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的大部分人生没离开300年前老祖宗生活的地方多远,中山公园道南、学龄前的五一广场南,竟然都不到一公里! 《大连老地揭秘:大连市政府以前叫谭家屯》一文中说:1925年,扩建市区,建体育场等设施,将谭家屯的人撵走,分散至岭前、刘家屯等地。原来是这样,我从未听过。 我们家住在中山公园道南,离体育场不远,体育场里足球赛鼎沸的呐喊声听得真真切切。 当然,这是万达足球时的景象。爸爸的堂兄弟1950年代还住在体育场附近。我小的时候,曾经牵爸爸的衣襟去看望过他们。 上学后,需要填籍贯,我填的是青泥洼。 爸爸说,青泥洼就是秋林公司、大连商场以及向北的一大片土地,是湿地和洼地,原来没有任何建筑物,所有建筑都是填土之后建成。 我爷爷哥仨,他行二,当时大爷爷和爷爷干活养家,供弟弟读书。 爸爸说过爷爷们干活的情景:粗大的木材需要纵向破开,就是用一条近五尺长、半尺多宽大钢锯片,两端装有木柄,待加工的木材固定在架子上,哥俩一个站在低处,一个蹲坐在高处,一个推一个拉。干活家的日本女主人给爷爷们香蕉吃,他们当时竟然不知道需要剥皮吃。 爸爸的伯父(大爷爷)及几个堂兄弟们住在中山公园北侧的一个中式大院里。 现在想,院子可能不算大,因为我当时年纪太小,觉得很大。 学龄前那会儿,爸爸有时会晚饭后牵着我,去看望他们。 从中山公园南门(早已不在40多年,石灰石砌的围墙替代),跨上十几级青石高台阶,路过花坛、草地、还有相传是苏联红军战士的小坟旁,再沿着大连电台(大连广电中心)西边的墙外的土坡路,贯穿公园南北。 爸爸的堂兄叫谭学贵,我称呼为“学贵二大爷”,他住在大院北屋中间那间房里。 那时,他已经病在炕上了。 大人们说的话我记不得了,只记得忙前忙后伺候二大爷的身材娇小的二大妈,以及她脑后发髻上发簪的顶端上一颗红色珠子。 因为整个屋子里没有鲜艳的色彩,只有它让我记忆深刻。 “学贵二大爷”是这个大院我又看见人,又知道名字的唯一一个。 大院的孩子学习都很好,念大学,做医生,有到省体育队,有到省级文艺团体,有到外市做领导…… 小学三年级时,班上来了即将师范毕业的实习老师——刘老师。 刘老师深得同学喜欢,有一天他病了,我们几个同学搭伴去看望。 到了,我一看,这不是谭家院子吗? 这才知道,已经住进了外姓人。 爸爸的叔叔,我的叔爷1950年代住在白山路附近一幢日本房,就是解放广场与同泰街之间的地方。 叔爷念过大学,还会外语(俄语),是家里当时最有文化的人。 爸爸带我去看过叔爷,他没有皱纹,目光如注,颚下有少许白须,精神矍铄,身材挺拔。 楼上是叔爷的书房,他背后的书架上满满的全是书,桌上文房四宝俱全。 大人们说的话,我还是不记得,只记得叔爷穿一身中式白色丝绸衣裤,被他用折扇一扇,很有飘逸感,就像太极拳表演中演员宽大绸衣的飘动一样。 叔爷有个孙子,叫谭方伦,学习极好。 他是我从未见过面的堂兄弟。 我高中女同学说,她与方伦初中是同班同学,方伦从医科大学毕业后,成为脑外医生,医术精湛。 大连人爱足球,老谭家的人也多爱足球,懂足球。 爸爸的堂兄弟们中有几个解放前后在当时球队踢球。 受到影响,妈妈、姑姑和我都爱看球。 我结婚后,爱人也喜欢看球踢球。 邻居们好几家也爱足球,谈起足球,观点相同,兴致盎然。 后来,大连有了小黑白电视,大概360元(每月付款)买的。 有了球赛,邻居就会请爸爸去看,爸爸那时已经有些偏瘫,颤颤巍巍,前呼后拥,还占了最好的位置。 我和爱人实在过意不去,当有了进口的大一点的电视,就买来一台罗马尼亚27寸黑白大电视。 邻里都说好了,再看球时,爱球的邻居们都到我家。 我唯一的叔叔住在岭前,爷爷住叔叔家。 爷爷的脸算得上白净,长有白色山羊胡须,就像动画片里标准的白胡子老头。 因为长年劳累,晚年手指严重变形,病卧在床,不能下地。 我每年只在过年时去看望他,带去爸妈买的糕点。 爷爷最爱吃的是江米条,他还给它起个非常形象的名字——猫儿粑粑。 爷爷来我家短期住过。 晚上,我和爷爷挤在床铺的一角,他给我讲老故事。 明明是大马路,爷爷却按照老话称它为“大官道”。 1957与1958年前后,爷爷过世。 婶婶把爷爷的一条棉裤(没有屁股只有裤腿的套裤)和毛巾放在棺材边,准备一起烧掉。 这条裤子,前所未见:黑布白线,千针万线,密密麻麻,简直像纳鞋底一样。 白毛巾也是,针针线线,缝了又缝,绗了又绗,几乎没了毛,没了原样。 婶婶说,爷爷坐起来,没事就自己缝,常年缝就缝成了这样。 唉,我苦命的勤俭的爷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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