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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珠迹美术馆 寻觅文明的足迹 科学、巫术、宗教，看上去格格不入的东西，在几千年前的美索不达米亚却可以完美地融合一体。难以置信吗？就让珠迹带大家近距离了解一位三千多年前的占卜师。    一、占卜师伊利拉玛苏和他生活的年代 这位占卜师名叫伊利拉玛苏。来自距今三千五百年前的美索不达米亚（或“两河流域”），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南部的巴比伦尼亚。 他留给今天的我们的只有这样一枚精美绝伦的紫水晶滚印。印面上雕刻着强悍而脾气暴躁的阿达德神，天地运河的管理者，为大地带来雷霆和雨水的大神。他手持麦穗，端坐着面向右侧，背后是一条小狗。狗是健康女神宁卡拉克的化身，也叫“古拉女神”。 滚印的一半空间镌刻着神圣而古老的楔形文字。根据学者的翻译，铭文中提到了他是拉玛苏纳特尼之子，职业是占卜师。铭文中还提到了他是阿达德和宁卡拉克女神的仆从。 滚印的雕刻风格毫无疑问是所谓“加喜特第一类风格”，流行于加喜特巴比伦王朝中期（公元前1400年–前1300年）。加喜特巴比伦王朝是巴比伦尼亚历史上一段异族统治的时期，来自伊朗山区的加喜特人趁着古巴比伦王国灭亡后的权力真空夺取了政权，并维持了四百多年。后世又称中巴比伦王朝。 这件滚印的人物线条犀利却不凌乱，平面雕塑感强烈，是加喜特王朝盛期高等级用印的典型风格，加之选材极佳，使用级别显然不低。楔形铭文很长，说明了人物的身份，占卜师这一职业在滚印上较为罕见，是神庙所属的特殊圣职人员，可以根据内脏、鸟飞行的轨迹以及一些特殊事件和梦境等进行占卜活动，在两河流域文明的中后期非常活跃。所使用的材质是独一无二的半紫水晶半水晶材质。水晶材质在古代各个文明与宗教中都被赋予含有巨大能量的宝石。对于占卜师这种神秘职业的人物，显然是特定的材质。 二、占卜师的工作内容 在同时期的其他文明中，占卜往往都是巫师、萨满或者“贞人”的领域；但在美索不达米亚，占卜师是如假包换的神职人员。 伊利拉玛苏在铭文中自称“阿达德（神）和宁卡拉克（神）的仆从”，他很可能隶属于阿达德神的神庙，只不过其身份不是普通的祭司，而是占卜师。当然，一位神庙的成员，一位国家干部，是绝对不应该施行诅咒或者召唤死灵，也不会制备什么“爱情灵药”。而占卜的主要目的是预见未来的危险，防患于未然，属于服务大众的工作，妥妥的“公务员”。 三、占卜：知识就是力量 像伊利拉玛苏这样的占卜师涉及最多的手段就是“肝脏占卜”。 “肝脏占卜”的过程听起来很简单：在某个繁冗但并不复杂的仪式中，占卜师选出一头占卜用的羊羔杀死，并且取出它的肝脏。接下来他将通过观察肝脏得到占卜的结果。 观察肝脏的过程是占卜的关键，占卜师需要参考一系列深奥的判断标准，他们在执业之前的“学徒”阶段都要经受严格的训练以记忆和正确地使用这些标准。 占卜师们留下的诸多判例手册和使用的“教具”——肝脏模型都使用粘土烤制而成，可以长久保存，甚至在毁灭城市的火灾肆虐后反而变得更为坚固，为今日的我们留下了珍贵的证据。下图是一件占卜肝脏模型，属于古巴比伦王国时期（约公元前1894年～前1595年），来自大英博物馆收藏。 这枚来自古巴比伦的肝脏模型表面用划线分隔成了许多区块，每个区块中的楔形文字标记了预兆和所占卜事件之间的因循规矩。如果肝脏的相应部分出现病变或者异常（预兆），则对应的事件很可能会发生。 所以这就是一张三千多年前的“肝脏速查表”。每个占卜师都要熟练记忆，并且能灵活运用，这个技术含量并不低。 “肝脏占卜”并非“圣术师”们唯一的占卜手段，古代巴比伦的占卜实际可以分为两大体系：“灵媒”占卜和“推导”占卜。 第一个体系下的“灵媒”都经过特殊的培养，或者在特别的时间、环境下诞生，或者有着不同寻常的精神状态。他们不需要费太大力气就能和神进行沟通，因而被视为可以“出口成箴”的奇人。 但是“灵媒”的出现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而且他们的卜辞有时晦涩难懂，地位也不高。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要依赖各种“推导”占卜技巧。 所谓“推导占卜”，既通过已经发生的特殊事件A、B、C……推导出目标事件X未来的结果或走势。 这有没有听起来像推导公式解题？！ 没错，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占卜师眼中，这个推导过程妥妥就是如假包换的科学演算。 不过，这里的科学家们，也就是占卜师关注的是“神秘”领域中事物的关联。 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相信，神创造和改变世间万物的方法是“书写”。而落于笔下的命运，必将留下痕迹。一切创造，都是神向自己的仆从——人类传达的信息。 正如今天的科学家试图通过实验探究自然运行的规律，从而改造自然；占卜师则是通过研究事物创造和变化中留存的神的意图（预兆），并加以利用或改造。 可以用于推导占卜的预兆必须足够特殊到令人警觉，又要具有一定普遍性。比如“梦占术”关注特别的梦境，“肝脏占卜”和“内脏占卜”则关注动物脏器的异形或病变，“灾祸占卜”关注常见的天灾，“日历占卜”关注事件和日期之间的关联（我们也有翻皇历），“产褥占卜”关注新生的婴儿和动物幼崽的异常情况，“星象学”关注天体的变动等等。 无论哪种方式，解读信息都需要大量的“神秘”知识作为参考。但和现代科学中那些高度抽象和凝炼的公式不太一样，占卜师的知识更为具体，更像一张张速查表，同时还需要大量的实践经验辅助。这和临床医学有些相似。 再看个例子。一块泥板上记录了“产褥占卜”的速查表，释读出来的结果如下—— 如果一位女性诞下一具尸体——瘟疫；那个男人将早亡； 如果一位女性诞下一个男性白痴——麻烦；男人的家室在溃散中； 如果一位女性诞下一个女性白痴——男人的家室将…… 如果一位女性诞下一个男性侏儒——麻烦；男人的家室将溃散； 如果一位女性诞下一个女性侏儒——同上； 如果一位女性诞下一个瘸腿男孩——男人的家室将遭灾祸； 如果一位女性诞下一个瘸腿女孩——男人的家室将溃散；同上（遭灾祸）； 如果一位女性诞下一个盲孩——土地将遭到侵扰；男人的家室不会繁荣； 如果一位女性诞下一个聋孩——家室将在（它的城市）之外繁盛； 因此，对于一位合格的占卜“圣术师”来说，知识是一切的基础，知识就是力量。而他们中最为博学，也最不可捉摸的，无疑是研究星象学的那些占卜师——他们依赖极为庞大的天文学观察数据（有些甚至绵延几代人）和惊人的计算能力，通常只为国家或国王的命运占卜。比如库云吉克出土的古巴比伦时期连续21年的金星观测记录泥板，显然是为了星象占卜而制作的。 下图是阿弥撒杜卡的金星泥板，其内容来自于古巴比伦国王阿弥撒杜卡执政时期的金星运行观测，出土于土耳其东南部的库云吉克，现藏于大英博物馆。 占卜师们的占卜结果虽然是权威的，但并非无法改变。对占卜结果的解释就可以协助占卜对象们规避可能的风险。而一类常用的名为“纳姆卜勒比（namburbi）”的仪式甚至可以逆转命运，让占卜的结果彻底失效。 如果不幸最终还是发生了，那就只能找“驱邪师”来解决了。 四、结束语 作为一名合格的占卜师，伊利拉玛苏掌握了阅读和书写楔形文字的技巧，有着深厚的“神秘”知识积累和敏锐的思考能力。同时他显然隶属于风暴神阿达德的神庙，向这位大神奉献他的虔诚，以在工作中获得必要的辅助。这样的“技能储备”，在任何时代都足称人才。而伊利拉玛苏显然也是他们中间的翘楚，因为普通的神职人员是没有资格使用如此精美的紫水晶滚印的。 而由这些人才组成的，古美索不达米亚的占卜师群体，游走于科学、巫术和宗教之间，窥视诸神的领域，为生活在病痛和焦虑边缘的人群带来慰籍和治疗。他们既是超自然的代言人，也是社会安定的纽带。 下面，我们一起欣赏下这件弥足珍贵的占卜师用印的细节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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