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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天衡:谈《承清馆印谱》

 馱夫 2021-01-25

▲明·承清馆印谱母本

作为印人,要安身立命,有点成绩,借鉴优秀的传统如周秦汉魏玺印、明清流派篆刻是不可或缺的。犹如乳汁对婴儿,也如食粮对人生,都是不可也不能离弃的。即使励志出新,也务必先得推陈。

出于此,我素来注意对古印谱的收集借鉴。说桩《承清馆印谱》的事。此谱成书于一六一七年,是收辑明代中后期著名印人们的第一部结集,存世极少。我曾先后读过张鲁庵藏本(捐西冷印社)的印蜕下未署作者姓名本,读过上海博物馆藏的署作者姓名本。据我的研究,署姓名本在先,删署姓名本为再钤本。主要原因当是那批有时名的文人嗜刻印,又羞于以印人名。此外辑者为壮声势也有伪托名人印作者的赝鼎。故辑者张灏只得删去姓名,改定版式后再钤印成谱。

这难得的四百年前的善本,居然在二〇一六年出现了两部,嘉德拍卖行一部为未署名本,日本一拍卖行为署名本。遂命儿子赴日本东京竞拍,如愿而返。再细作比勘,日本之署名本竟是上博本及张鲁庵本此两种之母本(模本),因此两部印刷之楷书文字皆据日本本之手书字精意摹刻者,故尤显其珍贵。嘉德本拍出价逾百万,而日本本付款未超四万。老天爱我好书人,幸甚至哉。

▲明·承清馆印谱两册本初集

▲明·承清馆印谱两册本初集

少小刻印,即留意于印谱与印学。约莫在一九八〇年初,先后寻访阅读的古谱已达千种。一九八二年西泠印社委我编著《历代印学论文选》,我提出要阅读张鲁庵先生捐出的四百多种古谱,以广辑录,故得以入库房禁地读书。那时,晨八时捎两个馒头、一瓶开水、两盘蚊香,将我锁进库房,下午五时开锁出库。盛夏的葛岭,潮湿、闷热、蚊叮、虫咬、汗熬。彼时一无如今的种种新式装备,对阅后可选用的正草隶篆俱有的序跋、文章,都得用钢笔一字字地识读抄录;出了库房,匆匆晚饭,躲进湖滨小旅社六角钱一夜的单间房,誊清文稿,推敲那些旧文人自以为博学的那些古体、异体、别体、死字,乃至刊印中的错讹字。一盏孤灯伴着杭州夏晚的奇热,每到半夜两点方才发狠搁笔休息,因明日还有紧张新功课也。如是一月的“囚禁”,攀岩书山,搏浪印海,新鲜、亢奋、充实。试想,天下几人有此机缘?苦累不假,但这苦累是福分,太值了,至少在知识的层面,我像是中了大奖般地庆幸和富有。如今回味那段难忘的岁月,嘴里依旧还会渗出丝丝的甘露。

这是那时进库房选读的第一部印谱,重要。里面序跋就达到四十余篇。近年我幸得同一版本的此谱,才知道张氏的藏本缺了两页,少了印蜕八方。多读未见之书,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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