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为 别利亚耶夫、西多罗维奇(俄罗斯) 李铁生 译
本文将对二、三类银币的币文进行辨读和讨论。 此枚为具有蒙哥可汗徽记,回鹘蒙文和中文双语币文打制银币。清理后币重为2.55g,直径21.0-21.2mm。正背面币模轴线交角90°。 正面 币周双线圈间为连续圆珠点,中央为一大型蒙哥可汗徽记,空余部分两侧有数个圆珠点,两侧为竖写的回鹘蒙文。 背面 中央为模仿中国铸钱方形穿孔的不通孔四方双重内廓。孔周的汉字直读为“西宁通宝”。“宝”字为简体。“宁”字的上方部首“宀” 简化为“亠”。“心”字简化为一横“一”。“丁”字简化为直钩“亅”。 另一枚打制银币,尺寸重量不详。正背面币模轴线交角115°。 正面 币周双线圈间布满圆珠点。正面用模同图1。估算直径为22.3mm。 背面 中央也是仿造中国铸钱方形穿孔的不通孔四方双重内廓。孔周四角各有三条直线斜出,将币面分为四部分。币文直读为“西宁通宝”。“宝”字为简体字。由于币面锈蚀严重,作者从照片币图上仅能辨认“宁”字仅余“ 宀”。“ 心”字仅余一横“一”。其他无从识别。 上述银币币文的解读可方便地由背面开始。作者认为币文中”西宁”并非”国号”或“年号”,而是地名“西宁州”(注:北宋始设西宁州,即今青海省西宁市)。这在中国中古钱币史上未见先例。币文可解读为“西宁州法定通用钱币”,当然也无法证实仅限于西宁州内流通。更大的可能是由西宁州铸造发行。许多世纪以来,西宁州为中国西部丝绸之路河西走廊上的重镇。这一地区饱受吐蕃文化影响。自公元12世纪初期,西宁州成为西夏王国党项人城市,公元1227年被蒙古人征服(4)。自公元9世纪起,今中国甘肃省和青海省即有党项人和回鹘人居留(5)。其正面回鹘蒙文由3个音节组成(徽记左方2个音节,右方l个)。左方两个音节书写走样。为求其解读,笔者求索较长时间。后在日本弘前大学松井太博士(Dr. Matsui Dai)对币文音素分析的帮助下,得以解决。 根据公元10-13世纪吐鲁蕃绿州遗址古文字学和碑铭学研究:回鹘人将“宁”(ning)字读为“ni”,而位于音节首字的鼻音“n”又为边音“l”所替代, 故最终“宁”字读为“li”(6)。根据以上特点,笔者在与松井太博士私人通信后,确认了作者对正面回鹘蒙文为同名中文“西宁”的辨读。 同时我也得知回鹘人将中文“州”读为ČW (chu)。如下例地名(7)。 甘州 Ganzhou 回鹘人读音 Qamču 沙州 Shazhou 回鹘人读音 Šaču 肃州 Suzhou 回鹘人读音 Sügčü 瓜州Guazhou 回鹃蒙文读音Qaču 因此,回鹘蒙文(si-li-chu) 即中文“西宁州”的转写。这一地名在中古汉语中读为sei1-niƏŋ1 tśiu1(8)。可与《马可波罗游记》中的“西宁州”(Sinju)进行比较: “王国拥有诸多城市。首都名Erguiul。由首都向东南方向,可达国泰(Cathay),即契丹语中国各省。如沿东南而行,可达原属于党项后臣服于蒙古大汗的城市Sinju。该城市下属许多城镇和村落”(9)。在尤尔的著作中(译注:亨利·尤尔(Henry Yule)为苏格兰东方学家。1871年将《 马可波罗游记》译为英文),也有类似将“宁”字中“n”替代为“l”的有趣论述:“吐蕃人将Sining 读为Ziling 或Jiling, 蒙古人则称为Seling Khoto。在一块显然织造于本地,后出口到印度克什米尔和拉达克的羊毛披巾上,产地标为S’ling”(10)。 至于谁先使用这一转写——吐蕃人源自回鹘人还是相反,则是一项涉及特种语言学的专题。遗憾的是,目前还不能肯定银币上的币文是造币地名还是仅指钱币流通地区。但无疑这是钱币币文上共有中文和回鹘蒙文的首例。 虽然,此币正背面似乎风格迥异。但经过仔细推敲后证明,在有限的正背面金属币面上,两者所指实为同一地名“西宁州”。一面反映的是蒙古游牧社会的传统,另一面则是中华高度发达的定居文明的表达。 蒙哥可汗徽记和回鹘蒙文共处同一币面证明:这一地区为蒙古可汗属地,他有权进行征税(11)。因此可得出结论:蒙哥可汗任内,西宁州在其统辖之下。 如上所述,背面的中文“西宁通宝”表明“可法定通行于西宁州”。因中国传统国讳之故,币文中未直接说明铸币权(monetary regalia)人。但币文中“宝”字在此代表“国玺”,即“天命”所有人(12)。蒙哥可汗并非中国皇帝,所以未遵循中国传统采用“年号”。但他是“国玺”所有人,从而也应获得铸币权,正如正面币文所明确表明。 探讨为何发行这枚不同寻常银币的真正原因,可能需要一篇超出本文范围的专门研究。在此作者仅作一般性探讨。 注释: (1) 亚历山大罗夫(Alexandrov, A.S.),别利亚耶夫(Belyaev, V.A.),西多罗维奇(Sidorovich, S.V.),曹光胜《大朝通宝银钱陇西窖藏。初步报告》(A Hoard of Silver Coins Dachao Tongbao from Longxi。 Preliminary Report)。载2008年9月7-13日在乌克兰召开的第七次《公元13-15世纪蒙古汗国钱币研讨会》论文擇要,第15-18页;别利亚耶夫, 西多罗维奇《蒙古钱币“大朝通宝”初议》(K voprosu o mongol’skih monetah dachao tunbao)。载2011年4月18-23日在圣彼得堡召开的第16次《全俄罗斯钱币学大会》报告择要,圣彼得堡,第41-43页。 (2) 彼得罗夫(Petrov, P.N.)《再论察合台汗国回历670年(公元1271年)麻速忽·贝克(Mas’ud Beg)的币制改革》(Eshche raz o monetnoj reforme Mas`ud-beka 670/1271-1272 gg. v gosudarstve Chagataidov)。{译注:麻速忽·贝克为花剌子模粟特人马哈茂德·牙剌洼赤(Mahmud Yalawach)之子,曾为察合台汗国重臣}。载《圣彼得堡大学学报》,系列2《历史》,卷1,圣彼得堡,2008年,第203页。 (3)东方钱币数据网站:http://。 (4)《元史》卷1.。 (5)廖里赫(Roerich, G.N.)《公元13和14世纪的蒙古-西藏关系》(Mongolo-tibetskie otnoshenija v XIII i XIV vv.)。载廖里赫《西藏和中亚:论文,演讲,译作》,萨马拉,1999年,第142页。 (6)松井太(Matsui, Dai)《宁戎寺和伯孜克里克窟的古回鹖文献》(Ning-Rong and Bezeklik in Old Uighur Texts)。载《亚洲内陆语言研究》,卷26,2011年,第152-153页。 (7)松井太《再论榆林窟的回鹖文献》(Revising the Uighur Inscription of the Yulin caves).载《亚洲内陆语言研究》,卷23,2008年,第21页。 松井太《敦煌发现的察合台汗国蒙文敕令》(A Mongolian Decree from the Chaghataid Khanate Discovered at Dunhuang)。载齐曼主编(Zieme,Peter,ed.)《百济康义纪念文集:中亚佛教研究》(Aspect of Research into Central Asian Buddhism: In Memoriam Kogi Kudara),2008年,第166页。 (8)金(Kim, S.F.)《汉字语音词典》(Foneticheskij slovar’ kitaiskih ieroglifov),莫斯科,1983年,第89,111,144页。 (9)《马可波罗游记》,尤尔(Yule)全译本,纽约,1993年,第57章。 (10)同上,第57章,註2. (11)彼得罗夫《德夫·凯斯肯·卡拉钱币窖藏及术赤兀鲁思银币开始打制时间》(Klad iz Dev-kesken-kala i voprosy nachala chekanki serebrianyh monet v Dzhuchidskom uluse)。载《金帐汗国文明》,第3辑,喀山, 2010年,第130页。 (12)别利亚耶夫,西多罗维奇《中国铸钱钱文上“寶”字的含义》(The meaning of the Character “寶” Bao in the Legend of Chinese Coins)。 载2009年在格拉斯哥召开的《第14届国际钱币大会论文集》,卷2,(Proceedings of the XIV International Numismatic Congress, Volume II),格拉斯哥,2011年,第1789-1795页。 (本文全文刊于《中国钱币》2014年第一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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