我把第1师委与孟坤,并委以镇守滇北的重任。而孟坤却忘恩负义,好心当成驴肝肺,反转来插我一刀,我好恨呐,恨我龙云有眼无珠!”
朱旭叫道:“那也不能一错再错,还不赶快回兵去救?” 孙渡说:“远水难救近火,何不如派卢汉去。”
龙云摇头道:“不可,卢汉镇守昆明,须臾离开不得。”
朱旭:“那就派张冲去。”
龙云道:“好,就派张冲去。一是张冲这个人十分忠诚;二是张冲是胡若愚的天然克星;三是张冲师是铜脚铁腿的飞军!电令:张冲从滇西赴滇北。朱旭,你率全师立马回保昆明!”
朱旭举手敬军礼:“是,主席!”
昆明碧鸡关的清晨,101师全副武装,整齐集合待命。张冲往前一站,大声地说:
“弟兄们,孟坤叛变投敌,和胡若愚在川南组成靖滇军,正扑向昭通。龙主席电令我部火速赶赴滇北。由碧鸡关至昭通,其路程是从川南至昭通的两倍。并且,敌人三倍于我,一旦昭通落入敌手,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们的责任十分重大。因此,这是一场比腿劲、比毅力、比素质的大赛跑,谁第一个跨上昭通城头,胜利就属于谁!弟兄们,为了夺取这个胜利,请出我们的军魂来!”
众军举枪齐吼:“我自拔剑向天歌!我自拔剑向天歌!我自拔剑向天歌!” 张冲一挥手:“出发!”
张冲师出发,白天在山道上强行军。夜晚,点起火把,大步流星地赶路。川南,靖滇军也在胡若愚的指挥下,正往昭通赶来……
张冲:“快!” 胡若愚:“快!” 何起龙:“快!” 孟坤:“快!” 龙霖:“快!”
昭通城。日暮,民团打开城门,张冲猛挥手:“龙霖、起龙、凤昌,朝臣,你们四团分别抢占东、南、西、北四门!”
弟兄们手脚并用爬上城头……
张冲和者朝臣登上北门,指挥弟兄们部署就绪后,靖滇军才连滚带爬赶到城下。胡若愚、张汝骥、孟坤纵马向前,只见城门紧闭,城楼上空无一人。
孟坤说:“司令,城里只有三百民团守卫。”
胡若愚抬高嗓门大声喊:“城里民团听着,我是靖滇军司令胡若愚。现命令你们立即打开城门,否则,我三万将士一人一口吐沫,便能把昭通城淹死!”
忽然,城头发出一声呐喊,城上竖起无数火把。胡军见状大惊。
只见火光影里,张冲大声道:“胡军长,张冲已在这里恭候多时了!识相点,退回去。不然,我一枪就叫你的脑壳先开一朵大白花!”
胡若愚惊得险些掉下马来,仰天长叹,随后下令:“又是张冲!给我攻城!” 说毕,调转马头转身便逃。众军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听张冲又大声喊道:“胡若愚都逃了,你们还想等着挨枪子?” 众军仍然不动,张冲下令:“开火!”
顿时,城头上响起暴风雨般的枪声,胡兵呼爹喊娘,大潮决堤般往后溃退去了, 留下一片片尸体。
者朝臣道:“师长,我带人下去追他娘的!”
张冲说:“追,没有必要,把那些尸体上的枪支弹药捡回来,然后好好睡个大觉,准备明天大战!”
者朝臣遵令:“是!”
张冲转身又安排:“占恩、成林、发之,你们三队轮着点,再吵他一夜,让胡若愚睡不了安稳觉!你们的瞌睡明天补。”
三人齐声:“是,师长!”
当日午夜,胡若愚兵营东头,突然响起一片枪声和爆炸声,胡若愚从床上惊起, 张汝骥、孟坤提枪跑到胡若愚指挥部。只听外面传来慌乱嘈杂的叫声:“张冲打来了!”“给我打呀!”
随后便是一片还击的枪声。待枪声停止后,张汝骥、孟坤刚想返回,突然西边又响起猛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军营又乱成一锅粥。
胡若愚说:“又是袭扰战、疲劳战,众军不得慌乱!” 张汝骥道:“哪能制止得住,只有枕戈待旦了。”
孟坤埋怨:“如此这般,谁受得了?”
胡若愚神情沮丧地说:“落在张冲手里,这苦头非吃不可,只有明天拼其全力, 攻下昭通城,方才有出路。”
翌日拂晓,胡若愚所部最先对昭通城发动了强攻。张冲部以逸待劳,猛烈还击, 敌军还没接近城墙便纷纷倒地。
张冲挥舞着手枪叹道:“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呵。过去,胡若愚骂我们是土匪,围剿我们。今日,胡若愚变成了土匪,轮到我们收拾他了。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
者朝臣指挥重机枪,吐出更猛烈的火舌。胡军进攻又被击退,留下满地尸体。不一会儿,张汝骥又呼喊着杀上来。经过一番激战,张军又被击退。随后,孟坤军又猛攻上来,又是一番激战,孟军也被击退。
战斗间隙,张冲在电话里对四团长说:“胡若愚使用车轮战,志在必得。我们四个团也得轮着守,以逸待劳,一是告诉兄弟们,瞄准了,一枪一个,不要放空枪;二是放敌人到城墙脚,用手榴弹砸,夜晚也方便我们出去捡拾枪支弹药!必须坚守到龙公主把弹药运到!”
众团长回答:“是,师长。”
新的一轮厮杀又开始了,张冲和龙霖在城头指挥。胡若愚命令道:“全军机枪一起开火,压制敌军!”
霎时,所有的机枪都猛烈地向城墙扫射起来,子弹在城头碰起串串火花。张冲部被压在城防工事里,胡军乘势呼喊着猛冲过来。
张冲叫道:“机枪对准机枪,居高临下,狠揍狗日的!”
城头的机枪又愤怒地吼叫起来,敌机枪手被一个个击倒,战士们都拧开手榴弹盖,待敌人靠近城墙时,一排排手榴弹便腾空飞下。一阵阵烟尘,变成一片片火海, 后面的返身便跑,战士们又举枪追打。
第三天由孟坤指挥攻城,张冲、何起龙指挥守城。第四天,李选廷指挥攻城,张冲、李凤昌指挥守城。
靖滇军司令部,面对久攻不下的昭通城,一筹莫展的胡若愚背着手踱来踱去。这时,孟坤急匆匆闯进:“司令,你想过没有,张冲为何要在昭通城死死拖住我们?”
胡若愚恍然大悟道:“他是想拖住我军,以待龙云大军赶回?是了,就是这个目的!因此,我们必须闪开张冲直捣昆明!”
张汝骥:“早该如此了。”
孟坤说:“我已探得一条小路,可从那里绕过昭通城。”
胡若愚道:“好!今夜主力出发,留下一个营坚守大营,也玩个空城计给张冲瞧瞧!”
胡若愚偷渡阴平之计虽然成功,但张冲师把胡军滞留了四天,在这要命的四日内,朱旭部已快速赶回,卢汉也赢得了备战的时间,胡若愚赶到昆明时已成强弩之末。碧鸡关激战中,靖滇军几乎被全歼。不久,张汝骥化妆逃到丽江,被卢汉所擒。孟坤逃至金沙江,触礁落水而死。胡若愚逃至南京,解放战争时被蒋介石委任为兵团司令,后来在广西被陈赓兵团击毙。当时,张冲也正随陈赓兵团南下。此是后话。
从此,在云南政坛上,与龙云对抗的最大政敌已经飞灰烟灭。
大理,滇西唐继虞的军司令部。正中挂一幅云南地图,地图下端坐滇西军司令唐继虞,中间一张大桌,左首为西军参谋长习自强,下为师长俞沛英;右首为师长唐继麟,下为师长欧阳好谦。
唐继虞发言道:“自从碧鸡关一战被龙云击败后,我滇西军退回。现已基本恢复元气,本当保滇西以图自治,可恨的是龙云不容我等存在,现派张冲征剿我们。各位师长有何良策?”
唐继麟说:“不进则退,有如退保,不如集中三师两旅精兵,与张冲决一死战。孟坤叛变,龙云军力大减,打败张冲,也就打败了龙云!”
欧阳好谦建议:“张冲足智多谋,兵强将勇,我军不可与之硬拼。”
俞沛英也道:“张冲征滇东,战昭通,黔军、胡军皆不是他的对手,我军更不能与之硬斗!”
唐继虞道:“三位师长的意见都有道理,我们既要与之作战,又不能让他吃掉, 这就是我们保守滇西的战略战策。”
西军参谋长习自强起身走到地图面前,用教棍指点着:“依照总司令的战略意图:唐继麟师开赴永胜,据守金沙江天险;欧阳好谦师开赴凤庆,把守澜沧江天险;俞沛英师则开赴漾濞,据守漾濞江天生桥。凭借三江之险,进可攻,退可守,与张冲周旋。”
唐继麟问:“那么,用哪支人马与之交战呢?”
习自强道:“张占彪旅!大家知道,我军来到之前,张占标便是滇西的最大土匪,长期回旋于马耳山、点苍山、鸡足山,被我军收编后,却又劣性不改,仗着他兵强马壮,动不动就要反回三山,从而成为一只难以驯服的老虎。这次,我们把他任命为大理警备司令,大理也就变成一只铁笼,然后再让张冲这只老虎跟他斗,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张冲胜,我们便凭三江之险以自保;张占彪胜,我们便出来摘桃子;如两败俱伤,我们便同时收拾。张冲原来不就是土匪么?因此,这场战争,实际上就是宋江征方腊——以匪对匪。”
众人皆大笑起来。
俞沛英疑问:“张占彪未必是张冲的对手?”
唐继虞笑道:“虽不是对手,但也不能速胜。张占彪死守大理,张冲不会硬性攻城。张冲深知,打坏大理,就要承担破坏历史文化名城的罪名;张占彪放弃大理回旋于马耳山、点苍山、鸡足山,一时之间张冲拿他也没有办法。这就给我们赢得了更多的备战时间。”
众以为然,纷纷点头。
风城下关的清晨,张冲师部的四合大院正厅,正举行军事会议。参会人员有张冲、龙二妹和龙霖、何起龙、李凤昌、者朝臣等四团团长。
张冲道:“古人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两个月来,兵驻下关,让弟兄们分别出去调查了解,一定获得了不少情报。现在大伙儿就议一议,以便决定我们的西征策略。”
龙霖说:“我们的对手张占彪,滇西兰坪人,过去家境赤贫,不堪忍受压迫,造反上南山,人马最多时发展到1500余人。”
何起龙补充:“张占彪队伍快速发展的原因是,在他绿林之初,曾经提出‘上等之人差我的钱,中等之人莫照闲,下等之人跟我走,一天给你一块钱’的口号,并且其行为也是杀富济贫、惩恶扬善,还能重教兴学,对剑川县城的学生,每人发给一块大洋以资鼓励。”
李凤昌也说:“随着人马的壮大,队伍成分也越来越复杂,其行为也违背了绿林原则,杀人放火。绑票勒索,无所不为。他本人的性格也跟张寿廷差不多,因而给老百姓带来了灾难。”
者朝臣道:“张占彪变坏,坏就坏在两代狗头军师身上,第一代军师吕咸熙,是清朝的进士,第二代又以他的儿子吕小阶为参谋长。由于张占彪不通文墨,因而事事被父子二人左右。再加张占彪十分迷信鬼神,行军打仗都要拿鸡脑壳卜卦。”
张冲问:“张占彪还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 四团长皆摇头。
张冲信心十足地说:“兵者,凶器也。唐老三之所以委任张占彪为大理警备司令,意在要我们两虎相斗,他好从中渔利。更毒的是,大理是云南的历史文化名城, 是南诏、大理两朝建都之地,古塔、古寺、古城,苍山雪、洱海月和我们泸西的画山绣水一样的秀美。我们若硬攻大理,张占彪必然凭着那些古建筑死守。历来战火无情,到时玉石俱焚,我张冲岂不变成千古罪人?投鼠忌器呀。因此,我决定与张占彪谈判,寻求一个和平解决的路子。我相信,还之以人性,张占标就能立地成佛。”
龙二妹深情地说:“阿哥想得入情入理,历年征战死了多少人?多少老百姓横遭兵灾之苦?这次能化干戈为玉帛是最好的。再说,张占彪手下大多是贫苦出身,试想,一个土匪连着十个亲朋好友,一千个土匪连着万户千家,我们把他们灭了,也把仇恨在滇西老百姓中种下了。更何况,伤了无辜百姓,那影响就大不相同了!因此, 和平谈判既能免除生灵涂炭和名城的灾难,又粉碎了习自强宋江征方腊——以匪对匪的鬼话!”
张冲感慨道:“习自强这话并非全无道理。宋江是大宋皇帝手里的一把刀,我张冲不也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剑吗?但无论怎么想,还得面对现实。正是为了历史的悲剧不再重演,我们必须以古为鉴,巧妙为之;正是为了根除滇西匪患,也为了让百姓们看看,张冲部是土匪武装还是文明之师?我决定亲自前往大理和张占彪谈判!”
众人急了:“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龙霖说:“我去!”何起龙道:“我去!”众人见劝不过,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龙二妹。
二妹劝说:“你是全军的首领,哪能亲自闯虎穴?如今的张占彪早已良心泯灭, 匪性十足,你去危险太大,若阿哥执意要去,阿妹只好为你保驾了!”
张冲蛮有把握地说:“这次谈判非我莫属。阿妹你六甲在身,岂能前往?你们尽管放心,当年只身会韦杵时,你们不也这般劝我。如今大军在握,张占彪更不敢加害于我。”
龙霖说:“那我们率大军随后跟进。”
二妹摇头说:“不好!那样就会让张占彪怀疑我们的诚意,反而影响谈判。” 三日午后,101师师部。杨成林进来报:“张占彪特派高级参谋苏士衡前来见你。” 张冲连声说:“快请,快请!”
张占彪高级参谋苏士衡进来,“啪”的一个立正,说:“张师长,参谋苏士衡有礼了。”
张冲还礼道:“苏参谋,请坐!”
苏士衡说:“我们张旅长说了,如果张师长有诚意的话,明天就请您到大理谈判,地点在大理城北湾桥村鹅浪哨,到时候,由我打前站接您。”
张冲爽快地说:“好!告诉你们张旅长,明日辰时,张冲准到。”
大理城北湾桥村鹅浪哨。辰时快到,张占彪率领团长陈克诚、李诩白、杨炳南、管占元等早已等候在四合大院门口。院外岗哨林立,院内厢房,吕小阶已伏下数十杀手。吕小阶看看怀表,满腹疑虑地说:“辰时快到,张冲会不会把我们耍了?要不就
是没胆量来?”
张占彪骂道:“胡猜个俅,不是还没到点嘛!”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自东传来。哨探报:“张冲师长到!”
张占彪一伙迎上前去,张冲一行20多人已下马。在苏士衡陪同下,张冲大步走来,向张占彪抱拳道:“张旅长,张冲没有误时吧?”
张占彪笑道:“张师长说话算话,正是辰时。”
张冲笑声朗朗:“张旅长,张冲今日是以绿林的身份前来会朋友的。这次来没带厚礼,只向您表示一点小意思。”说毕转身说:“警卫员,把所佩十响枪通通赠给张旅长!”
普占恩、杨成林等20人答应一声:“是!”便解下手枪双手捧上。
众人一下惊呆了。张占彪接过一支拔出,只见枪身在太阳下发着幽幽烤蓝之光, 大喜过望道:“昨晚上,我从鸡脑壳上看到一个红点,今日果真大发红利,张师长, 你好义气哟!”
张冲也故作吃惊道:“昨晚我也卜了一卦,说今日交友大吉大利。这就奇了,难道你我今日相会,竟是神灵的安排?”说毕,两人手拉手,大笑起来。
笑毕,张占彪道:“院中安排大桌,准备接礼。张师长请!”
一行人来到院中,趁警卫员们往桌上放枪的当儿,张占彪向两厢猛然挥了挥手, 伏兵便一个个从后门溜了出去。张冲看在眼里,只不作声。
20名警卫,分两排站立,众人入厅坐定。
张占彪笑问:“当年唐继麟来招安我时,很紧张,我就叫作张结巴,他比我还结巴呢!张师长却有说有笑,跟没事儿一样,这是为什么?”
张冲纵情而谈:“唐继麟是老唐的弟弟,保定军校毕业,出身豪门,他是来骗你的。这叫作:心不诚,则言不顺,自然说话打嗝顿;你我都是爬龙背长大的弟兄,青山上吃饭,绿林中放马,天性相投,心地坦然。没有理由紧张的嘛。”
张占彪满腹牢骚地说:“张师长这话实在,像唐姓这伙鸟人,尽是说大话使小钱的骗子,原许我多少多少红利,我信了他们,招安后却一枪未给,一弹不发,只给了个空头番号。哪像张师长,一出手就是20支十响!”
张冲说:“不发军饷算是便宜了,消灭你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张占彪惊道:“这话怎讲?”
张冲进一步道:“你被招安后,因唐老三不兑现许诺,因而惹你恼火,服管不服调,多次抗命,包括上次命令你去打昆明。于是便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因你防范得紧,又有三山做周旋余地,故奈何不了你。这次,我奉命平滇西,终于给他们找到了机会,借我之手消灭你。”
张占彪笑将起来:“张师长不会是编故事,哄三岁娃娃吧?”
张冲严峻地说:“张旅长没说错,这确实是故事,一个吓人但却真实的故事。唐老三命三师扼住三江险要,而用一顶警备司令的帽子把你罩在大理和我打。你若赢, 他便过江来摘桃子,你若败,他便拒住险要并以失守大理罪论处你。你掂量过没有?你能打赢我么?别的不说,只说装备,我的弟兄都是用我送给你的那种新式武器装备起来的,还有能打七八里的翻山炮!再说,大理是你的老家,难道你能忍心让它毁于炮火?”张占彪沉思起来。
张冲又点了一把火:“就算你打赢我,最后也要被唐老三吃掉!” 张占彪:“那……不一定吧?”
张冲认真地说:“唐老三的参谋长习自强说,张冲征张结巴,是‘宋江征方腊, 以匪对匪!’这就是说,无论到哪天?你都是土匪,最后总要消灭你!”
张占彪气得大胡子倒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响。
参谋长吕小阶冷冷地问道:“张师长,习参谋长真的说过这话?你怕是使离间计吧?”
张冲正要说话,一团长陈克诚抢过话来道:“当然说过,是在上次开的秘密军事会议上说的,这是欧阳师长对我一个亲戚说的。”
三团长杨炳南也道:“说过,是唐继麟副师长史华亲口对我说的。” 四团长管占元道:“这话我也听说了!”
张冲向吕小阶笑了笑,吕小阶低下了头。
高参苏士衡骂道:“怪不得这么重要的军事会议不让我们参加。原来,杂种们心怀鬼胎哟!”
张占彪一拳砸在桌子上:“气死我了!唐老三,我操你八辈子祖宗,你还想让我为你卖命么?张师长,我把大理让给你了,我还是上我的三山去!”
张冲心想,你上三山,我的麻烦就大了!于是道:“张旅长,上山总不是长久之计,最好是像我一样,投龙主席,消灭唐老三,不然,唐老三不灭,你祸不绝,我一走,他又要消灭你了。”
张占彪心想:“唐老三,你想借张冲之手灭我,难道我不会借张冲之手灭你吗!唐老三一灭,张冲一走,我便能独霸滇西了。”于是爽快地笑道:“好,张师长,投龙主席可以。但必须保证我旅的编制不变,还不得打散和调离大理!”
吕小阶阴阴一笑。
张冲大喜:“好!张旅长爽快,我将立马请示龙主席。我想,龙主席一定会同意的。”
张占彪恳切地说:“休管他龙主席同意不同意。张师长,我看重你讲义气,有本事,咱俩做个换帖兄弟,咋个样?”
张冲心想:“与他结拜,有利于平滇西,但年龄上必须占上峰。”于是欣然应道:“好,今天就是良辰吉日,咱俩就做个同姓兄弟吧。不知张旅长是哪年生辰?”
张占彪:“属鼠年生,六月鼠。”
张冲心想:“我是腊月鼠,他反大我半岁!于是说:我属猪,腊月猪。” 张占彪:“那你该做大哥。”
张冲:“那你就当小弟。”
二人大笑。张占彪大声喝道:“兄弟们,摆香案,拿酒来!” 香案摆,酒碗斟满,鸡血滴在酒中。
二人跪下,在关圣帝像前行礼。
张冲:“关圣帝君在上,我与张占彪旅长结为同姓兄弟。今后若有背叛,天诛地灭!”
张占彪:“关圣帝君在上,我与张云鹏师长结为同姓兄弟。今后若有背叛,不得好死!”
二人对拜,捧起鸡血酒。张冲:“兄弟,干!”张占彪:“大哥,干!” 二人同时举碗,一饮而尽。张占彪:“大哥,请。”张冲:“兄弟,请。”
二人大笑着携手入座。张占彪豪爽地说:“能与大哥结拜,占彪三生有幸,小弟穷巴巴的没什么相送,就以漾濞江天生桥为见面礼,请大哥笑纳!”
张冲大喜过望:“占标兄弟,如此厚礼,大哥谢你,谢谢你了!不过,等龙云批复下来,再受不迟。不然,一旦大哥失信于你,岂不天诛地灭?”
张占彪焦躁起来:“这与龙云何干?这是咱哥俩的事,龙云批也要送,不批也要送,除非大哥不领这个情!”
张冲大喜:“好,盛情难却,大哥领了,下面,咱哥俩就合计合计。”
漾濞江天生桥,夜幕中两个哨兵在桥头游动。桥那头,两个桥头大堡里,连长、排长正和士兵们喝酒,划拳行令、吆五喝六。
突然一队人马风风火火直向桥头走来。走近了,哨兵喝问:“站住!哪部分的?” 来人边走边骂:“瞎眼了,张旅长要过桥!”哨兵依然问:“干哪样去?”
来人答:“有急事向俞师长当面禀告!”
说话间,人已到近前,来人忽地用枪顶着哨兵,低声喝道:“要死还是要活?我们是张冲部,带我们去见你们连长!”
两个哨兵只得乖乖地领着向桥头堡走来。刚过桥来,队伍一分两半,起龙、朝臣各带一支人马分别扑进两个桥头堡,缴了西军的枪。
大部队随后赶到,张冲大声命令道:“弟兄们!星夜挺进漾濞,直捣俞沛英师部!”大队人马通过天生桥急速开进……
一番激战,俞沛英不支,率残部逃向唐军总部保山。张冲挥师大进。唐继虞眼看大势已去,乃和龙云谈判,结果是:唐军缩编为龙云三十八军新编第7师,师长唐继麟;唐部史华旅被张冲看中,编入101师,龙云委史华为副师长;唐继虞、欧阳好谦等,则由缅甸去香港当了寓公。而对张占彪部,龙云却几次违背诺言。
大理,101师司令部。“嘭!”张冲把一份公文拍在桌上,气呼呼地说:“龙云啊,龙云,你咋就这么反复无常?刚刚平静的滇西,你又丢来一把火!”
龙二妹闻声进来:“阿哥,又为何事发怒?” 张冲一指桌上:“你看看吧,气人不气人?”
龙二妹看后,也吃了一惊:“啊,又改成三姚守备!”
张冲:“收编之初,龙云就承诺,保留张占彪建制,让其留驻大理。唐军刚刚平定,便改了主意,将其编为江防大队,驻守永胜!我多次为其申奏,结果反落了这个台面。龙云这一手,不但把滇西重新推入战火,也把我张冲变成了小人——一个用欺骗手段、哄骗弟兄为我卖命的小人!”
龙二妹忧心忡忡地说:“个人名誉事小,社会安定事大。经这么一激,张占彪必反,滇西又无宁日了!阿哥,为了滇西百姓,为占彪兄弟,我们得想想办法,挽住这场灾难的马头啊!”
张冲眯着眼摇摇头道:“张占彪必反,只在早晚,除非龙云重申早先承诺,但这绝对办不到!我们唯一能做的是尽力开导,尽力劝说,让他反得晚些,千方百计,把灾难降至最小。”
龙二妹凄然叹道:“占彪兄弟,脑壳千万不能发热啊!”
大理城北湾桥村鹅浪哨。张占彪带领队伍正要上路,张冲、龙二妹赶来送行。张冲举着一碗酒语重心长地说:“兄弟,把眼孔放开些,凡事三思而后行,决不可意气用事,等你有了战功,大哥一定全力保荐!”
龙二妹含着热泪道:“占彪兄弟,请多多珍重,那条路不能再走了。我诚心希望你们弟兄不要再刀兵相见了!”
张占标接过酒碗,一饮而尽:“龙云吃黄吐黑,不是咱绿林中人!”然后“嘭” 地摔下酒碗,一抱拳:“哥、嫂,保重!”
说完,转身跨上战马,飞鞭扬长而去。张冲、二妹目送着张占彪,看他走得很远很远。
张冲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看这情形,莫非弟兄在此结拜,又要在此诀别?” 龙二妹仍心存侥幸地道:“但愿不是这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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